21世纪中叶的空战更加触目惊心——战舰填满天空，训练精良的战士穿着弹力服来回穿梭，像火力满载的蝙蝠。天上的海盗，从四千英尺的高空飞身而过一定很刺激。
虚拟实战设备。她有些过意不去——之前答应过詹姆斯和托马斯一起过来。但她还有些别的要拿，并且她认为不让他们看见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打开化学密封箱，挑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摆着一排排微型注射器。盒子有三层：最下面是强力麻醉剂；中间是致幻剂，能让人吐露任何秘密；最上面一层是氰化钾——安乐死药物，吹在皮肤上就足以致命，暗杀的理想选择。前提是不能沾水，否则很容易汽化。
总会用到的。她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天国’里的恶魔其实并不是别人。要不放回去吧，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目前应该还用不到——
留着吧。
她重重地叹口气，将小白盒揣进口袋。回头就装在战靴鞋跟里。
回到房间，她坐在床上，望着门发呆。她明显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将她变得越来越像一具空壳，仿佛胸腔里塞的是寒冷的金属仪器。她可以去战斗，去保护所有人，但她不愿意以变成杀戮机器为代价。
她需要点什么，让她留住那些东西。
“阿比，”她激活系统，“乌玛的遗体还在吗？”
“还在，卡米拉。”AI的声音传来，“在冰库里。”
“……”她咽咽喉咙：“还有利用价值吗？”
“没有。遗体已经完全腐化了。”
“我想考虑安葬她。”
阿比没有说话。
她的双眉低沉下去：“我希望她能够像活着的时候那样被对待。”
“就人类的相处模式而言，此事建议和詹姆斯、托马斯协商决定，卡米拉。”
“我……不太想——”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卡米拉，”AI的声音平静：“你无须对人际保持这种程度的警惕。”
卡米拉不说话，她不知道如何描述内心所想：这样的状况盘踞在自己身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索拉难病毒爆发之前，这种“病”就已经有了精确的定义。
社恐症。患者在与人正常交往时伴随有恐惧、抑郁等负面情绪，并难以控制。原以为在救世情节的作用下会趋于好转，不料却死灰复燃。她苦笑一声，上帝一定恨死她了。
“……我出去走走。”她小声说。
她来到外面，刚好遇上詹姆斯带着托马斯从实验场地回来。“嗨，”托马斯举一下手，“刚刚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找了半天。”
“我在武器库。”她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到处看看。”
“咦，不是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的吗？”
“唔，无聊而已。”
“……”托马斯无言以对。詹姆斯叉着腰，耸耸肩膀，看上去很无奈：“走吧，一起去吃饭？快要12点了。”
“好。”
主控室——
“老天，”托马斯拿起汉堡，像把玩从没见过的东西：“我绝对没想到自己还能吃上这个，还是热的！”
“那你最好习惯它。”
“嗷，我真幸福。”托马斯大咬一口。
“是时候该训练一下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寂静，两个男人盯着一个女孩，像在看一个天外来客。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冷漠的混蛋，她想。
“那间酒吧有问题。”她低着头，假装注视餐盘边的酱料槽，“机械设备在那里无法工作。我得亲自去一趟，也许丹尼留下了线索——你们就好好呆在‘天国’，这里得有人留守。”
两人面面相觑。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的声音有些无力：“我想……安葬乌玛。”
“……”托马斯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们不是在度假，托马斯。”她平静地道。
“安葬的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詹姆斯低着头吃午饭，态度坚决：“但你不能一个人去。”
“詹姆斯？”
他用纸巾擦擦嘴，“嗯？”
“你还觉得他们是病人吗？”
“当然，他们本来就是。”蓝眼睛闪烁起来，“他们记得人类的事情。”
“那恐怕不行。”她的语气忽然生硬起来：“那里很危险，我们很可能要击杀病人。”
“卡米拉，”詹姆斯的态度也变得强硬：“我分得清是非，即使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是个女孩，我绝对不会让你单独到外面去，这不可能。”
“他说得没错，卡米拉。”托马斯表示赞同，“要不我去，你们留在这里——”
他忽然语塞了。
“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他疲惫地说，仿佛快要睡着了一样。
“我们都是。”
“卡米拉，说真的，只是……”詹姆斯皱着眉，“你不能去。”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回不来——很简单，”卡米拉磨搓着指尖，“用虚拟实战设备。可以设置不同的场景进行训练，丛林战，天空战，酒吧地下室——”她叹口气，“找个时间。谁得分高，就谁去。至少阿比提供的评价更客观。”
进入独立场地。参试人数：三人。
比斯特罗枪。精准度极佳，枪身长度中等，可装轻便消声器、发射定位子弹。必要时可拆分成两把子枪。颜色分黑色和银色两款。
卡米拉跑下楼梯。黑色的枪管刚刚上过润滑油。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进入地下室。两把拆开的银枪举起来，詹姆斯小心挪动脚步，仿佛敌人无处不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尖细的叫声和扑打翅膀的声音，稍纵即逝——
赶忙抽开身子，英格兰斩剑随时要冲出去。托马斯回头，破碎的影子消失在楼道里，甚至比暗影还要黑——该死的蝙蝠。
推开墙角的桌椅板凳，最里面有一道小门，锈迹斑斑，看起来应该是整理电路的地方。拉开距离，毁掉锁扣，花花绿绿的电线喷薄而出。
继续深入。不时有“吱吱”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来，飞快地拉出电线，就在拉到一半的时候——
哐当——
托马斯惊出一身冷汗。世界恢复了寂静，寂静到足以杀死他们——电线的末端竟然连着电箱，而且摇摇欲坠，一动就倒！他们迅速起身，果不其然——那些家伙闻声而来了。他们嘶吼着撞到门边，却因为不会拉门把而被堵在上面。声音吵成一片，他们赶紧低下身子，将手伸进去——
“啊嗷！”托马斯迅速将手抽了出来，食指尖有个细小的啃啮类咬痕——他忘了戴防护手套！
“托马斯·L·斯塔福特，淘汰。”
“我的天哪！”他费力地扯下头盔，大口呼吸着。然后迅速拆下感触手套——指尖完好如初，只有汗珠在指纹的缝隙里反光。
“呼——”他抹一把额头，卡米拉和詹姆斯分别躺在一边的椅子上，被蓝光笼罩着，仿佛即将完工的机器人。
取得目标！就在电箱的夹层里。一个小黑匣——虚拟实战里的目标多用黑匣替代。最后一把推开门，之前塞在皮带里的蝴蝶刀“喀拉”一声弹开。寒光飞舞着，不时传来坠地声和酒瓶打碎的声音。
“卡米拉·沃德维尔，目标完成。”
“詹姆斯·贝弗朗，目标完成。”
卡米拉首先摘下头盔，然后赶忙拆掉手套、电极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线，差不多拆完了，詹姆斯才醒了过来。
“计算中。”
卡米拉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听到詹姆斯的位置传来重重的叹息声。
“本次胜出者：卡米拉·沃德维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