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叹气:“这是官逼民反啊。”
心水又故意道:“可是你们这样鲁莽,如若朝廷真追究起来,你们有理也变没理了啊。”
“哈哈,朝廷?这里山高皇帝远,怎么会有人管,就连那狗县令都说了,皇上也管不到这里!不瞒几位说,不要说劫财这样的小事,多少我们这样的壮汉,有些报复的,都自己组织起来,之等着打到京城去,拉下那皇帝老儿!叫他知道知道我们穷苦百姓所受的苦!”
按说皇上听此定会怒发冲冠,可是皇上却是压制住了怒火,这些百姓固然有错,可是根源却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官宦,而再往深了说,是自己的错。
想起自己日日沉迷于**酒色,皇上顿时觉得十分汗颜,他也幡然醒悟,不能再如此下去,可是当时自己为何会是那般状态,想当初他刚登基的时候,是何等的踌躇满志,自己不是个贪恋酒色的人,怎么会这样。
这样复杂的情绪左右皇上,他叹了口气,然后示意侍卫们放了他们:“放他们走吧。”
那些黑衣大汉只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就这么容易就可以走了,他们对眼前这个人又高看一眼:“看公子你文文弱弱,却虚怀若谷,劝公子一句,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危险的很,最近大家都操练着准备往富饶之地攻打呢。”
皇上坚定的摇头:“我一定要去,村中可还有歇脚的地方?”
“有是有,可是公子你这样的富贵人怕是住不惯,至于客栈那是早就关门的了。”
“无妨,有个住处就很好。”
“如果公子不嫌弃便可住到我家里去,也算你饶我一命我的报答吧。”
皇上笑笑:“你倒知恩图报。”说着便跟着那大汉往前走了。
心水在后面看着皇上,更觉得静姝说的没错,这个人是一个好皇帝,只是被奸人蒙蔽了。
而清怡则是悻悻跟在后面。
到了住处,皇上不仅深吸了一口气,虽说是他料想过此地定是荒芜贫穷,却不曾想贫穷至此,他只以为农户家都应该像清怡住的地方那样,虽不奢华可却温馨。
然而眼前这个茅草屋,那真真是一个贫穷农户家,房顶上凌乱遮着几捆茅草,摇摇欲坠,那墙壁破败,四下透风,好在天热,若是冬天,可真是要冻死了。
皇上当然吃惊,清怡的住处,是静姝千万交待按照皇上的喜好打点出来的,虽然外表看上去普通,实际上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心设计过,可眼下这个房子,是完完全全没经过任何处理的庄户人家。
那壮汉不好意思的笑笑:“叫公子见笑了。”
皇上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大很可能已经伤了这汉子的自尊了,于是皇上赶忙摇头:“哪里,比我想的好多了,只是看这屋顶简陋,若是下个雨,岂不是在屋内连觉也睡不成。”
刚一说完自己便后悔了,若真能下雨,这里也不会贫困至此啊。皇上方才体验真正的民间疾苦一日,就成熟了许多,也知道为他人着想了。
那汉子叫皇上一行人坐一坐,自己则张罗饭菜去了。
皇上坐下才发现清怡脸色不对,皇上便问:“是不是走的久了太累了?”
清怡不语,皇上一心只以为清怡是受不了这疾苦,若是以往皇上便会不高兴了,而现在,他多了体贴人的心思,便把自己想成是清怡。
若自己遇见一个男子,把自己身心都给了对方,愿意跟随他天涯海角,背井离乡,而对方却流连**不肯回家,如今又受这等苦,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了。这样想着,皇上对清怡就多了几分理解。
那汉子一出去,直到月亮升起才回来,待他弄好饭菜,已经是深夜了,几个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那些御前侍卫,平日里是山珍海味惯了的,挨饿的滋味他们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如今不要说山珍海味了,就是两个干馒头放在面前,他们也能一扫而光。
可那汉子把忙活了半天的饭菜一端上来,众人傻眼,一个脸盆大小的饭盆,里面盛满水,水中漂着几个菜叶。
一个侍卫马上火起:“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好你个莽汉,竟如此苛待我们,你若不想留我们大可不留便是,犯得着这般作弄我们?!”
