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王五窸窸窣窣的起床,他先是到皇上面前,看皇上是否睡着,皇上呼吸均匀,看来是睡的沉了。
他又依次看看其余人,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这才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他刚带上们,皇上便睁开了眼睛,心水坐起身来,黑暗中,皇上说了声:“嘘。”然后便示意一个侍卫跟过去。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外面又有响动,是刚才跟出去的那个侍卫,他一跃跳回来继续装睡,皇上和心水马上明白,也都装作从未醒来的样子,那王五回来又挨个看看才放心睡下。
次日一早,皇上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与王五说笑,清怡也平静了许多,只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皇上谈话,皇上暗中仔细看了看清怡,她双目红肿,看来昨夜是哭了许久,皇上心中又一阵内疚,他不敢再看这双眼睛,只能将视线专注在王五身上。
用过早饭,王五便急匆匆要出去,皇上打趣:“你该不会又是要去做‘买卖’吧。”
王五用手摸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公子就会取笑,昨日幸好公子饶命我这颗脑袋才安稳得挂在脖子上,经昨日一事,我是再不敢做这营生,指不定再碰上几位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我可是还没活够呢。
其实是有同村好友商量着去别的州县讨生活,这不,我着急去商讨呢,几位就先自己逛着,待我晚上回来带回些好的吃食。”皇上也不多言,只叫他去了。
王五一走,昨夜那个侍卫便上来回禀:“回皇上,昨夜我跟着王五一路出了村子,直到西山下面一个山洞中,那里聚集了七八个壮汉,听那话的意思,他们都是附近贼军的头子,他们几个便是首领。
昨夜这几个头领汇到一起,就是要商讨把所有力量集合起来,准备先攻打了这县衙,然后一路打上去呢!方才那王五必是又去于他们会面去了。”
皇上沉下脸:“一路打上去?!可是要打到朕的龙椅面前啊!”
那侍卫道:“皇上也不必如此担忧,不过是些平民草寇,料也成不了大事,不如我现在就去杭州知府那里,带上一队人马过来,马上将这些贼匪剿灭!”
心水刚要阻止,皇上便道:“不可,他们毕竟也都是穷苦百姓,造反,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昨日你也看见了,王五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出那一盆清汤来待客,可想而知他们平日里吃的是什么。”
心水点头,原本他以为皇上只是个不学无术,昏庸无能的皇帝,看来果然如静姝所说,只是被宫里的那个皇后和前朝的一些大臣联合暗害,若身边忠臣多一些,皇上倒真真是个能安邦治国的明君。
皇上虽然不主张去缴罚,可是这个难题要怎么解决呢?这些村民已经被逼到绝境,对贪官污吏可谓是恨之入骨,正是这些父母官逼的他们家破人亡,他们怎能不恨。虽然要造反可恨,可他们也的确可怜。
可是如若不采取行动,叫他们真的攻打下去,那些贪官平日里欺压百姓各个搜刮的肠肥肚满,哪里还有空去操练军队,这些满腔仇恨的人一旦攻打,府库大门可谓是不堪一击。
如若叫他们轻易得胜,定会士气大振,到时候周边同样受害的百姓自然会拥戴并加入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进退危难之际,心水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两句话,皇上一听,马上愁眉舒展,微笑起来,连连称好。之后皇上又有些深意的看着他:“看来,这一个‘朕’字,是被你们听的明明白白的了。”清水只微笑认罪。
想起昨日王五那个窘迫的样子,皇上不想再给他增添什么负担,便叫心水去城里买些酒肉来,晚上好好的和王五吃一顿,王五饿了许久,定是苦坏了。
心水忙应着好,可是买菜的事,他一个男子怎么能懂,好在清怡看的明白,她便主动要求和心水一同去,皇上还是因为内疚不敢看清怡眼睛,只点头说好。
路上,心水问道:“昨夜你和皇上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找了个好机会,将皇上的身份不露痕迹的说了出来,不然以后再说便显得突兀,好像我们早就知道了一般。”
清怡道:“是,我也是这样想,按照皇上的性子,以后他很可能给我接到京城,随便找个什么住处给我,而他仍旧只装作个公子,三不五时的来找我私会,并且很有可能叫你在我身边伺候,那我们便辜负了主子的苦心了。”
“正是,现在你把他身份点破,以后皇上装也没法装了,只是这也有些冒险,如果皇上真就放弃了你呢?”
