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宛柔这样一说,惇清便觉得真有几分可信,她早就听说莫如焉刚入宫之时当面嘲笑叶宛柔出身,几次叫宛柔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无光,试想,如果哪个人现在提起自己是个县丞之女,那她也定是会怀恨在心。
看来眼前这个叶宛柔也不过是个寻常角色,既然她愿意去和正得宠的凡千秋去斗,那她何苦要拦着呢?因此便道:“只要你能想办法出去凡千秋,我定会引荐你给皇后。”
宛柔笑笑出门,回了自己房中。朱砂便问:“小主真要这么做吗?其实凭小主,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也可以夺得皇上的宠爱...”
宛柔道:“圣宠只要我想有便随时都能有,可是我来这世间一遭,到这宫中一趟,总要留下一些什么,方不妄此生,若是只虚度了,那便不如现在一脖子吊死,还省我些事情。”朱砂不知道宛柔想做什么,便只能听她吩咐。
香草堂中,凡千秋更加肆无忌惮,她摆棋谱来丝毫不亚于一个妃位娘娘,尤其现在静姝遭了禁足,她更是踩上一脚。
这日宫中发了份例,皇上虽说禁足静姝,可也并未褫夺封号,也未降位,妃位上该有的,内务府还是照例送来,因静姝一直是皇上的宠妃,所以她的份额一直也都是王公公亲自送来。
王公公自上次帮了皇后从而自己捡回一条命,便对富贵之事看的不是那么重,因此即便此番静姝遭难,王公公也未低看,他也看明白了,**中的事,谁能说个肯定。皇上既没判静姝死罪,那她就还是娘娘,王公公便还是亲自送来。
可刚一进这门口,千秋就拦着:“哟,这不是内务府总管吗?”
王公公点头哈腰:“回小主,正是奴才。”
“王公公这步履匆匆可是来找给我送东西的啊?”
王公公有些为难:“还请小主见谅,奴才是来给静妃娘娘送例银的。”
千秋故意大声说道:“她姚静姝如今还算个什么娘娘,已经被皇上禁足难道你不知道?都说**中人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可王公公你实在看不明白。”
王公公只打着哈哈,想赶快蒙混过去,可千秋却不放:“把静妃的例银给我吧,我自会转交。”
王公公这种事他看的多了,银子到了千秋手中那是别想再到静妃那了,因此王公公便想方儿推辞着:“哎哟,小主多金贵,这种事我们下人去做就好,何必劳烦到小主。”
“怎么?!我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王公公十分为难:“奴才不敢,现在谁都知道小主是皇上新宠,十日里有八日都是小主侍寝,小主封妃封贵妃的日子也指日可待,奴才哪敢说个不字。”
“那你还犹豫什么?!快拿来!”王公公往静姝房中望了望,静姝端坐在正殿已经看见听见一切,她略微点了点头,王公公才只能叹口气把银子给了千秋,然后道了声万福便离开。
出门一刻,王公公叹道:“这又是何苦,你凡家何差这点银子,在人最困难的时候踩上一脚,真真心寒啊。”
北飞更是气的了不得,抬脚就要去算账,落樱赶紧关了门,把北飞拉了回来:“你若真去了,又能怎样?”
北飞气极:“哼,就她那样,打她个满地爪牙都算是轻的!”
“我的小姑奶奶,这样有什么用,传出去只能叫外人笑话咱们娘娘没气度,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些存银,也不差这点。”
“哼,你们就是顾虑太多!我看着咱们娘娘受委屈就生气!何况那凡千秋是什么东西,也敢欺负起咱们娘娘来了。”
静姝倒是和气:“好啦,犯不着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之中多的是这种恃宠而骄的人,原本我以为莫如焉是个轻浮的,凡千秋似城府颇深,却不想,稍微得了点好处竟然就飘飘然起来,可见啊,权利是最能毁掉一个人的。”
北飞还是气鼓鼓的:“娘娘你是好心性。”
紫霞笑道:“原以为我是急躁的,这下子好了,有了北飞我竟算是个稳重的了,这你就气了,那如果看见我们娘娘过往经历的那些,你早就气死了。”
钱多也道:“就是的,当年我们娘娘可是寒冬里去偷菜呢!”
