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虽然是个蠢笨的,可就怕蠢笨的人还有野心,她本已经是对生活无望的,可惇清这一番话倒又叫她重新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东山再起。
如今她要做的就只是挑起太后和静姝之间的不和,在她的脑子里这是一件简单的事,**女人最容易失去的便是信任,可她丝毫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的眼光只放在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她便会是嫔位,这样目光短浅的人,却偏偏离开了真心待她的静姝而转投一心利用她的虞妃那里,这也可以说就是命运吧。
于是她说做便做,当下便起床走动起来,筱倩看惯了若儿死气沉沉的样子,忽然她这样眼睛又放光起来倒叫筱倩吃了一惊:“小主这是怎么了?”
“筱倩,我又有办法了,我又能派上用场了,虞妃说了,只要能做一件事,我就是嫔位了!”
筱倩到点能比她想的多些:“可是小主,奴婢这些日子看来,咱们在这受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冷落,虞妃和清贵人可曾过来看过?何况她为何突然想起小主来?即便小主这次这么做了,可若不能一次至静嫔于死地,那倒霉的就会是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我们去向静嫔示好吧,奴婢观察下来,觉得她也是个念旧的人,若小主真心认错,她不会打小主脸面的。”
若儿坐下想了一想:“不好,我已经把事情都向她说明,她知道我是蓄意假孕害她,她必定是已经怀恨在心,我就不信她会大度至此,我在她身边,她又得皇上宠爱,哪****在皇上枕边说句什么我便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小主,虞妃比静嫔更甚啊,她现在只是利用小主,若小主没了价值,或者一旦事情败露那所以事情都将由小主来承担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跟着虞妃起码我做一件事便能进位,可是静嫔,她不会再信任我了,我别无选择。”
筱倩还想劝,可是若儿打断她:“好啦,我主意已定,你去找些礼物来,我们一会去静嫔那里。”
刚入宫时候,筱倩说些什么若儿还肯听,可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个贵人,不必再听筱倩这个奴婢再说什么了,筱倩也看出来若儿的变化,便也不能再说什么,她只能尽自己奴婢的本分,陪着若儿,若儿在她便陪着,若儿不在,她便一同就死。
可现在,她们被冷落多日,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小主,如今我们实在是什么也拿不出了。”
若儿呆了一会,然后猛地从发髻中抽出一个簪子:“把这个包起来。”
筱倩立刻跪下:“小主,不能啊,这是从家走的时候,夫人送给您留个念想的,您不能送出去啊。”
若儿摇摇头:“待我到了嫔位,便会和静嫔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了,如今就只有这个能入静嫔的眼了,拿去!”
若儿语气坚定,筱倩叹了口气,转身去找了一个锦盒来,若儿最后又摸了摸这根金光闪闪的簪子,然后默念着:“额娘,保佑我。”
说完两人便向着静姝的住处去了,静姝正和紫霞在做着夏衣,眼见着盛夏就要到了,原本制衣局是要做好送来的,可静姝觉得制衣局的做的衣服美则美矣,却无灵性,因此她想要自己来做,虽然她的手工不行,可是却有创意,她想出来再由紫霞来做,她则在一边打下手。
紫霞总笑她笨手笨脚,连穿针引线的工作也做不好,两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若儿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她小声念着:“这些日子,我宫里如冷宫一般死气沉沉,可你倒在这里说笑开心。”这样想着她不免对静姝的那份抱歉又少了些。
若儿和筱倩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她们只能自己走了进去,静姝背对她们还未看见,倒是紫霞赶紧站起:“哟,李贵人来了啊。”
一听是李贵人,静姝赶忙回头,见果然是她,两人这样见着尴尬的紧,静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来应对她,毕竟自己当初差点惨死冷宫都是眼前这两个人一手害的,见静姝不说话,若儿只能先开口:“姐姐,如今我还能这样叫静嫔娘娘为姐姐吗?”
静姝笑了笑:“在宫中的自然同为姐妹,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也就答应着。”
李贵人讪讪的:“妹妹不奢望姐姐能全然不计较以前妹妹做下的事,今日妹妹来带一件东西,不指望单凭它就能叫我俩重修旧好,只是略表妹妹心意罢了。”
静姝本想说又不是什么特别日子,何必送什么东西来,想想这样噎人的话就也还是不说了,见静姝不说话,若儿赶忙叫筱倩把东西呈上来。
筱倩把盒子打开,静姝只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若儿心中一凉:“姐姐是不肯原谅我,所以连我的东西也不肯收?”
