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得太后传召不敢耽搁,马上来到慈宁宫,太后见皇上很是关心:“几日未见怎么如此消瘦?国事重要,皇帝的身体也重要,定是下面的人不尽心,福来,你怎么当的差。”
福来连忙认罪:“求太后娘娘恕罪,是奴才没照顾好皇上。”
皇上替福来开脱着:“福来办事很妥帖,是朕这几日胃口不好。”
太后哪里是真责怪福来,不过是找个由头也好体现下对皇上的关心,见皇上如此说,她便也不再追究:“皇上勤勉,没胃口也要硬吃几口,不过御膳房做的东西虽然不错,可总吃也难免叫人觉得腻,哀家看过记档,皇上已经月余没有招幸过嫔妃,**各个嫔妃为皇上可谓是尽心尽力,听说知道皇上胃口不好,嫔妃们都花了大气力从各处找来好厨子,皇上可以去尝一尝。
若长久不去**,**嫔妃难免会觉得这样花心思不值得,哀家听说近几日皇上只是偶尔去虞妃宫里一趟,这便会更叫其她嫔妃心生怨恨。去年召进宫的秀女,皇上还有很多连见都没见吧,这样她们也实在孤苦了,皇上要平衡**啊。”
皇上认真听完太后说的话,当听到太后提到秀女的时候,他便找到了好的说话时机:“儿臣也甚是觉得这样对秀女不妥,近几日便打算招幸几个,听说太常寺少卿李旭安之女李若儿就很好。”
太后笑笑,知道皇上不过是先说个中意之外的人来掩护诈病的静姝罢了,太后也不揭穿,只顺着皇上的意思:“是不错的,皇上若喜欢,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办吧,哀家依稀记得这届秀女之中有一个当初皇上是很中意的,叫.....”清月忙补上:“太后,叫姚静姝,现在是静答应。”
太后才一副忽然想起的样子:“是了,就是她,当初得皇上特别关爱,怎么如今倒没了动静,这样岂不是叫人家议论皇上薄情?”
这话正好说道皇上心里:“回皇额娘,朕并不曾忘记静答应,只是她一直病着,朕才叫她好生休养。”
太后笑道:“派个太医去看看吧,病了这么久,理应是好了的。”听太后这样说,皇上自是十分高兴。
皇上回了养心殿,立即叫司徒潜去替静姝诊治,同时未免叫**中人说自己过于偏袒,当夜便招幸了李若儿,李若儿虽然一副美貌,可是心思十分直爽,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她得到皇上招幸之后,**中人难免对这个皇上的新宠恭维一番,若是别人,自然能明白这不过是寻常的客套话,可是到了李若儿耳中,那便成了真心话,因此一时间十分得意。
宫中向来不乏这种得宠被恭维几句便骄傲起来的人,若运气好的,皇上会以为是个心思纯良的人,因此荣宠便会久一些,运气不好的,便会成为出头鸟,只怕哪一日就死在猎人枪下了。
这李若儿虽说脑子蠢笨,可是身边的宫女黄筱倩却是个有些想法的人,李若儿的父亲李旭安就是知道女儿毫无心机,未免她在宫中出事,才叫家里最灵透的丫头跟了来,这次李若儿得宠的消息传回李家,李旭安自然也是无上荣耀。
**里那些恭维话李若儿听不明白,可黄筱倩是听的透透的,她自然明白自家小主若不找个靠山,这荣宠便会如昙花一现一般,放眼这宫里,此刻也就是虞妃最为得意,可是她门下已经有了惇清,惇清家底雄厚,城府又十分深,自家小主若此刻去投奔虞妃还不是送上门叫惇清欺负吗?