几个人说着便笑起来,门外的千秋本以为静姝会被她压制住,不想静姝房中竟传来欢声笑语,这又叫她不快活的很。
因此她便放下手边的绣活,疾步到静姝门前,猛地推开了门,北飞本就没好脸色,现在看见千秋这般无礼更是没好话:“哟,奴婢只当这合宫之中只我一个不知规矩的,不想就连贵人娘娘也是如此啊,一个贵人来拜访妃位娘娘竟然就这样自己推门进来了,可真把宫规视为何物啊。”
千秋从小便被父母捧在手心,她家中下人可以说极尽刁难之能事,因此从小便有一种人人需为我的想法。
因此现在看见北飞一个宫女敢这样和她说话她更是恼怒:“哼,上次静妃来的巧我不及责罚你,不想你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是静妃平日里把你们宠惯了,竟不知尊卑为何物!来人,给我掌这个宫女的嘴!”
紫霞也开口不满:“这里是静妃娘娘的地方,哪里轮的到你来说话,即便是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我看凡贵人还是回自己的偏殿老老实实待着吧。”
千秋冷哼:“你还以为你家主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告诉你,皇上早就怀疑她了,这番不信任也早就生成了,可笑你们还懵然不知。”
听到这话,静姝在意了些,这几日千秋日日伴随皇上左右,皇上昏沉之中也或许会说出几句真心之词,凡千秋这话未必全然是虚张声势。
千秋见静姝不语,更是张狂:“竹青,你便先打那个雁北飞!她最是狂傲,接着便教训这个紫霞,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落樱看不过眼:“小主还请放尊重些,责骂我们奴才不要紧,不要污了小主尊口,即便是北飞和紫霞有什么说话不妥之处,也不到掌嘴的地步,何况我们娘娘是名副其实的妃位正宫娘娘,地位尊贵,皇上还未说个责难的话,若小主就这样说了,怕是皇上知道不好吧。”
落樱毕竟是老宫女,说的话有礼有节,千秋一时哑口,可她怎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哼,正因为静妃纵容奴才,所以我才替静妃教训你们,竹青,你还等什么?!”
千秋口口声声静妃,连句娘娘都不曾叫过,静姝本不想和这样浅薄的人一般见识,可眼见着竹青就要上来对北飞下手,静姝便疾言厉色:“凡贵人是否眼睛出来些问题,本宫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竟要你来教训奴才。”
静姝很少说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千秋一时被吓住了,看来静姝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呢,不然皇后娘娘怎么到如今也未能要了静姝性命,可又转念一想,皇上那日说过,他怀疑静姝,这次静姝被禁足想来也是随了皇上心愿,皇上不会再叫她东山再起,想到这里她的底气便又足了些。
“无论如何,静妃管教不当,我身为皇上身边妃嫔,理应说话!”说着便示意竹青向北飞扑过去,静姝不屑一笑,也不再拦了。
可静姝刚才的话分明就是给了北飞信号,告诉她不必说下留情,那北飞是什么人,连皇上都不怕的,她早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个时候静姝一松口她还不是如出了闸的猛虎,眼见这竹青奔过来,她一个飞踢,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竹青就已经倒在一仗开外了。
钱多和紫霞都在暗处偷偷笑着,心里觉得很解气,那竹青虽然只是个宫女,可是也是千秋从家中带来的,从小跟着千秋如同寻常人家的小姐一般,处处优待,从未干过什么重活,北飞这一脚她哪里受的住。
此刻她倒在地上,只觉得小腹疼痛难忍,哼哼呀呀说不出话来,千秋一见更是变了脸:“好你个姚静姝,竟然纵容手下在宫中动手!看我去告诉皇上。”
静姝依旧不急不缓:“凡贵人要告便告去吧,本宫身为香草堂之主,不要说你家奴才,就是你,本宫也有权利处置了!”千秋气的浑身哆嗦,转身就要真去找皇上告状。
可还未等走出去,就发现,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人,千秋觉得此人眼熟,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人便自报身份:“给凡贵人请安,我是久病中的叶宛柔,叶答应。”
一见是宛柔,静姝心中紧了紧: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千秋这才扬了扬眉毛:“哦,原来是叶答应,你来了此地不先向静妃请安怎么倒先注意起我了,可真是本末倒置啊。”
宛柔笑笑:“我本就是来看望凡贵人的,静妃娘娘被皇上禁足,勒令不许人探视,我怎会在这个节骨眼惹皇上不高兴。”
千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被气昏了头,竟就这样闯过来,若被皇上知道了她的确也是不好解释,宛柔继续:“方才听说凡贵人要将静妃纵容下人之事告诉皇上,还是劝贵人三思啊,静妃与下人和睦皇上是早就知道的,以这个罪名去皇上恐怕不会重罚,反倒会怪贵人您对皇命阴奉阳违啊。”
千秋本就有些后悔,有宛柔给她这个台阶,她也便很乐意就顺势下来:“嗯,既然叶答应这样替我着想,那便暂时放过这几个宫女。”说着便只顾着自己回去。
那竹青在后面根本连站都站不起,可千秋为了自己的面子,竟连看也未看一眼,宛柔心中暗自叹气,把那竹青扶起来,一同随凡千秋回了偏殿。
紫霞看着宛柔背影,十分惊诧:“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静姝十分平静:“**之中攀炎附势也是有的,不需大惊小怪。”
落樱也十分痛惜的:“可看宛柔小主不像是寻常没远见的人啊,怎么如今变的这样快,真真人不可貌相啊。”
宛柔的事静姝不放在心上,现在她担心的是千秋那几句话,皇上真的怀疑自己了,到底是在怀疑什么呢?她努力把自己产子前后想了一遍,应该没有大的漏洞。
这时候紫霞拿来一些熏香:“那凡贵人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料,走了这么久这香味还是不散,就是会用这些东西迷惑圣心!”