静姝缓和了些口气:“妹妹你误会了,只是这东西过于贵重,你看我这全身哪里有这么值钱的东西,给我那便是浪费了,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宫中的东西,是妹妹从家中带来的吧。”
若儿不说话,筱倩接道:“是小主临走前,我们夫人送给小姐做临别礼物的。”若儿忙喝道:“谁叫你多嘴的!姐姐,你莫要听她胡说,这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簪子,姐姐就收下吧。”
静姝叹了口气:“你我同时进宫,我怎能不知道临别这礼物有多贵重,钱财倒是其次,关键是其中意思,若我真拿了,那妹妹想家时候便连个念想也没了,咱们离家千里,这辈子若是不爬到相当地位,与家人便不知能否再见,这簪子妹妹还是拿回去,你若有事直说便好,若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这我也是会尽力。”
若儿突然跪下:“姐姐,虽然这簪子意义重大,可在这宫中若儿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那虞妃,若儿怎会是不知道的,只是利用我,可若儿实在进位心切,才一时受她们蛊惑。”
若是以前,她这样说静姝便就信了,可想起若儿能将那假孕之事演的如此逼真,静姝便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她本还想推辞几句,可若儿一句:“若姐姐不收下,那若儿便再不登姐姐门,从此若儿死活便再不关姐姐的事!”
这一句便将静姝逼到了一个死角,她只能说着:“那我便留着了,若日后妹妹什么时候想家便过来看一看,什么时候想要回去了我也没半句话。”
若儿像是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般:“姐姐收下我便能安心些,以往的事若儿也没什么脸说对不起了,姐姐记恨我也是应该的。”
“哪有记恨的,我现在也没事。”
“那姐姐便休息着,若以后不嫌弃就到妹妹我那坐坐,不怕姐姐笑话,自从那件事后,我虽然成了贵人,可这地位倒不如从前是答应的时候,姐姐在宫中人缘甚广,我见罪于姐姐,其他人对我也都不待见,这也是我的报应,如果姐姐能到我这来坐坐,说句私心的话,也能叫我好过一些。”
静姝笑笑:“放心吧,明日我给太后请安后就到你那去。”
若儿眼睛放出光来:“真的?”
“这种事我何必诳你。”
若儿欣喜若狂:“那我便等着姐姐了。”
若儿回去之后,筱倩不知道若儿的心思:“小主究竟是真心示好还是?”
“你看今日她待我可曾像从前一样?不过是在应付我罢了,也好,我总算也能愧疚少些,今日我去不过是叫她先稍**任我。”
“那小主何不就把清贵人交待的事情办了?”
“因为今日这种情况,即便我说了她也不会信,所以我后面找了个理由,让她能放心来我这,我再说什么也不显得突兀了。”
筱倩不甚同意的说着:“小主如今想的周密了。”
“不由得我不周密,只盼望我能做到嫔位,到时候与她姚静姝平起平坐,她发现了也不能拿我怎样。”
若儿走后,紫霞心中也颇觉蹊跷:“小主,您看李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静姝在烛光下看着那根簪子:“这的确是好东西,这半月皇上一次都未曾去过她那里,听说咱们被禁冷宫的时候,她也受了虞妃好大冷眼,这边宫人也都不待见她,明日就暂且去看看,若她真是因为自己过的不好想叫我给她带点福气去也就罢了,若是有其它的话,我也得要三思。”
次日,果然静姝从太后处归来便去了若儿那里,若儿诚惶诚恐,赶忙叫静姝坐下,静姝环顾一下四周,果然不似从前,那套华丽的茶具也早不知被哪个宫里拿去用了,屋中根本见不到什么古董,静姝看了也觉唏嘘。
若儿凄然一笑:“姐姐也觉得如今我是罪有应得吧。”
见她确实过的苦,静姝便也不再那么强硬:“妹妹言重了,只是你一个贵人这屋中也实在简陋的不像话,回头我便告诉皇上,妹妹放心吧。”
若儿笑了笑:“罢了,姐姐不要再为我操心了,唉,出了上次的事我才明白,这个宫里也就姐姐真心待我。所以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姐姐。”
静姝奇怪:“什么事?”
“便是姐姐进位的事,听闻上次太后寿诞,姐姐办的事十分得皇上心意,因此皇上有意叫姐姐晋升为妃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姐姐可知为何后来又无故取消?”
