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十一长假的第六天,下午两点,阳光普照,温度二十六七度,极适宜人活动。
凌沙市先锋南路,南衡花苑小区,西面出口处,进出车流都无比缓慢。自长假以来,这里出入的车流就比平时频繁了一倍以上。
一辆绿色甲壳虫,从花苑小区里面那两边尽皆花团锦簇的大道上驶出来,到了出入口时,速度缓的像一头蜗牛,跟着车流,慢慢爬出去。
出了出口处,甲壳虫慢慢加速,过了十多米,就要驶向外面的大道。
忽然,出口外面小车道边上一个男子的大喊声,兴奋地响起:“王梦婷!王梦婷老师!”
正要加速的绿色甲壳虫,骤然慢了下来,驶到道旁,停下来。一张光洁俏丽的面庞从驾驶位探了出来,目光扫视声音来处,似乎在寻找什么。
十米开外,一个国字脸的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捧着一个中型大小的纸箱,快步上来,放下纸箱,对着车里的漂亮女子兴奋地道:“王梦婷老师,真是你啊,呵呵,好巧。”
车里的漂亮女子面容平静,没有一丝见到熟人的笑容,淡淡地道:“杨志明,你有什么事吗?”
国字脸男子笑道:“是这样的,上午我丈人给我打电话,说他家今天下午会有客人。我就中午买了一箱五粮液赶过去,随路送一个同学的妹妹,到了这个南衡花苑。谁知道我刚才送人到地方以后,才一出了这个口子,我的车就出问题了,熄火了。我正想叫一辆的士回家,巧不巧,一抬头,刚刚看到你的车出来了。”
“我下午,还有事。”王梦婷淡淡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国字脸讪讪地笑着:“你是去学校吧?我丈人的家,在解放路经贸大夏边上,顺路……”
“我……”王梦婷正要打断杨志明的说话,驾驶室里,突然响起一个男子嘶哑的声音:“外面那位先生,你应该是小婷家白金的同学吧?”
“是啊。”国字脸正在失望之际,忽然柳暗花明,连忙接口道:“里面是王教练吧?我对你当年在杨白金婚礼上横扫四方的霸气和酒量,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哈哈,见笑了。如果你不嫌我家小婷的车低档,丢你面子,就进来吧。”里面的嘶哑声音,豪气地道。
国字脸杨志明恭维道:“王教练,几年过去,你还是一样的豪爽过人,真是让人钦佩。”
听了这话,嘶哑声音显得更高兴了:“今天要跟你好好聊一聊,难得遇到白金的同学。”
“难得王教练有兴致,我就讨教一回。”杨志明笑着道。
“你的那一箱酒,还是劳驾你放后面的后备箱吧。”王教练道。
“咔哒”一声响,后备箱被王梦婷打开了。
打开后备箱之后,王梦婷冷笑拿起了手机,拨打一个号码,低声说话。
而驾驶室里一个四十岁左右,一身骠悍气息的高大男子,从副驾驶位推开车门,探出头,热情地问杨志明道:“我出来帮你放酒?”
杨志明连忙摇手:“一点小事,哪里要劳驾你动手?你请坐下,我马上就好。”
打开后备箱,杨志明捧起纸箱,放进去后,探着上半身躯在里面摆放一会。很快,他就抬起身,“砰”一下,关好后备箱的门,上前两步,笑容满面地钻进了甲壳虫后排的位置。
看到人上了车,王梦婷启动甲壳虫,驶向主道,慢慢加速,混在滚滚车流中一路上前。
杨志明上车后,一路跟王教练谈笑风生,两人越谈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二十多分钟后,这辆甲壳虫来到了杨志明的目的地,停下。
杨志明颇为遗憾的跟王教练结束了谈话,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捧出一箱酒,正要迈步朝左面那一栋高楼走去。
忽然,王梦婷从驾驶位出来,款款走到他面前,淡淡一笑:“杨志明,你丈人就住经贸大夏边上这一栋?”
听到王梦婷那柔媚的声音,杨志明顿觉销魂,放下酒箱,笑了:“是啊,以前我跟我老婆在这里暂住过一段时间。就是你结婚后,你家杨白金还来这里玩过三回,难道他没有跟你说?”