紫霞这番话才把静姝的思维拉回来:“嗯,这香料的确不一般,可却不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种香一般用来沐浴,想必凡贵人也是浸泡许久,才使得这香味久而不散。”
“那到底是什么香?皇上既然喜欢,那娘娘您不妨也用一些。”
静姝笑道:“我何至于沦落到要用迷香来争宠,那香料里含稍许的迷情成分,可更多的是预防有孕。”
“什么?!”落樱,紫霞,北飞同时大吃一惊。
静姝继续:“这种香一般是**中人用的,**为了防止姑娘有孕,便强行逼迫她们用此香料浸浴,刚才那凡千秋一进来我便闻到了,只是她生的荣华富贵,因此初次闻到这香还以为是什么上等货呢。”
“那她是如何得到的?”
静姝摇头:“那我便不知了,不过这样的事也就是皇后做的出来,我就知道,皇后怎么会放心大胆的叫这些新人去伺候皇上,日夜守在皇上身边,哼,又能阻止其她妃嫔接近皇上,又能控制她们不怀孕,皇后可谓是手段高明啊。”
落樱不解:“可但凡入**者,谁不是为了个将来,那凡千秋就是再傻也不会傻到连子嗣都不要了吧?!”
“你看凡千秋这嚣张的样子,那定是因为她仗着有皇后撑腰,怕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一心感谢皇后替她争宠呢。”
紫霞恍然大悟:“哦!那惇清入**这么多年也都未怀孕,是不是也是皇后?...”
静姝摇头:“这我倒不敢说,毕竟惇清的事我还没有证据。”
众人听静姝这样说,再想想方才千秋那番颐指气使,顿时觉得千秋这般也实在可怜,自己还以为到了云端,不想却只是被人利用,真是可恨之余又有一些悲叹。
偏殿里,宛柔把竹青扶到她的下人房,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竹青真心感激了一回,然后宛柔便回正殿去见凡千秋了。
见了凡千秋,她又是一番恭敬:“贵人,竹青已经被我安顿休息着了,贵人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去做便好。”
能被一个同为小主的人这般恭维千秋自然十分得意:“刚才说了一会子话,现下只觉得口渴的紧。”宛柔便赶紧着去倒水。
千秋接过,更是得意:“叶答应向来与我也没什么走动,怎的今日突然来访?”
