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要放亮,静姝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可是还没睡一会,她就被紫霞叫醒,迷糊中,就听见紫霞说:“娘娘快起来,皇上病了!”
静姝赶紧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会生病?”
“听说是昨夜喝了一夜的酒,又不许人伺候,得了风寒呢。”
静姝赶紧起来,稍微梳洗一下便急忙向养心殿过去了,太后已经担心地坐在旁边照顾着了,见静姝来,太后就让了位置给她:“你来伺候吧,皇上昨夜是生了大气了。”
看见病中的皇上,静姝也有些愧疚,这毕竟是因为自己的阴谋才叫皇上想起许多不开心的事,皇上这病,说是她害的也不为过。
太后见她如此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安慰着:“这事与你无关,你只尽心伺候着吧,另外,皇上身边不能没人,你安排着,叫得皇上喜欢的嫔妃轮流照顾,你一个人是撑不住的。”
静姝摇摇头:“不,臣妾可以。”静姝更多的是想赎罪。而太后不管静姝此刻为了什么,只要她表现出对皇上关心,这就够了。
既然有静姝在这,太后便不必再费心,她出门的时候,恰好虞妃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往日总是艳光四射的她近日也只是稍作打扮便来了,她见了太后行了个礼便着急去看皇上,太后却微笑着叫住她:“虞妃,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虞妃不解停住,太后慈爱地拉着她的手:“皇上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你也是知道的,哀家是为了你好,若你此时进去,皇上看见你指不定会更生气,到时候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吃亏的是你啊。”
虞妃急的眼泪涌上眼眶:“可是臣妾真是遭人陷害,那味道臣妾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太后也十分理解一般的拍着她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向来都处处以皇上为大,可是如今你就是赶上了这件事,还是冷着一段时间吧,你放心,哀家会劝着皇上,不会冷你太久,如今皇上在气头上,你见了他对你也只是有害无利啊。”
虞妃想想太后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只能巴巴的在门口往里面望上两眼,才恋恋不舍地走开,见她确实回宫,太后才放心地回去。
皇上生病不起,这在宫中是天大的事情,除了良朗等太医日日守在周围,忠平也来了,他一进寝殿就见静姝面色憔悴地握着皇上的手,这情景叫他嫉妒万分,他无法知道静姝此刻只是内疚。
见到忠平来,静姝也无心解释,忠平心中便更堵着气,可他还是不忍看静姝劳累:“娘娘日夜照顾皇上,可真是辛苦了,娘娘也是有病在身,此处交给微臣,娘娘还是回宫休息吧。”
静姝摇摇头,忠平简直妒忌到要发疯,良朗见此怕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便忙说:“将军,微臣有一些药材,麻烦将军随微臣去取一趟。”
忠平气愤的一甩袖子,随着良朗出来了,到了僻静处,良朗便道:“你这是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你就不怕有流言传出?!”
忠平一拳砸在树上:“我知道,可是看她的样子,我就是忍不住!”
良朗叹了口气:“我明白,可你也要替静姝想想,难道你能照顾她吗?她要在宫中生活最后还不是得依靠皇帝,现在她这样伺候有什么不对。
何况,你也知道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静姝是个重轻易的人,虽然皇上有时候冷酷,可是对静姝总还算不错,当初你与静姝素不相识,静姝遇见将死的你不也是救了?现在静姝怕是心里愧疚才这般待皇上,你若在为难她,那她就太可怜了。”
忠平心中也不是不明白,可他就是看不得静姝对皇上这样好,为了避免自己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赌气一般的:“唉,我还是不回去了,左右伺候皇上是嫔妃的事,我在也帮不了什么忙!”
良朗点点头:“这样也好,皇上醒了我会转告说你来看望过了。”
见忠平郁闷离开的背影,良朗摇头叹气,自己回到了养心殿,静姝这样不吃不睡,一直连着伺候的两日,中间良朗实在看不下去,熬了补汤给她喝,她才能撑过来。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皇上缓缓睁开眼睛,迷糊中,他看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坐在他的床边,关切的看着他,皇上一时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蝶依那日,口中便喊着:“蝶依,蝶依。”
静姝一听虽然不妒忌可是心里也有些难受,待皇上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才改口:“啊,是静姝啊。”
良朗赶紧上前说道:“皇上,您已经昏迷两日了,都是静嫔在一边不吃不睡的照顾着。”皇上感激地握着静姝的手:“难为你了。”
静姝笑着摇头:“皇上醒了就好了,臣妾下去熬些粥来,皇上刚醒,也不适宜吃太油腻的。”她刚想走,皇上一把拽住她:“叫她们去弄吧,你留下来陪着朕。”
良朗听此便识趣的退出去,见周围人都下去了,皇上拉着静姝的双手:“难为你了,这两日都是你在。”
静姝摇头:“不会,伺候皇上是臣妾本分,皇上刚醒,还不适宜说太多话。”
皇上笑道:“好,那朕不说,你来说,朕睡着的这两日,宫中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静姝勉强笑着讲了几个,幸好粥早就准备着了,现在热一热便好了,否则静姝还真不知再与皇上说些什么。喂皇上吃完了粥,皇上似乎有了些体力,他问道:“虞妃可曾来过?”