“我从来不查岗。”王梦婷平静地道。
骠悍中年王教练也从车里钻出来,解释道:“小婷每周五、周六晚上,各有一节毛笔、绘画的培训课。所以很多时候,不能跟白金一起出来活动。”
杨志明笑道:“我的同学里面,人人都羡慕杨白金。不但工作好,还娶了一个又美貌又贤惠又有气质的女子,呵呵呵。”
听了杨志明这话,王梦婷似笑非笑。王教练却不是很谦虚:“小婷这孩子,因为长的还算漂亮,从小到大都是人们视线的焦点。不过,有我爸这个老古板的不停留教诲,倒是学会了处处低调行事,从来没有惹出事来。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这个就不容易了。”
“是啊……”杨志明笑着,刚要说话,忽然一辆浅蓝色的士从后面的道上岔过来,一下停在面前。
出租车里一个庆幸的年轻男声,正在大声嚷嚷着:“还好,还好,提前到了。不然的话,第一次跟女孩子出来游泳,就迟到了,那可就罪莫大焉。”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有点傲然:“坐我的车,也没有别的,就是又快速又安全,毕竟十多年的驾龄,摆在这里。”
出租车的车门一下打开,一个高大身影一闪而出,就要往旁边的经贸大夏窜去。
忽然,这人目光一扫之后,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边上一对男女,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夫妻站在这里干嘛?难道有流星从这里落下?”
出租车停下,车里那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的时候,正在跟王教练说话的杨志明心里就哭了:“这贼老天,真不给人活路。”
但是杨志明面上如无其事,身躯悄悄转一个方向,说话声音很低,希望车里那个小子出来后,急于跟女朋友上去游泳,步伐急一点,最好一直低头走路不看人。
谁知老天可能听到了杨志明前面的心声,真的不给一条活路。出租车里面出来的高大男子,才走一步就抬头乱望,恰恰看到他们,并且走了过来,恶心地问出了杨志明最担心的那件事。
看到谭草根装模作样,说话超级大声,走路急匆匆,王梦婷忍着笑,就见对方看到了她,画龙点睛一般抛出了那个问题。
杨志明看到,王梦婷目光射到谭草根的时候,刚刚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脸,就被谭草根的话惊出一片冰寒:“谭草根同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志明见识不妙,跟王教练举手:“王教练,我忽然一点内急,先走了。这一箱酒,暂时放这里。”
脚下四处乱逛的王教练,刚好挡在杨志明路上,笑着递过一根芙蓉王烟:“内急之前抽一根烟,能缓和血液流动,你这一路忍耐过去的时候,不会太难受。“
杨志明无奈接过烟,正要说再走,王教练右手拇指摁住打火机一擦,一道火苗飙出,到了杨志明烟屁股下面,杨志明无奈,一边点烟,一边偷看那边。
那边,谭草根笑一笑:“我说你们在这里看流星,一句玩笑话,值得生气吗?
“你前面的一段话。“王梦婷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谭草根道:“这句话有问题?”
“不是这句,后面点的。”王梦婷道。
谭草根不解:“我说你们夫妻在这里……”
“对,就是这句。”王梦婷俏脸浮出一股羞怒:“你说清楚,谁跟谁是夫妻?”
“你们两个……”谭草根还是一脸疑惑。
“谁说我们是夫妻?你瞎说什么呀?”王梦婷急怒了,呼吸紧促起来。
“不是夫妻?不可能的。”谭草根看着王梦婷,笑道:“昨天我还被你那位误会一通,被骂得屁滚尿流,惨不忍睹。”
“什么?”王梦婷正色:“谭草根,我跟你说,玩笑不是你这样开的。”
谭草根闻言,似乎领悟什么,脸上渐渐一片阴翳,走到吐出一口烟雾的杨志明面前:“嗨,这位先生,你今天怎么不骂我了?”
杨志明眼见无路可退,也就冷静了,目光上下打量一下谭草根,微笑:“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谭草根大声反问道。
“是啊,你我素昧平生。”杨志明道。
“那你昨天还骂我?”谭草根目光炯炯,怒视杨志明。
“我们都不认识,骂你干嘛?”杨志明道:“你可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我。”
“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谭草根眼冒怒火,恨恨地道。
王梦婷跟她哥哥王教练,此时都是一脸的疑惑。王教练皱着眉毛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谭草根简单而气愤地说了昨天上午的事。
过程中,杨志明只是冷笑着抽烟,也不辩解。
等说完了,才在王梦婷兄妹质疑的目光中,对谭草根吐出烟雾,气愤地道:“你这个小伙子,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我也不知道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样来陷害我?”