剩下的唯有投靠皇后了,可是又听说皇后自己也已经几月未见圣颜,说不定这个时候去投靠她,惹恼了虞妃,小主又会落到诚嫔陆嫔的下场,因此黄筱倩十分为难,只能再等等,寻得一个好靠山。
司徒潜遵循皇上吩咐,来到香草堂,最近太后没有提到香草堂,张太医也怠慢下来,月余不曾来了,因此除了良朗,没有太医肯来,静姝也停止了喝伤身子的药。
忽然司徒潜登门,这静姝想临时伪装却也来不及了,司徒潜见静姝十分慌乱,还以为听到他是皇上亲自派来的才觉得受宠若惊,因此他还笑道:“小主不必惊慌,皇上十分挂怀小主安危,才叫老臣来看看,小主只坐着叫老臣把脉便可。”
静姝见推脱不了了,只好由着司徒潜了,司徒潜仔细探了一会脉息,便道:“恭喜小主,看来小主的病已经是大好了,老臣这就回去禀告皇上,小主可以侍寝了。”
静姝一听便急了:“可是太医,我仍然觉得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承宠。”
司徒潜笑道:“小主放心,老臣把的脉绝不会有错,小主可能是病的久了,这不适只是心里上觉得,身体非但无碍,还十分康健,小主大可放心。”
说完他也不再给静姝推脱的机会,便回去禀报皇上去了,皇上听闻静姝病已经大好十分高兴,同时也责怪太医为何不早些去看。
若换了别人盼这份恩宠早就盼的脖子也长了几寸,可是静姝却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她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以为月余没太医来就不会有太医再来了,如果自己每日用药那该有多好。
紫霞不解静姝心思,还十分高兴:“小主,这下子可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受那些下人的气了,只要皇上招幸了小主,那咱们香草堂的好日子就来了。”
钱多也笑道:“咱们小主早该有这份恩宠了,恭喜小主。”
见静姝默默不语,紫霞一下子恍然大悟,她也不再那么高兴了:“小主,小主还是忘了他吧,从一进宫起,小主就应该明白,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静姝手里拿着个未绣完的香囊,语气几乎哽咽:“上次他说我的绣工很差,这个香囊我绣了许久,想着这次能绣的好些也不一定,可还没有绣完就.....”
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声欢快地呼喊:“你们都躲到哪里去了?”静姝赶紧抹了抹泪:“听声音就知道,小四来啦。”
皇上知道静姝马上可以侍寝,因此今夜他分外高兴,见他这个样子,钱多笑道:“你这小四,一定是在皇上身边听说了我家小主要侍寝,急着来讨赏的吧。”
皇上哈哈大笑:“可不是,小主可有什么赏我啊。”
紫霞知道静姝心里难过,便替她回答着:“我们香草堂哪里还有好东西,前几日倒是清贵人送来些点心,我们小主舍不得吃,还惦记着你,留给你吃呢,我下去拿去。”
皇上心里一阵暖和,他看着静姝手中的香囊,心中想着:这一定是她听说要侍寝,准备送给朕的信物吧。想到这,他自己心里又高兴一回。
不一刻,紫霞就把点心端上来,这点心是皇上赐给惇清的,他自然认识:“方才你说这点心是清贵人送来的?”
紫霞道:“是呢,你也知道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点心委屈不了你,吃把。”
皇上笑道:“我就是喜欢吃香草堂里的饭菜,不知今日还有?”
紫霞道:“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放着好东西不吃,偏要吃我们这清汤寡水的,今日没了,若想吃,来日再说吧。”
皇上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这点心似乎也与他在清贵人那里吃的味道不同:“甚是好吃,清贵人经常来看静答应?”
静姝怕紫霞乱说话连累了惇清,便说:“是啊,清贵人不介意我身份低微,经常带些皇上赏赐的吃食来看我。”
皇上点点头:“不以身份贵贱识人,这很好。”
紫霞笑道:“这话说的,语气好似你便是皇上似的。”皇上听她这话又笑起来,也不解释。
皇上又在静姝那里坐了一会,便回去了,想着明日便是她侍寝,内心里说不出欢愉。回到养心殿,皇上迫不及待便吩咐明日叫静姝侍寝,福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心急的皇上,以往都是来三催四请皇上才肯胡乱翻个牌子,这静答应看来果真不是寻常人物。
福来得到消息马上去告诉虞妃,虞妃阴着脸:“竟连太后都阻止不得,看来皇上倒是真的铁了心了,不过也罢了,她得了恩宠又如何,**是本宫的天下,本宫叫谁生便生,要谁死谁便要死。”
惇清在一边听的明白,她心里想着:这姚静姝先是得了皇后照拂,现在皇上的恩宠又要来了,可真是小看不得,幸亏自己平日里面上与她交好,不然她父亲与自己父亲不睦已久,她的地位一旦高过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要吃苦头?这样的人迟早是一颗炸弹,还是早些拆除的好,只要虞妃讨厌静姝,那静姝以后便不会顺遂。
想到这,她便开始煽风点火:“娘娘不知,静姝是臣妾的同乡,在家时候经常听说她行为十分不检,本以为这样的为人不能入选,谁知她竟然使出手段魅惑皇上,也由此可以看出我们家乡所传并非虚言了,娘娘可要小心些,听说,她和皇后关系也非同一般呢,若她得宠之后帮着皇后,那您可就难办了。”
虞妃冷哼:“一个小小答应还能翻了天不成,皇后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本宫治的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惇清这番话果然有效,静姝还未承恩,虞妃对她的恨就又增加了一分。
平时嫔妃承宠,那宫里自会上下忙碌,而静姝这里只有一个钱多一个紫霞,两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准备才好,正愁着,佛香便来了,静姝一见她立即行礼,佛香赶紧还礼:“小主折煞老奴了,这要怎么是好。”
静姝笑着拉着她的手:“我刚入宫时,嬷嬷待我极好,静姝才是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听说嬷嬷去伺候太后了,不知今日来有何事?”