那壮汉一脸愧色:“大爷,对不住了,可这也实在是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饭菜了。”
皇上看看,那一盆说是野菜汤,可一点油星不见,分明就是清水一盆。皇上叹气,拿起勺子来喝了一口,果然寡淡无味,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已经没钱买盐了。
皇上放下碗难过极了,那壮汉看见皇上不吃,更不好意思起来:“你饶了我的性命,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本应拿些好的吃食来招待你....”
皇上连忙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真的不饿。”
皇上实在没办法再和这个壮汉抢这一口吃的,那壮汉一听也不推脱了,饿着肚子的时候,谁还管那些待客之道,于是就毫不客气的把皇上的那碗清汤喝了个干净。
看他喝着这清汤,犹如喝燕窝鱼翅一般美味,清怡亦是十分心酸。她把自己的那碗汤也推到了壮汉面前,那四个侍卫,也心中酸楚,都把汤让给了他。
那壮汉十分感动,又羞愧,可是虽然羞愧,可是震天响的肚子,也由不得他再谦让,他便毫不客气的吃了下去。
边看着他吃,皇上边问了他的情况,那壮汉说着:“我叫王五,原本是做杀猪的营生,你们别看现在这个村落穷困,闹旱灾之前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啊,家家都养猪,一到年终岁尾的时候啊,我忙的要命!
真不是我自夸,我杀猪的手艺,那可是炉火纯青!可自从闹旱灾之后,连人吃的东西都没有了,谁家还有多余粮食去喂猪啊,我也就没了生计。”
皇上听王五说他的职业,那样自豪开心,仿佛就看见了操刀杀猪的王五,那个时候这里定是一派热闹繁华:“唉,想想真是叫人唏嘘啊,再跟我说说你们这里官员的事吧。”
提起当官的,王五便气不打一处来,那拳头也握紧了些,他用力锤了一下桌面:“哼,若不是恩人你问起来,我根本都不屑于提他,脏了我的舌头!既然你问了,我便把他的那些丑事都说一说!”
于是王五便义愤填膺的说了起来,这县令虽然官不大,可是也像他所说的,山高皇帝远,他在这里可谓是无恶不作,看钱财断案,收买人命,强抢民女,所做恶事王五讲来滔滔不绝,若不是皇上实在听的气愤要出来透透气,王五怕还是要讲下去。
皇上刚到院子里,就看见清怡坐在院中石凳上,正在纳凉,皇上侧面看去,清怡满面忧伤。
皇上才想起,午后清怡便不开心,自己只顾着听王五说那些,竟忘记来哄一哄她,于是皇上便坐在清怡旁边。
坐下才发现,清怡满面清泪,皇上心疼道:“是我不好,不该叫你陪我出来,我实在想不到这里这么苦,委屈你了。”
清怡泪眼婆娑的看着皇上,强忍着悲伤:“我们,是不是没有以后。”
皇上奇怪:“胡说,怎么会没有以后?”
“因为你是皇上。”
此话一出,皇上更是吃惊,他怎么也不知道清怡是怎么看出来的,清怡看出他的疑惑,便道:“今日王五来打劫的时候,你脱口而出,称自己为朕。”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时候,我倒没注意,不过你发现了也好,朕还正想着要怎么跟你解释....”
“不要说了!为何你不早些告诉我!罢了,我再陪皇上一程,待皇上回到京城,我们也就散了吧。”
“清怡你说什么啊!不要胡说了,朕一定会把你带回宫中!”
清怡哭道:“到宫中之后呢?!我是什么身份啊,不过是个民间平凡的女子,平日里靠掌船为生,哪里比的过你宫中那些名门望族的女儿!我的身份,怕是连宫女都不如!皇上,你可曾为我想过!”
皇上一阵揪心,是啊,宫中等级森严,虽说他是皇帝,可是要这样带一个民间女子回宫,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更重要的是,他是秘密出宫,如果**突然多出这样一个女子,那他微服私访的事马上会走漏风声,到时候,大臣们一定会追根究底,刨出这件事的所有参与者,将他们置于死地,就连自己也不会好过。
见皇上如此犹豫,清怡转身跑回自己屋中。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皇上想拉住她,可是却又没有办法。
夜渐渐深了,王五已经发出如雷的鼾声。那四个侍卫也已经是累极睡着,可皇上和清怡都未能入眠,眼前的事太多了,这里好多人吃不上饭,听王五说不少人已经聚集要造反,在这种国家安危的时刻,儿女私情只能是往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