“不承认?”谭草根侧脸,躲开烟雾,冷笑一声。
“现在社会,就是你这种小人多了,才会生出这么多祸端。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找律师,还要找你学校老师,看看他们是怎么管理你们的。”杨志明一付明显火大的样子。
“那好。”谭草根等杨志明说完了,对王梦婷道:“昨天,我在青云路电子市场看见这个人买了一台窃听器,还留下了他当时的照片。”
谭草根拿出自己的新手机,翻给给王梦婷看。
王梦婷翻看了一会,以一种看恶心东西的厌恶目光扫过杨志明的脸,蹙着眉头问谭草根道:“别人买东西这件事,跟你们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谭草根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跟你是很有关系的。你把这个人今天上车前后的经过,详细说给我听。”
王梦婷将信将疑,把杨志明的事说了一遍。
谭草根直奔汽车后备箱,王梦婷“卡咔”一声,配合打开了后备箱的锁。
杨志明见状,脸色苍白,右手一哆嗦,那一根芙蓉王没有夹紧,从手指缝里落下,“噗”一声,掉在水泥地面。他不顾地面上自己那一箱五粮液,撒腿就跑。却被王教练的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把揪了回来。
掀开后备箱,谭草根跟王梦婷目光四扫,很快在一个角落看到一张浅黄色跟后备箱里颜色几乎一样的纸,纸张下面微微突起。
谭草根一探身,右手伸出一个指头轻轻一捅。一个黑色的小火柴盒的东西,赫然在望。
王梦婷铁青着玉脸,正要伸手捡拾。谭草根拉着了王梦婷。王梦婷湿亮的红唇一动:“让我去拿……”
忽然,不知何时过来围观的一群人中,有人高叫了一句:“注意保护现场,最好不要影响那东西上的指纹,把人送到派出所。”
“谢谢。”谭草根道。
杨志明这时候一脸死灰,汗水从额头上泉水一样流下去。他看着目光凶狠欲要噬人的王教练,顽强地道:“上车去,关于这事,我有话跟你们两兄妹说。”
谭草根、王梦婷、王教练三人对视一眼,看看围观者越来越多,三人会心点头。
王梦婷进了前排驾驶室,谭草根把一箱五粮液塞进前面副驾驶位,跟王教练夹着杨志明,上了车。
甲壳虫很快开出去,
后排中,杨志明看着王教练,大声道:“这事情,虽然我是直接实施者,但是,其实我是帮老同学杨白金的忙,帮他监听他老婆——你妹妹,真要送我去了派出所,杨白金也跑不了。”
王教练右手拳头握紧,举起,怒道:“瞎扯!”
“我只管放窃听器,但是这东西时间一长就肯定会暴露。过一段时间,杨白金负责换地方。”杨志明道。
“还敢胡说!”王教练左手伸出,摁在杨志明的头上,捏泥水一般,使劲揉搡着。
杨志明看见王教练举起的那只大拳头青筋毕露,在颤抖,赶紧辩解道:“是真的。昨天,杨白金给王梦婷老师打电话,说要明天才回来,其实不是。杨白金今天上午已经回来了,就在我家里。不信,现在可以去。”
这话一出,王教练的脸,除了尴尬和愤怒,全是黑线。
王梦婷先是愣了一阵,然后脸上忽红忽白,最后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呜呜呜”低声地哭了起来。
王教练见妹妹哭了,一口郁闷之气无可发泄,从左边狠狠一拳打在杨志明的肚子上:“你这个煽风点火的家伙,也该打!”
“啊~”杨志明一声低吼,疼的弯下了腰。
本来一直看着窗外街景一梭而过的谭草根,知道涉及别人家里隐私,不好说啥。这时候见王教练动了手,于是死死压住杨志明身躯后,一只大手捂在了杨志明的鼻子嘴巴。
一分钟后,杨志明使劲扭曲。可是王教练跟谭草根都不是一般的力气,哪里动得了?
两分钟后,谭草根放开手,杨志明抬起头,一脸青筋,几片潮红,急剧喘息,鼻涕、口水、眼泪……一直流。
等到杨志明呼吸稍好,谭草根翻过他的头,盯着对方的一双红眼珠子,狠狠地道:“长假前那天晚上,新华宾馆那两个混混,是不是你捣的鬼?如果你还没有尝够,就再说谎一次试试。”
杨志明见鬼的眼神,望着谭草根:“什么混混?我不知道!“
谭草根眼一瞪,右手又伸了出来。
杨志明恐惧地叫道:“在新华宾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