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儿自己却不觉得,她仍沉浸在一宫之主的美梦之中,次日一大早便大张旗鼓的收拾起来,往来宫人被她呼来喝去,紫霞在一边看着忍不住说了声:“做这副小人嘴脸给谁看。”
静姝十分平静:“容她张狂去,你只当作看不见就好。”
紫霞愤愤的摔门不看,那边若儿早得意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尖声尖气的喊着:“哟,自己被禁足不争气,反倒看不得别人好,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罢了,否则你还能有命回来?”
筱倩在一边拉着她:“娘娘,少说几句吧。”
若儿一巴掌打过去:“混账东西!你是帮谁在说话!你那么帮着她,那去做她的丫头好了!哼,不过像你这种办事不利的丫头,人家倒也还未必想要,也就是我收着你。”筱倩被骂的不敢再说一句。
紫霞气的就要出去和她理论,静姝拉住她:“由着她去吧,只可怜那个筱倩,原本是个通透人,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紫霞仍旧气不过:“小主好性子,奴婢可忍受不了,那慎嫔,若不是小主提携,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得见皇上一面,不思报恩也就罢了,还屡次三番地陷害小主,依奴婢的性子定要去赏她两巴掌出出气!”
静姝反问着:“打完之后呢?又能怎样,她还是她,说不定她闹出去反倒会变成我的不是了,你记着,在宫中能杀人不算本事,要杀的不露痕迹,眼下咱们只看着,就她的性子吃亏是迟早的事,何必脏了咱们自己的手,你不愿意听就出去吧,好在皇上准许你随时进出,你去太医院给我拿些安胎的药回来吧。”
紫霞知道静姝这是怕自己气不过,叫她躲开这阵子罢了,静姝心中也另有所想,这几次下来,她早看透了宫中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在这深宫中是没有办法,可是紫霞是她最好的姐妹,她想叫紫霞多去太医院走走,之后便向皇上请旨,叫良朗把她带出去,虽然紫霞几次拒绝了,可是这次,静姝是下了决心,要叫紫霞出去,不要在跟着自己在宫中受苦。
紫霞还不知静姝做了这番打算,仍旧怀着对慎嫔的满腹怨气往太医院去了,良朗正在配药,看见紫霞这个样子,他倒笑起来:“这是怎么了,这股怨气我隔着几条街都感受的到。”
紫霞愤愤坐下,拿起手边的一壶茶就猛喝了两口:“真真要把人郁闷死了,你是没见到慎嫔那副得意样儿。”
良朗满是爱意的看着她:“你就是这般急性子,你看静贵人可像你这般心浮气躁呀?”
“她....”
看紫霞无言,良朗又觉得十分可爱:“好啦,不要气啦,你真要学学静贵人的处事态度了,你这样的心里想什么面上一下子就会被看出来,这得要替你家小主得罪多少人。”
紫霞也知道自己这样十分不好,于是她撅着嘴:“可我就是忍不住,见到那些坏人我就忍不住要气!”
良朗被她逗的要笑出来:“坏人,宫里没什么绝对的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变成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插你一刀,你如此,我也如此。”
紫霞懵懂的看着他:“你说些什么呀。”
良朗笑笑:“不懂就算啦,你也不必去懂,你家小主叫你来可是有事?”
“哦,是了,我倒忘了正事,小主叫我来取些安胎药。”
这句话刚说完,紫霞就见良朗明显的愣了一下,紫霞顺着良朗的目光往后看去,她也不自觉的弹了起来:“将军万福。”
在紫霞背后的正是忠平,忠平呆呆的看着紫霞:“看来,传言的是真的了。”
紫霞不知要怎么解释,良朗赶忙塞给她几副药:“用法你家小主知道,晚些时候我再去请脉,你先回去。”
紫霞巴不得赶紧离开,便拿了药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良朗见忠平还呆愣在那,怕他一时说出什么话来叫别人听了去,便赶紧把他拉了出去,到了一个僻静处,他才敢开口:“这几****都想去找你,奈何发生太多事,所以才耽搁了。”
忠平颓然坐在石凳上:“静姝,是真的怀了皇上的孩子?”