“我却没听过这样的事。”
“当然,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平日里我看太后对姐姐十分不同,私下里羡慕的很,不想,却正是太后阻挠姐姐进位,姐姐,你可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妥得罪了太后?”
静姝研究地看着若儿的脸:“太后这样做自然有太后的意思,妹妹,你近日里很少与其她嫔妃走动不想消息却灵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了如指掌。”
若儿笑的尴尬:“不会啊,我也只是听说。”
“劝妹妹还是听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这样大的事若传到太后耳朵里妹妹怕是会粉身碎骨,我自然不会去和太后说,可妹妹若一次被人利用当了刀子,我也是能原谅,可明知道自己被人当了刀子却还心甘情愿的去替人杀人,那休要怪姐姐对不住你了。”说完静姝便不顾愣在那的若儿自己回宫去了。
静姝一走,筱倩急忙问:“小主,您看静嫔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报复小主啊?”若儿摇头:“她说了不会告诉太后,可是她究竟什么意思我也看不透了。”
静姝回到宫中,紫霞道:“娘娘别生气,想不到,数日未见,这李贵人还学会了嚼舌根,这明显是要挑拨娘娘和太后的关系,这样拙劣的伎俩。”
“是啊,连你都觉得拙劣,也就她那样的人会做,可问题是她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娘娘难道相信她说的话?!”
“她说的未必是假话,若叫她自己编她是怎么也编不出来的。”
“可若是虞妃替她编出来的呢?”
“虞妃不会说这样一查便知的假话,这样机密的事,怕也只有太后和皇上两个人才知道,若传出来,那只有清月和福来两个人了,是他们之中的谁呢?”
“娘娘的意思是虞妃买通了其中一人?”
“我只能想出这一种可能。”
紫霞又着急道:“现在这些还不是迫在眉睫,娘娘快想想,太后为何要阻挠您进位吧。”
静姝脸色严肃起来:“自从冷宫出来,我便觉得太后并不如我们见的那般慈祥,再想想瑞太妃说的话,瑞太妃不像是说假话的人,那必然是太后身上有着什么怕我发现的秘密,是什么呢?”
“娘娘,要查下去?”
静姝点头:“我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棋子,何况,我总觉得这件事同蝶衣姐姐的死脱不了关系。”
紫霞又问:“那娘娘打算怎么办呀?”
“这件事我们必须藏着,就装作不知,见到清月和福来也万不能露出半点我们有所怀疑的迹象,该说什么说什么,至于太后那边,我们更是要一切如旧。”
此后的每天,静姝便依然日日去给太后请安,伺候周到,虞妃那边见静姝没什么动静十分着急,她们也不知静姝是没相处对策还是真对进位这件事不在意。
而静姝暗中却叫钱多向要好的太监打听当年虞妃究竟是吃了什么,也吩咐了紫霞,去问良朗,当初虞妃滑胎究竟是为什么。
可因为事情过去太久,好多人都已经记不清,只有一个小太监马虎记得当年虞妃是吃了皇**中送去的月饼和香草茶。
而良朗则态度十分严肃,他告诉静姝不要再追查这件事,当初虞妃滑胎就是蝶衣暗中将香草茶换成益母草茶,而月饼也含有大量桂圆,这才导致虞妃滑胎。
静姝虽不信,可良朗这样说她也只能就听着,其实良朗这样做目的明显,就是要保护静姝,他知道全部事情,可是若静姝知道了,依她的性子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一旦她将此事告诉皇上,那皇上必定会顾虑皇家颜面保全太后,牺牲的只有静姝,何况若太后知道静姝在背后查她,那静姝也是必死无疑,因此良朗奉劝静姝不要再查这件事。
可是静姝偏偏是个倔强性子,万事她都要求个明白,何况这件事关乎她最好的姐姐,和自己未来的命运,若这件事真我太后无关,那她便可安心的跟随太后,若这件事果真是太后背后操纵,那自己再这样下去,岂不就是第二个蝶衣?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暑气也越来越重了,白日里大家都恹恹的待着不愿出门,太后也特准静姝这几日不必去服侍。
静姝而已实在身子倦怠,便成日里待在宫中的前廊下吹风消暑,这是整个香草堂最凉快的地方。
对面若儿所居之处坐东朝西,早上还好,一到午后便酷热难耐,筱倩拼命的给她扇着风,却也是无济于事。
静姝看着也是不忍,便叫紫霞去叫若儿来一同纳凉,紫霞撅着嘴不去:“我才不去呢,娘娘要去便自己去吧,那种不知恩的人,把她叫来又不知道要怎么害娘娘。”
“越发懒了,如今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去吧,她本性不坏,这几次都是受了虞妃唆使,其实想想,**中谁不想爬上去啊,虞妃给她的条件也实在诱人。”
紫霞还是不情愿:“娘娘就是好心,待到哪日再吃了她的亏可别怪奴婢没提醒您。”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到若儿房门口去叫她出来,若儿本是尴尬不愿意面对,奈何屋中实在酷热,她只好出来和静姝一同坐着吹风。
静姝慢慢摇着扇子:“妹妹其实不必如此尴尬,只当我不存在便好。”
若儿低着头:“姐姐,还肯叫我一声妹妹?”
