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帘子随着后面人的抖动,动的更厉害了,皇后此刻笑比哭还要难看,她绞尽脑汁想着若被皇上发现自己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福来更是吓的连动也动不了,他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那双鞋子皇上太熟悉了,其实皇上早有感觉,自己的决定,或是次日自己要在早朝时候宣布的事,戈尔泰总是好像早就知道,他早早的做好对策,联络众臣,每每都搞的自己很被动,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出卖了自己。
福来不敢出来,皇上也不愿意亲自去掀开那帘子,他真不愿意看见帘子后面躲着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毕竟他寸步不离的陪伴了自己几十年。
皇后自然不能自己去,而静姝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自己去做个恶人,几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突然,那帘子停止了抖动,大约是真的崩溃了或者放弃了接受现实了。
皇上,皇后,静姝三个人都紧盯着那帘子,帘子缓缓掀开,福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步步挨到皇上面前,慢慢跪下:“皇上。”这一声说完已经是泪如雨下。
这一刻福来的泪是真的,再贪财再狼心狗肺的人,在这一刻,在几十年拿自己当亲人,自己却背叛了对方的人面前,这一刻,他的悔恨也都是真的,可是,再悔恨,也难抵曾经做下的错事。
皇上嘴角抽动,他怀疑任何人,却从未怀疑过福来!即便以前有疑心自己身边有人被皇后或者戈尔泰收买,也从未想过会是福来,或许是小李子,或许是随便那个奴才,可是,为什么是福来!
一旦这个人被抓出来,皇上的脑中就浮现出一幕幕自己在朝中被戈尔泰要挟的场景,皇上恨,可是转而又想到自己小时候淘气顽皮,福来一步步跟在后面怕他出事,照顾他,陪他玩耍的情景。
小时候,自己不敌其他皇子得皇阿玛喜欢,福来前前后后替皇上周旋,吃尽苦头,只为替幼小的自己争取到和其他皇子一样的利益,甚至多次差点得罪皇阿玛被处死。
当初自己初登基,其他有图谋不轨的皇子派刺客进宫,还是福来怎么都不肯离开养心殿,坚持陪在当时冒充皇上吸引此刻的忠平身边,他说若是自己走了,刺客就会发现留在养心殿里的不是真的皇上,他是宁肯死也不愿意给皇上带来危险。
眼前的福来还是曾经的那个拼命保护自己的人吗?皇上难受的闭上自己的眼睛,半天他无力的挥挥手,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皇上站起来看也不看他,走出了永寿宫。
静姝自然是赶紧上前一步,可是却只跟在皇上不远处,没有去搀扶,皇上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需要人搀扶,只要静静的陪伴就好。
皇上一路落寞走到长春宫,落樱看见皇上这个样子便知道皇上是知道了,于是便遣走了屋内的人,这个时候不需要人伺候,剩下的是静姝的时间。
屋内只剩下了静姝和皇上二人,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此刻无论静姝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反倒显得多余,静姝便悄悄的,只给躺着的皇上脖子下面垫了一个枕头,又把炉火拨望了些。
皇上感叹着:“江南还好一些,回了皇宫才发现,冬天是到了。”
静姝便接着:“是啊,这里节气还是比较分明的。”
皇上忽然睁开眼睛盯着静姝:“最近发生的很多事似乎都太巧了些,今日是你故意安排的吗?”
静姝早有预计皇上会发现自己暗中操作的端倪,可是,她不能承认,却也不能完全否认,以皇上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全部否认岂不是就太假了吗?
静姝跪在皇上面前:“在皇上眼中,臣妾是这样有城府的人吗?不错,臣妾是嗅出皇上身边有人与皇后暗中联络,臣妾看过那么多奏折,如果一点察觉都没有,那便太迟钝了,可是,臣妾再精明,毕竟没有日夜陪伴皇上身边,虽然想查,却也查不出究竟那个人究竟是谁。
今日的事,是凑巧一些,可是的确是因为王公公的事臣妾才去奏明皇上的,连皇上都未发现福来那个时候在皇后那里臣妾一直在长春宫又怎么能知道呢?
是皇上怀疑那枚荷包吗?是啊,臣妾原本就绣工拙劣,还做什么痴心妄想想绣荷包来送给皇上,真真不自量力了,若没那枚荷包,怎么会害的臣妾此刻被怀疑!皇上请把荷包还给臣妾!”