静姝点点头:“来过,见到皇上病成这样也十分心疼呢。”
“心疼?或许是吧。”皇上看着静姝的黑眼圈,抚摸着她的脸庞:“看你,熬的又瘦了,快回去休息吧,朕命他们送些上好的养颜粉过去,瞧你这憔悴的样子,真是要把朕心疼死。”静姝也确实支撑不住了,嘱咐了几句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回到香草堂,紫霞便赶紧帮静姝铺着被子,她关心问道:“娘娘已经两日未曾进食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下?”
静姝摇摇头:“实在太困,吃不下,你准备着,留着我醒了再吃吧。”
“娘娘也真是,虞妃明明就没有来看过皇上,你为何还替虞妃说好话?”
“哪里是替她说好话,若说虞妃一次未曾来过,皇上倒会以为虞妃潜心认错,不敢前来,说不定他心中还会生出几分原谅之意来。
只有说她来过,皇上再看见我这副样子,才会觉得虞妃并无真心,一个病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总是他记忆最深的,这次算我赢了。”
“唉,娘娘真是辛苦,被子铺好了,娘娘快些睡下吧。”静姝也是实在累极,躺下便睡着了,直到第二日清晨,静姝足足睡了二十四个时辰才醒来。
醒了之后她草草的吃了几口粥,便又放下碗要赶到养心殿去,可是还未出门,就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静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往外张望的时候竟然见到真的是皇上来了,她顾不得跪着接驾,就赶忙迎上去搀扶皇上:“皇上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现在是要好好休息的,怎么走了这么远到臣妾这来。”
听静姝这样说皇上倒笑起来:“你这样真像个民间的恶婆娘,唉,朕便是那可怜的软耳朵了。”
静姝这才觉得自己失礼,可她却并未认错,而是撅着嘴道:“皇上说臣妾是恶婆娘,那便去找贤惠的吧,宫中贤惠的妃嫔多的是,依臣妾看,那文贵人便很好。”
皇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是会惹朕生气,可是朕却偏偏气不起来,罢了,朕倒喜欢上叫你骂着的感觉了,温暖又贴近,不像妃嫔对皇上似的恭谨,这感觉很好。”
静姝笑道“好啦,皇上快坐下吧,别再为了看臣妾又累坏了,臣妾可担当不起。”皇上坐下看着面前的饭桌:“怎么吃的这么少,正好,朕也未曾用过早膳,你再陪朕吃点吧。”
静姝伺候着皇上,皇上喝了一会粥,似乎有些试探的问道:“夜宴的时候,你可曾闻到什么味道?”
静姝小心答着:“似乎有些荷花香气,可是那日酒香浓烈,臣妾也未闻的分明。”
“你没有说错,是荷花的味道,你或许不知,朕非常讨厌荷花,这点想必虞妃也知道,可她为何偏要这么做,这叫朕想不通。”
静姝不知皇上究竟想说什么,因此不敢轻易搭话,见静姝不语,皇上又道:“先皇后生前你可曾私下与她见面过?”
这一问叫静姝脊背发凉,她缓缓地跪下去:“皇上是怀疑此事是臣妾所为?”皇上不置可否,静姝又道:“若皇上真的如此觉得,便定臣妾的罪吧,免的冤了虞妃。”
见静姝认真的生起气来,皇上便把她扶起来:“一说你便生气,朕只是随口问问,即便是你,朕也相信你是无心之失,若你有意叫朕不痛快,也不会这样尽心的照顾朕,好啦,朕不问了,起来吃饭。”静姝这才起身,又陪着皇上吃起来。
皇上吃完又在香草堂陪了静姝一会,才回养心殿去,皇上刚走,紫霞就十分紧张的问:“娘娘,您看,皇上今日这样问是不是真的怀疑娘娘了?”