静姝笑起来:“怎么不肯?毕竟我们还是住在一处,只要妹妹以后不过分,我也不会再计较。”说着便叫紫霞回去把屋中的簪子拿出来:“妹妹还是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回去吧,放在我这我也总是于心不忍。”
若儿咬紧嘴唇,强忍着泪:“姐姐,这叫我如何是好?”
“好啦,盛夏里的,别哭坏身子,你那屋中闷热,若觉得燥了,便来这吹吹风,不必非闷在屋子中受苦。”
若儿感动点头,静姝又问起来:“话说你这次又帮了虞妃的忙,为何她却没兑现承诺?”
若儿摇头,静姝便知道了,是自己没有钻进她们的计谋,若儿便空忙一场了,看着若儿捧着那个簪子,强忍眼泪的样子,静姝觉得她十分可怜,都是为了背后的那个家,不然身为一个女子,谁愿意这样走在刀刃上。
这样想着,静姝倒真的从心里原谅了她,晚上皇上来陪静姝晚膳的时候,静姝便提起:“臣妾昨日看见皇上用的枕套已经有些脏了,没记错的话,这枕套还是李贵人送给皇上的吧。”
皇上嗯了一声。
静姝又道:“如今李贵人身子已经大好了,为何却总不见皇上召幸于她。”
皇上把静姝搂紧了些:“因为她,朕已经把你囚禁冷宫多日,还害你差点丧命,如今朕一见她,就总想起那些对不起你的事来,因此也不愿意去见了。”
“毕竟她也失了孩子,不论是谁的错,她总是受害的,若再被皇上冷落,那便可怜了,皇上若得空可否去看看她?”
“你就是好心,她间接害了你,你却还是替她说话,其实这件事朕不是一点不知,罢了,既然你为她说话,那朕明日便去吧。”
次日黄昏时候,若儿正在屋中闷的难受,筱倩劝她去廊前坐坐,若儿看着静姝还给她的簪子总是摇头:“如今我深觉对不起姐姐,再怎么好意思去碍眼。”
“这便是你心思过细了。”若儿多日未曾听到皇上声音,忽然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倒叫她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果然是皇上,竟惊的她张嘴说不出话来,皇上才坐下,身上就已经被汗浸湿:“你这实在是热的不像话,静嫔叫你去坐着你便去,昨日也是她劝朕到你这来,她心中已经没有芥蒂了,静嫔是个直爽之人,她说没有便必定没有,你可放心的去,这里热的不像话,你虽朕回养心殿去吧。”
若儿还是呆呆的站着,皇上笑道:“怎么还是这幅呆愣模样,筱倩,快替你家主子梳洗一下,全身是汗也不妥,朕先回去,一会叫轿子来接就是了。”筱倩赶忙拉着若儿跪下谢恩。
皇上刚走,若儿立即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静姝果然待我这样好,我怎能对得起她。”
筱倩安慰着:“小主别哭了,这次知道了,以后就安心跟随静嫔,不要再摇摆不定了。”
若儿点头:“再不会了。”
许久未曾侍寝,若儿又羞又怯,欲拒还迎,叫皇上十分开心,早上时候,皇上说着:“昨夜也累了,便不要走回去了,坐着轿子走吧,别晒着,你做贵人也已经许久了,待找个日子,也该进一进位分,朕**身居高位的人少,你现在算不得新人了,明年又要有新人进宫,若你还是个贵人,难免叫新人欺负了。”
若儿又是感激涕零:“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也就是你,听见个赏赐便能高兴的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