见静姝如此刚烈,皇上也后悔了些,是啊,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静姝操作那也未免牵强了些,何况就算是,那静姝也的确是在为自己着想,身边有福来这个通风报信的人,的确对自己十分不利,原本朝政大权自己就没有完全拿回来,再多个福来,那更是火上浇油了。
皇上起身把静姝扶起来,此刻也不是再闹脾气的时候,既然皇上放下了身段自己也就不能再跪着不起,可是静姝还是有受了委屈的样子,皇上便道:“原谅朕的多疑,实在是出了福来之后,朕太害怕你也在算计朕,身边的人,有福来一个就够了,朕不愿意再看见你们任何人背叛朕了。”
静姝一时间有些内疚,可是这是个旋窝,谁能清白的逃出去呢?这样想着,静姝便平缓了脸色:“皇上,纵使您现在千万个伤心,可还是身子要紧,折腾到现在,先吃点东西吧。”
皇上摇摇头:“朕没什么胃口。”
“那就吃几个清淡点的小菜,皇上前段日子受了苦,到现在身体的亏虚都还没有补回来,断不能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说着,就把落樱喊进来,吩咐了她一回。
不一刻,静姝的吩咐便准备好了,皇上由静姝伺候着喝了一碗粥,皇上低头喝粥,忽然开口:“不过福来事发倒是有好处,抓住了皇后的把柄,便可以此为交换,处置了杭州知府等下辖的一干官员,这样戈尔泰也不好再护着了。”
这正是静姝制造这件事要达成的第一个目的,既然皇上自己发现机会,那她便不用再提点了,只需赞叹皇上英明便好,赞叹了一回,又问起:“那福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毕竟陪了朕多年,打发出去,让他在宫外养老吧。”
静姝怎能叫福来就这样出宫,他作恶多端,何况他现在所居正是蝶衣府邸,静姝不能允许一个太监老死之中。
“皇上仁慈,只是这样一来王公公的事便不好办了,同为太监,内务府大总管也是个不小的职位,只是因为福来是皇上身边的人,犯了错便可安然养老,那王公公便要被处死,怕是有人会说三道四吧。”
皇上放下筷子:“王公公是身上背负了几条人命,可福来虽然与皇后暗中想通,却也没发什么人命官司,想必他也是担心朕,朕相信他,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静姝便明白了,皇上还是于心不忍,一方面,福来的确陪伴皇上长久,另外,皇上此次带回的人还在宫外,相信福来和心水在皇上心中,孰高孰低早已分明,皇上自己心中也早想换掉福来,因此心有愧疚,才缩小了福来所犯的罪过。
虽然静姝这样想,可还是要试探佐证一回,于是便道:“皇上的决策也是对的,可是就这样叫福来出宫,以后皇上身边留谁伺候呢?小李子还不成气候,怕是做事不甚得皇上心意...”
果然皇上便说:“若说人选,朕心中是有一个,不过说出来怕静妃你反对。”
“臣妾哪里有反对的,只要皇上用着称心便好,可不知究竟是哪个宫里的奴才?”
“不是宫中的,其实是...”说着皇上便把宫外的一切经历,除了**那些全部告诉了静姝,反正是说了,就顺便把清怡也说了出来,皇上也是要看看静姝的意思,眼下皇后有把柄在皇上手中,皇上倒是不担心皇后了。
静姝听过之后,果然证明了方才自己所想,她略作思索:“好是好的,只是皇宫外面的人,想起来总是叫臣妾觉得不安心,何况他们要以什么身份入宫呢?皇后是定会阻挠的。”
皇上道:“皇后那方面不需要担心,只是宫外人的身份的确是个问题,若说朕硬要叫他们进宫也可,可是这样一来朕私自出宫的事就会被发现,因此,身份的事是得要好好想一想的。”
静姝劝着:“是啊,总归是急不得。”
这件事事关重大,虽然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处置的办法,可是没到最后一刻,皇上还是放在心里,若说的早了再发生什么变故,天子之言是不能收回的。
而此刻的永寿宫中,皇上和静姝离开后,又是死寂了一番,福来已经是万念俱灰,没了一点盼头,他知道,皇上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