良朗只能点头:“你应该早就知道,凭着她得宠的程度,这是迟早的事。”
忠平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难承受这锥心之痛,他铁拳紧握,只觉得胸口憋闷疼痛,一股气催着,他猛咳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
良朗赶忙给他把脉:“你切莫再痛心,否则这身子可真是承受不住了。”
忠平眼中全是悲伤:“也罢,这样对她甚好,她总算可以生活的安稳些了。”
见忠平如此为静姝着想,忠平顿觉感慨:“是,她是皇上的人,你争不过,如今,也死心吧,若不是这个孩子,静姝此次怕是会难逃一劫,可是宫中女人的事,你知道的,如今她受太后和虞妃两面夹击,这孩子怕是险的很,我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可也难保万无一失。”
忠平闭上眼睛,缓了缓:“我爱她,但不需得到,只要她过的好,我看着便安心,放心,我自然会暗中保护着她,不会叫她有事。”
“忠平,难为你了。”
这边紫霞拿着药,惴惴不安的往回走,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静姝在太医院遇见忠平的事,可她毕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这满脸的纠结早被静姝看在眼里。
静姝问着:“怎么去趟太医院倒像是叫你去参加科举一般,这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紫霞磕磕巴巴,不知如何回答,静姝稍微严厉了些:“怎么,如今竟有事瞒着我了?!”
紫霞赶忙解释:“才不是呢,紫霞没任何事怕小主知道,其实是....奴婢刚才,在太医院拿药的时候,看见了范将军。”范将军三个字一出口,她就小心地抬眼看静姝脸色,静姝并无异常,只平静的问:“那他也是知道了?”
紫霞顿了顿:“嗯,大约是知道了,他看见了奴婢拿的是安胎的药。”
静姝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把药煎了吧。”紫霞原以为静姝会难过流泪,没想到静姝却如此平静,她略微放心了些: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待紫霞一出门,静姝就努力的吸气才能不至于窒息,她不断对自己说:“现在不能伤心,自己有着孩子,万事不能影响胎儿。”这样努力平静了几回,她的呼吸才能恢复正常。
晚上,静姝没什么胃口,可也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些,不想这样勉强吃了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屋内憋闷,她便坐在廊下吹着风,感觉才好了些。
如今慎嫔已经搬走了,这香草堂又恢复了她刚入宫时候的寂静,有一刻静姝恍惚间竟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蝶衣随时会从那扇门走进来,来和自己说她和皇上的那些往事。
静姝在回忆中沉浸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看时辰,已经是该服用安胎药的时候了,静姝叹了口气:大约是自己刚才想的太入迷了,这紫霞竟也没来催催,竟差点错过了。
“这长长的叹气,不知是哪个深闺怨妇。”
静姝猛然抬头,只见忠平端着药碗,本以为他得知自己怀孕会憔悴心伤,不想此刻他虽然看着消瘦些,可却仍然笑容满面:“你这娘娘还真是奇怪,人家有了龙翼的都是欢喜异常,你倒在这哀叹连连,刚才也不知你在想什么,连我坐在这半日都不曾察觉,我这碗药端的手要断了。”
静姝撅起嘴“谁逼着你在这端着药啦,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平白叫你看了我呆愣许久,岂不是要叫你笑话。”
“哈哈,早在心里笑了几回了,行了,药都凉了,叫紫霞去热了再喝。”
静姝一把夺过来:“夏日里喝点凉的怕什么。”
忠平又夺过来:“亏自己还算半个郎中,竟这么大意。”说着就把药送了下去,见他如此静姝觉得心中一阵暖和。
静姝问着:“你怎么能进来,外面把守森严。”
忠平笑道:“我想去的地方,没有去不了的。”
紫霞把药送回来,忠平接过:“这次喝吧。”这样说着,他一口口的喂静姝喝起来,静姝有些害羞:“又不是断手断脚,哪里用的着你来喂。”虽然这样说却听话的一口口喝了下去。
喝完药,两人都静默了一会,静姝问道:“你,恨我吗?”
忠平温暖地微笑:“为何会恨。”
“恨...我怀了皇上的孩子。”
“不会,开始知道是有些恨,但是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点把握住机会,错过了你,而今大局已定,你能怀孕反倒是好事,现在我就只想保护你。”
看着忠平,静姝很想依偎在他怀中,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忠平又小心的叮嘱:“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要万事小心,不要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有事就叫下人们去做,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随时叫紫霞去找我,吃的喝的,都要注意....”