静姝摇头:“宫中只有我对花卉精通,皇上问一问也是有的,只是皇上现在也没证据,因此不敢问太多,看他刚才的态度也只是想诈一诈,我一口这样咬死应该皇上是不会怀疑。”
“那他问了您与皇后的事。”
“我刚才也未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转移了话题,当初我与蝶依娘娘只是私下交往,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大约是没人知道,现在也只能赌一赌了。”现在静姝心中十分忐忑,果然纵火的人若是不小心便也会灼伤自己。
而虞妃,皇上则始终未去看过,这个年,虞妃过的可以算是伤心至极。虽然宫中各处没有明显的怠慢她,可皇上这个态度就叫她颜面尽失。
元月初二的时候,正巧京城普降大雪,雪片似鹅毛一般飞扬地飘洒下来,不一会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皇上正巧在香草堂陪着静姝,两人吟诗作画详谈甚欢,待静姝不经意往外看的时候,那雪已经是将要停的时候了,看着那皑皑白雪,静姝高兴地像个孩子:“皇上你看,外面的雪多好!”
皇上宠溺地看着她:“你喜欢我们便去踩一踩。”
静姝高兴道:“好啊,臣妾最喜欢在雪将要停的时候出去,这时候地上没人踩过,臣妾可做第一人,而且雪马上要停了,臣妾踩下的脚印也不会被掩盖。”
皇上笑道:“真真是个孩子。”静姝也不管,拉着皇上就往外跑,皇上很长时间未被人拉着这样跑过了,一时间他也觉得放松一次又何妨,便陪着静姝疯起来。
两人这样边跑边闹,也不知跑了多久,静姝和皇上都已经气喘吁吁,静姝看着眼前的宫殿,说着:“皇上,臣妾口渴的紧,不知这是哪个娘娘的宫殿,我们可否去讨杯茶喝?”
皇上抬头一看,储秀宫,便笑道:“哦,你是不知的,你一来便住在香草堂了,这个是秀女住的地方,里面也有一些答应,也罢,既然走到这了,便去吧。”
静姝一听皇上允了就又拉着皇上跑起来,冬日里秀女们成日无所事事,她们不得皇上宠幸也没什么心思玩耍,因此整个院落中寂静一片,大家都缩在屋内烤火取暖。
静姝似乎不经意一般走到一个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一声:“进来吧。”静姝和皇上相视一笑,静姝道:“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美娇娘,皇上也不要看花了眼。”皇上道:“就你嘴贫!”静姝便笑着推开门。
这屋内不是别人,正是李答应,她正在绣着枕套,前几日静姝跟她说想要个绣着龙纹的枕套,李答应便答应着帮她绣出来,她忽然看见静姝带着皇上来,一时间怔愣在那,她太久没见皇上了,这样忽然得见叫她简直手足无措。
李答应惊慌,筱倩是个镇定的,她知道这是静姝带机会来了,于是她赶忙把还在绣着的枕套从李答应手中夺下,小声提醒着:“皇上来了,小主还不快快行礼?!”
李答应这才慌忙跪下,惊慌间话也说不利索,若是平常皇上见到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可静姝一看立刻跑上前去扶起她,静姝银铃般的笑道:“这位妹妹长的好生水灵,皇上,你看臣妾多会挑,随便开扇门竟然是这么漂亮的没人儿。”
听静姝这样说皇上才仔细看了看,的确有几分美貌,皇上见她似乎有些眼熟,便问:“你侍寝过?”李答应十分局促:“是,臣妾有幸侍奉过皇上一次。”
皇上便又多问两句:“你父亲是?”
“太常寺少卿李旭安。”听到这皇上终于有了些印象,一个侍奉过皇上的女人,竟然要靠着父亲的官位才能叫皇上想起自己来,这也算是一种悲哀了。
李答应木讷,皇上问完这两句她又没了言语,静姝只好说着:“我与皇上路过此地,今日就进了妹妹的屋子,也算是有缘啦,不知可否在妹妹这里讨口茶喝?”
李答应连忙叫筱倩准备着,茶上来,李答应想替皇上斟茶,可是哆哆嗦嗦的却洒了一桌子,连正绣着的枕套也弄湿了,李答应见此更加手忙脚乱,静姝简直看不下去,为了叫皇上多看李答应一眼,静姝赶紧拿过枕套:“哎呀,妹妹可曾烫了手?咦?这枕套绣的真好看,皇上你看?”