佛香笑道:“太后也知道皇上今日要招幸小主,小主自进宫以来便不得宠,宫人早就走的精光,这些太后也是知道一些的,因此她特命老奴来帮着小主,告诉小主要做些什么。”
静姝根本未把伺候皇上的事放在眼里,但是佛香一片好意,静姝怎能不识好歹:“真叫太后操心了,有嬷嬷帮我,我总算可以放心些,不然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佛香又谢了一回静姝赏识,于是就把一切流程与静姝说了一遍,静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巴不得做错什么惹了皇上生气,皇上把自己原封不动的送回来才好。
转眼到了晚膳十分,不等福来问,皇上边说:“今儿个折子少,只一个下午便看完了,你去告诉百草堂,叫他们准备着,朕要去用晚膳。”
福来犹豫着:“今儿个您不是吩咐了静答应来伺候圣驾吗?”
皇上道:“不错,可是朕不要劳动她过来,朕自己过去。”
“皇上,这可是不太合规矩,小主们的住处多是荒凉或者多人同住,皇上去怕是不合适吧?若太后知道了怕也是要怪罪。”
“朕叫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那么多话,静答应是独住,你告诉她不必准备什么好东西,寻常他们的吃食就好。”皇上已经这样说了,福来也不敢在违逆。
便往香草堂去的路上,福来心里边想着:这静答应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唉,只可惜她现在越是得意虞妃娘娘便越恨她一分,只怕她的下场比那两个嫔妃还要惨呐。
福来来到香草堂,今儿个终于能仔细看一看这院落了,除了这里种的花草多一些,其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真不知皇上到底是喜欢哪里。
正观望着,钱多已经走了出来,福来见他是个眼生的小太监,便知道他也是个没处去的,才落脚在这香草堂,但凡有点本事的,早就寻了别的好主子去了。
因此他看钱多也多了份不屑:“你家主子呢?”
钱多看他穿的十分不俗,语气有高傲,便知道是个有来历的,因此尽管福来不屑他也是不敢得罪,恭敬回着:“我家小主今日要侍寝,因此准备着呢,不知公公是?”
福来懒的与他多说:“告诉你家小主,皇上今晚要来用晚膳,好好准备着吧。”然后他又环顾了一下这四周:“看你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罢了,一会我吩咐御膳房做一些现成的送来,你们也不必忙了。”
钱多这才弄明白他是替皇上来传旨的,宫里能穿的这么好的太监屈指可数,外加上又办的是皇上的差事,这十有八九是福来公公了,钱多心下想着:这小四够可怜的,跟着这样的人办事,平日里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福来说完了话也不等他回话,便自顾自地走了,钱多替小四担心一回,便回去禀报刚才福来传的皇上口谕,静姝听完便道:“也就是你,若是我听见了定叫他不要叫人送晚膳过来了,左右我们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些东西,皇上爱吃便吃,不吃便罢,他若想吃好东西别的宫里有的是,干嘛非到我这里讨个不痛快。”
见她生气,紫霞知道她是不愿意侍寝,便说着:“小主还是注意些吧,别得罪了皇上,若皇上降罪,奴婢等自然愿意跟着小主生死不弃,可是小主也得想想老爷夫人啊,若小主总是这般不愿意,可保不准什么时候皇上就生了气了。”
静姝叹了口气:“也是,是我太过任性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罢了,钱多,一会御膳房送来的自然是皇上爱吃的,你就好好接着吧。”
见她能想开些,紫霞也稍微放心了些:“小主,奴婢给你再上点妆吧,现在实在太淡了。”
静姝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样就很好,我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若因为皇上要来就故意弄的浓妆艳抹,那便不是我了,就这样吧,你下去帮着钱多吧,我自己待一会。”
听她这样说,紫霞知道她是需要这一点时间来沉淀一下自己,便也不再说话,下去了。
静姝又拿出那枚绣了一半的香囊,忍不住滴下泪来:“从此,我们便要各自生活了,忠平,你定要好好的,谋一个好的前程,也了却了你为国效力的忠愿,而我,从此也将告别自由自在的生活,成为皇上众多嫔妃中的一个,这枚香囊,就绣到此吧。”这样自语着,她不觉得又是一阵锥心地痛,手也不自觉的握紧那香囊。
不知过了多久,静姝就听见外面钱多大喊着:“皇上万岁!”紫霞慌慌张张跑进来:“小主,皇上来了。”
静姝收起了泪,勉强作出一个笑容来,跟着紫霞出去了,静姝走到门口皇上已经进院,她立即跪下:“皇上万福。”
皇上走到静姝面前,双手把她扶起来:“怎么变的客气了。”
这声音香草堂里的人都再熟悉不过了,静姝猛然抬头,果然映入眼帘的不就是昔日的小四吗?她震惊之余也庆幸自己以前看他是御前的人,不曾说过什么招祸的话,而皇上则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中全是柔情爱意。
钱多和紫霞早就吓的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俩今日怎么话也少了?也不招呼朕吃饭了?”