忠平还没说完,静姝就笑着打断他:“好啦,一个将军竟如此的婆婆妈妈,说出去可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我知道啦。”
忠平有些埋怨:“你总是知道知道的,那次落水如果不是我正巧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静姝想起那件事又问:“你可曾看见是谁推我落水?”
忠平诧异:“你是被推落水?这我倒是没看见,当时依稀看见两个背影,却也看不真切,我只一心救你,便没再多想,竟是有人害你?”
静姝点头:“幸好当时我有孕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不然我早不知死在谁的手里了,如今皇上将我禁足也是好事,能挡掉不少灾祸。”
忠平心疼地看着她:“真是辛苦你,我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却也不知要如何下手。”
静姝反倒安慰他:“都是**女人间的事情,你哪里能知晓这么多。”
忠平十分无奈:“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真叫我无所适从,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忙,一定要去找我,我随时都在。”这句话很叫静姝安心。
日子似乎就应该这样过下去,静姝待在香草堂好好安胎,皇上偶尔来看看她,不缺吃穿,过着平淡的日子,可**中不允许有这种平淡存在。
一日,静姝正悠闲地看着夕阳,一天中的黄昏时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平静,淡然,忽然她就听见门口有吵闹声,静姝走到门口一看,是两个陌生的女子,从穿着上看最多是个常在。
那守卫坚持不许二人进入,那二人却偏偏非要进来,与守卫之间闹的很不愉快,那守卫见她二人也不是什么得宠的,眼看着就急了起来。
静姝怕真的闹出什么事来,便问:“来的是哪位姐妹?”
其中一人回着:“回娘娘的话,我是夏常在,这位是兰答应,我们二人十分敬仰娘娘,因此想来看看娘娘。”
那兰答应也说:“是啊娘娘,还请娘娘通融放我们进去吧。”
一听她的声音静姝立即毛孔倒竖,这声音正是那****落水将死之时,那个咒骂她的声音,此刻再一听只觉得分外刺耳。
得皇上关照,静姝面上虽然说是禁足,可守卫也明白,因此静姝说什么他们都是肯听的,明知她们不怀好意,静姝也懒的啰嗦,便冷冷回着:“想来二位妹妹也知道,我如今正在被禁足,若是擅自放了妹妹进来,到时候龙颜震怒,怕是会连累了妹妹们,还请回去吧。”说完静姝便要转身回去。
那兰答应连忙喊着:“娘娘且慢走一步,我们二人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要与娘娘说,还请娘娘放我们进去,也好细细说明。”
静姝探究的看着她,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兰答应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又多份神秘,眼睛望向长春宫那边,静姝咬了咬牙,还是叫侍卫放她们进来了。
到了宫中,夏常在把拿来的茶水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听闻娘娘近日里胃口不好,我们特地熬制了酸枣茶来给娘娘,望娘娘不要嫌弃。”
“二位妹妹从进门开始就娘娘的叫着,我早就不是什么娘娘了,如今不过是个被禁足的贵人。”
静姝知道她们不安好心,便叫紫霞:“二位妹妹走了一路想来也是口渴了,还拿了这么沉的一壶茶来,你去拿些茶盏来,这样好的东西,我们还是分了喝吧,也不浪费。”
紫霞便下去准备去了,不一刻,三个人面前便各自摆着一杯酸枣茶了,那夏常在倒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来这里之前白嫔去找过她们。
这夏常在和兰答应也不傻,她们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太后身边的人来找她们是不会有好事情的,可是这白嫔开口便说了那日她们推静姝落水的事,还摆出了证据,恐吓她们若不照她说的做,那就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定不会放过她们。
迫于压力,这两个人只能乖乖的来了,可白嫔早就知会了她们,说静姝一定对她们送来的吃食十分戒备,因此这茶中并无异样,她叫她们来,是另有目的,白嫔告诉了她们蝶衣皇后生前被几番陷害的真相,然后用她们的嘴来告诉静姝,静姝知道后必定胎气大动,然后二人再做成静姝自己失足摔倒的样子,一尸两命。
这二人开始还有疑虑,可是白嫔又加以利诱:“我已经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了你们,从此你们便和太后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太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这二人还以为自己从此有了靠山,手中握着这么大的把柄,太后一定是真的信任她们了,这才带着白嫔提供的酸枣茶来到了香草堂。
走了这一路她们还的确有些渴,夏常在和兰答应便端起杯子:“既然静贵人厚爱,那妹妹也不推辞了。”说着就喝了下去。
可刚刚喝下去没多久,这二人突然七窍流血,接着便扑通倒地,静姝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刚想问个明白,这夏常在好不容易吐出:“白嫔,你欺骗我们好惨。”挤出这几个字后,便倒地不醒,而兰答应也紧随其后没了气息。
静姝实在不知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二人送来的东西按理是要害自己的才对,怎么她们真心不疑的喝了下去,夏常在最后提到了白嫔,难道这些事都是白嫔做的?