皇上本不想看:“可不是跟你比起来谁绣出来的东西都是比你好看。”静姝撅着嘴:“皇上又笑话人。”皇上见她这个样子才又笑出来:“好,朕看看,看看。”说着他懒懒的拿起那个枕套:“嗯?这个是龙纹图案,这是你绣给朕的?”
即便李答应再愚钝,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静姝为她铺好的路子,因此她瑟缩在一边小声说:“是。”
皇上又仔细看了看她,见她这样瑟缩的样子倒也是惹人怜爱,皇上语气便放缓了些:“从那次以后朕并未再招幸过你,难道你不怨恨朕?”
李答应赶紧摇头:“怎么会,臣妾万万不敢啊,只是臣妾拙手笨脚的,枕套还未绣好倒先弄脏了。”说着,她简直要哭出来。
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皇上也不再如开始那般嫌弃她:“好啦,洗一洗还是很好的,你绣着,绣好了便送给朕。”
李答应似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真的?皇上还肯要?”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皇上笑起来:“真的,朕说话算话。”李答应单纯地笑起来:“太好了,总算是心愿得偿。”听她这样说,皇上又奇怪:“你的心愿只是给朕送一对枕套?”
李答应微微低头:“臣妾自知愚钝,不能服侍皇上,所以便许下愿望,只要皇上身边有一样臣妾做的物件,臣妾便满足了。这枕套送给皇上,皇上日日都睡在上面,就像臣妾日日都陪在皇上身边一般,臣妾就满足了。”皇上感叹地点头:“若**人人都像你一般如此乖巧满足,朕便安心了。”
见时机已到,静姝便说:“哎呀,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看天色已经是将要晚膳的时候了。”皇上也回头看了一眼:“是啊,咱们便在李答应这蹭一口吧。”静姝道:“皇上这样说,臣妾自然愿意。”
只是李答应似乎突然为难起来,皇上便问:“你可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李答应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筱倩便道:“小主,不然奴婢再去趟御膳房,若说皇上在此,想来他们是会再发些米下来的。”
皇上一听便问到:“你宫中竟然没有米?!”这对皇上来说是天方夜谭,他无法想像在皇宫中竟然还有人吃不到饭,可是静姝却是十分理解,她初入宫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得宠的答应小主,甚至嫔妃,那些位分上应给的东西早被奴才们贪去变卖了。
李答应微微地点点头,皇上大怒:“这些奴才怎么办事的,把御膳房总管给我叫来!”静姝怕李答应未得势便得罪人,赶紧向她使了个眼色,李答应会意,赶紧劝着:“皇上莫要动气,**人口众多,御膳房疏忽些也是有的,筱倩,你快再去一趟。”
静姝也从旁劝着,见两个人都这样说,皇上也只能先作罢,席间,静姝俏皮,越发显得李答应羞怯可爱,皇上渐渐觉得李答应也是个十分的可人儿。
吃罢晚膳,静姝又问:“不知李答应可否会些曲儿什么的,也好唱来给皇上解解闷。”李答应摇头:“臣妾不善歌曲,可是舞蹈稍微会一些。”静姝笑道:“皇上,可否有兴致看一看啊?”皇上不知这样羞怯的人能跳出怎么样的舞,因此便道:“好啊,你跳便是。”
于是李答应便跳起来,这李答应自小便学舞,舞技精湛,一曲舞起来竟全不似刚才那个畏缩的人儿,她水袖飞舞,整个人如梦如幻,皇上看的简直呆了。
见皇上如此,李答应心愿可以达成了,因此她找了个时机跟皇上随便说了个借口,皇上便允许她先离开了。
回去路上,紫霞问静姝:“娘娘这样把一个女子送到皇上怀中不难受吗?”
静姝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停下来想了一想,复又迈开步子走起来:“是啊,按说我是应该心酸难受的,可是奇怪,我却并没有感觉,或许我对皇上的,真的不是爱吧。”
紫霞看着静姝忽然替她悲哀起来,明明不爱,却还要费心讨好,可她还是想办法叫静姝觉得痛快些:“娘娘这样也好,只有不爱才能和这些得宠的嫔妃真心相交,若娘娘真的爱了,只怕再不能接受皇上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了吧。”
静姝点头:“是啊,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蝶依皇后是真爱皇上,可是最后呢?还不是惨淡收场,在这**之中,爱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