钱多一想,自己还曾拉过皇上衣角,还曾说过伴君如伴虎,此刻他恨不能剁掉自己那只手,再删自己两个耳光,他不住地磕头:“还请皇上恕罪啊!奴才耳聋眼瞎,不知是皇上,以往说了好多得罪的话,皇上饶命啊!若皇上不肯饶过奴才,还请不要连累我家小主,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啊!”
紫霞也想起自己往日多次拿皇上打趣,此刻也是后悔不已:“还请皇上饶恕奴婢。”
皇上笑道:“朕何时说过还惩罚你们,你们...”皇上顿住了,似乎有意在看钱多和紫霞的脸色,果然,听见皇上话说一半,两个人十分紧张,不知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皇上见他们如此更觉有趣,便接着说道:“很好!你们忠心于主,尽管香草堂往日生活困苦,可是你们,对静姝不离不弃,可谓是忠仆,光凭这一点,就该赏!”
没想到皇上完全不计前嫌,还说出要赏他们的话,两人一下子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福来见他们如此,便说道:“真是不懂规矩,赶紧谢恩吧。”两人这才慌忙谢恩。
皇上又回头看着静姝,静姝还在震惊错愕中没有回过神来,皇上一个手势,福来便明白,赶紧带着随从下去了,殿中只剩下皇上和静姝,皇上握紧静姝的双手,温柔地看着她:“可是在怪朕欺骗了你?”
静姝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她真心待小四,却不想,自己这份操心关怀却是皇上的一个玩笑罢了,但是此刻谁敢说出怨恨的话,于是静姝勉强微笑:“不会,皇上喜欢香草堂,臣妾感激不尽。”
皇上怎么听不出这是静姝言不由衷的话:“是朕的错,只是,朕实在是没有体会过这人间真情,朕的周围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因此,朕想多享受一刻你的真情真性,才没有将身份如实告知。”
听皇上说的十分真心,静姝的气便也少了一分,笑容自然了几分:“那皇上既然来了,若皇上不嫌弃,就让臣妾陪着皇上晚膳吧,今日的饭菜都是御膳房送来的,想必皇上是爱吃的。”
皇上依然紧拉着静姝不放:“只要是在你宫中吃的东西,不论什么朕都会觉得美味无比。”静姝笑道:“那以后皇上来了也不必吩咐御膳房送这些了,就叫紫霞做个青菜豆腐,糊弄着算了。”
皇上看着满桌菜肴:“朕并不曾吩咐御膳房送过来,大约是福来怕朕吃不惯,才叫人做这些,真真多事了。”
静姝赶紧解释着:“福来公公是伺候皇上的,职责所在,自然得万事尽心,臣妾这里的确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福来公公担心也是对的。”
皇上道:“你就是如此宽带下人,罢了,朕往日不曾关照香草堂,叫你受了好些委屈,钱多和紫霞也不曾见过这些,便叫他们一同来吃吧。”
静姝笑道:“若今日是小四来,他们自然会与小四争抢个头破血流,可今日是皇上来,那他们是连站在这都要胆战心惊的,若叫他们同皇上坐一桌,他们是断断不敢的。”
皇上想了想:“也罢,今日朕的随行甚多,叫他们看见若传扬出去对你也是不好,便罢了,改日若是小四再来,再一同说笑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