清怡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看上苍是否眷顾吧,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便我被放弃了,起码可以保证你能随皇上回宫,这也是好的。”
心水佩服的点头:“你能想的如此深远,难为你了。”
“不难为,比起我家主子在宫中受的苦,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人为伴来回便快些,不到黄昏时候,心水和清怡就已经满载而归了,好在城里还算富裕,只要有钱,便什么都买得到。
那四个侍卫一看见鸡鸭鱼肉激动的眼睛都放光了,也都不懒散了,赶紧上来帮着清怡拾掇料理,待王五晚上回来,一桌子菜已经上桌了。
王五老远就闻见饭菜香味,他已经许久不曾闻见肉味了,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自己家门外,而门外,已经聚集几个附近的村民,他们也是闻着香味过来的,都想来看看这王五是发了什么横财,也都很想跟着沾沾光。
王五拨开他们跨了进来,一见这堆满桌的鱼,肉,他已经馋的两眼发直,口水要流到三尺长,皇上笑道:“好歹你以前也是个屠户,见多了肉,怎么今日这般掉身份。”
王五咽了咽口水:“公子不要再说笑了,王五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正说着,外面已经有两个人借口蹭进来了,好在心水早料想到会有一些额外的来客,多买了许多,王五又是个好客的,见皇上点头,他便放开了招呼等在外面的相亲,一瞬间,王五这破院子便热闹起来,大家吃喝玩笑,好不热闹,这个村子,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热闹过了。
吃饱喝足,邻居们都捧着肚子回去了,王五也打着酒嗝迷迷蒙蒙的想睡下去,皇上一个眼色,那四个御前侍卫便瞬间散开,把守在这屋子四角,心水和清怡则是留在屋中,免得这王五一会狗急跳墙。
见左右都没了外人,皇上便收起了笑容,对着还在打酒嗝的王五道:“王大首领今日吃的可还满意?”
那王五还未从酒醉中醒来,打着哈哈:“好说好说,看公子你白白净净,不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办起事情来却十分周到,放心,你的情儿我王五记下了,待来日我等攻打到京城,拉下那皇帝老儿,定会赏你个官儿坐!”
心水横眉立目:“大胆王五!口出妄言!皇上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王五还以为心水在说笑,可他看见心水丝毫没有玩笑的样子,而面前他口口声声称为公子的人,正端坐在面前,不怒自威,他心下便怕了几分。
一阵清风吹进来,王五的酒也醒了一半,他哆哆嗦嗦问道:“你...是皇上?”
心水端足了架子,他本身便是一个宦官人家出身,虽然没落了,可身上还是有宫中人那股傲气,再加上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震慑这种人需要什么架势,果然那王五被心水一震,身上便出了不少冷汗,剩下的那一半酒醉,也都醒了。
人就是奇怪,尤其是这般小人物,他们看见本县的县令,便觉得是大官,知道恭恭敬敬的下跪,可是真到了皇上这般只有传闻中听过的大人物,他倒连跪也不会了,虽然是个壮汉,可此刻竟被吓的完全瘫软,连站也站不起了。
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他不禁后悔的想剁掉自己的舌头,在皇上面前说那样的话,自己是死定了。
心水瞧他这个样子,便知事情成了八九分,这些农民起义,虽然想着打上天庭做大官,可是毕竟他们受惯了统治,只要皇上好好安抚,他们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明知道王五是吓的瘫软,可心水仍然说道:“怎么?!你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帝?皇上在面前你还敢躺着答话!”
王五叫苦不跌,赶紧爬起来想跪下,可是他见过最大的官儿便是知府,可面前的这位是皇上,他连跪着都觉得别扭,不知道该先跪哪只脚。
皇上倒语气平静:“好啦,你坐着答话便是。”
心水却仍旧威风凛凛的样子:“此等恶贼,皇上不必同情!”
皇上摆摆手:“好啦,叫他坐着吧。”
王五站在凳子面前也不敢坐,心水怒道:“皇上叫你坐,你便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