宛柔道:“不蛮贵人,其实是宛柔身子早就好了,可是皇上对我是连看也不看一眼,因此宛柔来求见贵人,想着若能受贵人提携,沾一沾贵人的光,那对宛柔来说,便是福气无限了。”
千秋没料到自己不过是个贵人便有人来攀附,自然是不胜欢喜,她便拿足派头:“唉,既然都是姐妹,我能帮你的自然会帮,可是,我也不过是个贵人,能力有限啊。”
她想先这样拒绝一番,也显得自己难得,其实她也并未有什么想法,有人能来主动示好已经叫她开心不已了,此刻的千秋根本未想到以此来牟利,不想,宛柔就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因此我愿意帮娘娘除去一人。”
这话着实出乎千秋意料,在千秋眼里,任何人都是敌人,那几个娘娘自然不必说,眼下就是莫如焉便让她十分讨厌,那个女人既会撒娇又会耍弄手段,迷的皇上五迷三道的,而且又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千秋已经是恨的牙痒痒了,若不是皇后保着莫如焉,自己早就下手了。
宛柔知道千秋所想,便也不等她再问了,自己便说起来:“实不相瞒,此刻我心中最恨的就是莫如焉!我实在不知就凭她的资质怎么能与娘娘您并肩,竟也被封为贵人。”这话真是说到了千秋心里,她心中早就呐喊了千遍。
可千秋对眼前这个突然来访的人也不能马上就信任:“我可从未这样想过,莫贵人也是有她的长处在的。”听这不痛不痒的话,宛柔更确定自己这样说没错:“凡贵人您大度,可我不是,自我初入宫之时,就饱受莫贵人羞辱,实在是叫我不能释怀。
可惜我久病缠身,不能侍奉皇上,可莫如焉那样轻狂的人竟一路向上,到如今我还是个答应而她竟然已经是贵人了!我实在不能服气。”
这样说,千秋便放心了些,莫如焉的确是当着自己的面就嘲笑过叶宛柔几回,这她是亲眼看见的,因此对叶宛柔的话也就信了几分:“可你有什么办法能除去她?”
宛柔道:“宫中唯一看重的是人心,而唯一能收买人心的是...”
“银子。”
“贵人睿智,正是如此。”
千秋笑道:“怪不得你要来找我,凭你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的,而我恰好能帮得上你。”
宛柔道:“贵人真真眼明心亮,宛柔这点小心思可真是瞒不过,那宛柔便直说了,正如娘娘所说,宛柔是要来借助娘娘的财力。”
千秋便有些犹豫:“可是,自上次莫如焉在皇上面前那样说过之后,我便也不敢再大肆铺张了。”
宛柔道:“娘娘毋须担心,一切由我出面即可,娘娘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好。”这样一说千秋简直高兴至极,银子是她最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只要出钱便有人出力,看来,钱果然是万能的。
待宛柔从凡千秋处出来的时候,她怀中已经多了一叠千两的银票,她看也未看静姝那边,便直接走了出来。
紫霞和北飞在后面看的真切,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真的被叶宛柔的真情真意打动了,还好静姝不曾帮过她,否则又多了一个李若儿,而静姝则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从凡千秋处出来的叶宛柔并未回明和宫,而是去了瑾妃的清雨阁,现在莫如焉和瑾妃同住一宫,宛柔是要去见莫如焉。
如焉见是叶宛柔,便直接认错:“哎哟,叶答应来了,我早就想去看你,只是近几日皇上一直龙体不适,离了我不行,我这才未得空,妹妹不曾怪我吧。”
见如焉娇笑认错,宛柔心下叹着:真真人不能仅凭第一印象便断定,这个莫如焉,开始见的时候,她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难堪,周围秀女被她得罪了一个遍,可仅吃了几次亏,便马上学会了乖巧,适应能力可真是远在凡千秋之上。
明知如焉说的是假,可宛柔也道:“唉,大家当时都是秀女,说不上什么怪不怪的。”
如焉便马上显出很高兴的样子,甚至亲热的拉起宛柔的手,那形态真真如一个天真少女,配上那清纯容颜,宛柔便知道皇上对她爱不释手的原因了:“妹妹怎么近日突然来了?”
宛柔本以为如焉还是那个轻狂之人,既然她已经变的有些城府,那宛柔便也不能直接说话:“其实我是有些担心皇上。”
如焉装作不知:“担心皇上?妹妹大可放心,皇上已经好多啦。”
“唉,龙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是担心朝中的事。”
如焉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哎呀,妹妹你可不能乱说,**不得干政,若叫别人听见你我说的话,那可是大罪。”
明明心中想听,可嘴上偏偏是一副你逼我听的话,宛柔便笑笑:“若细说也算不上是干政,贵人难道不觉得凡贵人出手太过大方?”
这是如焉早就暗示过皇上的事,她不明白宛柔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什么意思,便一味装傻:“是吧,不过皇后也说了,那是因为她是家中独女,因此宠爱一些也是有的。”
“唉,皇后娘娘就是仁慈,可是宠爱归宠爱,宛柔亦是被父母宠爱长大,可手中就从来不曾有过那么多的银两,不要是宛柔了,就是莫贵人你,可曾使过那么大笔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