就在这个时候,紫霞进来收拾杯盘,看见眼前这场景,她也吓的不轻,待恢复神智之后,她颤颤的说:“小主,咱们怎么办啊,快把这两个尸体藏起来吧,能瞒多久是多久啊。”
静姝自己也十分惊慌,可她强作镇定:“不可,她们进来的时候外面护卫看的真切,如果久未出去他们就会怀疑了,眼下与其被动等着皇上来问罪,倒不如我们主动承认吧,反正这是她们害我不成,料想皇上不会责罚我,你这就去养心殿,直说我受了惊,现在卧床不起了。”
紫霞听了赶忙就往养心殿跑,紫霞走了之后,这大殿更显得空空荡荡,静姝看着眼前这两具面目狰狞的尸体,甚觉害怕。
她挣扎着走回寝殿,哆哆嗦嗦的钻进被子里,这是她第一次见人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这对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而紫霞跑到养心殿,却被告知皇上现在没空见她,太后正在里面呢,紫霞正不知道怎么办,清月就如预知她会来一般,出现在门口,她假笑着:“哎哟,姑娘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紫霞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便支吾着不想说,可是清月已经开口:“姑娘是来见皇上的吧,我去替你禀报。”紫霞心知不好,可也无法阻止她。
太后和皇上在里面说话,清月就站在门外轻声问着:“回太后皇上,香草堂的紫霞姑娘来了,看她神色惊慌,好像是有要紧的事。”
太后道:“虽说静贵人如今被禁足,可她怀的是皇家后代,不能有事,叫她进来吧,看看她有何事?”
清月说了声是,便出去把紫霞叫了进来,反正这件事太后迟早是要知道,紫霞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皇上一听也是大惊:“那静贵人可受了惊吓?”
紫霞连连点头:“事情来的突然,我家小主吓坏了。”
皇上立即起身要去看,太后也跟着起来:“哀家实在担心,也奇怪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同你一起去。”皇上此刻一心想要去看静姝,便也没再阻止。
到了香草堂,那两个人的尸体还在殿中,模样甚是瘆人,皇上连忙叫福来给处理了,到了寝殿,皇上一眼看见躲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静姝,皇上一把去抱住她:“静姝,吓到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姝见是皇上来了,便再也忍不住哭起来:“臣妾不知,她们二人只是喝了一杯茶,就这样了。”
太后在一边说着:“这倒奇了,什么茶,哪里来的茶?”
静姝回着:“是她们带来的酸枣茶,臣妾因实在没有食欲,又看她们走的累极,这才想叫她们解解渴,却不想...”静姝说着就呜呜哭起来。
太后十分不解:“这倒匪夷所思了,静贵人的意思是她们被自己带来的茶毒死了?”
皇上还替静姝辩白着:“想来是这二人妒忌静贵人有孕,才做这下流事情,本想害死静贵人,不想急中出错,竟然害死了自己。”
太后摇摇头:“皇上仔细想一想,再蠢笨的人,会喝下自己送来的毒药吗?静贵人,哀家知道你有一个过人的本领,是毒药你闻一闻便知,难道这次是你事先察觉到什么而故意叫她们喝下去的?”
皇上听到这里心中也起了疑虑,静姝连忙摇头:“臣妾原本是有这个本事,只是这酸枣茶味道十分浓郁,外加这几日臣妾在孕中,嗅觉似乎受了不小的影响,因此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
太后又说:“依哀家看,这件事十分蹊跷,皇上要细查才行。”皇上虽然被太后说的也升起怀疑来,可还是安慰着静姝:“放心,朕定不会冤枉了你。”静姝看着皇上,忽然觉得他这句话并不可依靠,一种不安隐隐爬上了静姝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