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段往事,夏士雄脸上多了份沧桑,“当时水心也是可怜,才十几岁,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自己没有家,没有亲人。而我们呢,刚刚失去了一个女儿。用我太太的话说,就像是老天给我们恩赐一样,让我们遇到水心,又重新有了女儿。”
楼沁从没想要打掉那两个孩子,于是生产和落户都成了问题,夏士雄夫妻俩又起了收养的心思,和楼沁商量后,便托池景灏着手去办。在人脉方面,池景灏是个中老手,很快,楼沁就以夏水心的名字出现在夏士雄家的户口本上。
听完后,凌聿风沉默良久,由衷的说道,“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和水心穷极一生恐怕都还不完。”
夏士雄摆摆手,“这些都不要紧,因为我们也从水心的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温暖。现如今,还有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其实,我知道你,凌氏的当家人。不过,我同样知道,你还有一个未婚妻,楼家的千金,是不是?”
夏士雄问这些的时候,眼中带着探究,凌聿风丝毫没想说谎或者隐瞒,“订婚的事是假的,我现在已经在着手处理。”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水心现在是我的女儿,只要她受到一点委屈,我都不会把她交给你。”
虽然被夏士雄威胁,但凌聿风心里半点不悦都没有,反而对这位老先生多了一分尊重。
这或许就是苦尽甘来,楼沁在楼克齐那里没得到的东西,五年之后,夏士雄毫无保留地给了她,始终将她当做亲身女儿一样疼爱。
“夏老,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一下。”凌聿风突然沉了沉,道,“我在她身上看到过有细小疤痕,不算多,但也能看得出来,那些伤痕绝对不是意外导致的。”
昨晚和今早,他都注意到了,她的大腿内侧有几处非常浅显的疤痕,看着像是已经愈合已久。
闻言,夏士雄眼底闪过诧异,但又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听说过厌食症吗?”
凌聿风眉头紧蹙,点头。
夏士雄又说,“那我想,你应该没听说过心境恶劣障碍这种心理疾病。”
凌聿风已经能猜到什么,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渐渐收紧。
“用通俗一点的话解释,心境障碍是抑郁症的临界状态,又还未达到抑郁症的程度。患上这种疾病和病人的经历、从小的生活环境、和重大变故等都有重要关系,比如说,病人会以为是因为自身的缺陷导致某一件事失败,或失去某一个重要的人,这都会让他们产生自卑、自弃、自厌的心理,长时间没有人疏导的话,就会开始伤害自己,如果病情严重,病人甚至会产生自杀倾向。”
夏士雄拿出心理学教授的做派,讲的一板一眼。
凌聿风却久久不能言语,胸腔中有什么在不断地挤压着他的心脏,一下比一下地狠。
“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不会告诉你她的病历。”夏士雄话锋一转,“但是我同时也是她的父亲,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全然蒙在鼓里……我们刚认识水心的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好,能让她同时患上这两种疾病,对我来说,只能证明她失去的这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不,应该说是非常重要。”
送走夏士雄夫妻俩,楼沁转过身,只见凌聿风站在她身后发呆。
这个表情,可不是经常能在他的脸上看到的。
楼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调皮地问道,“怎么,被我爸吓到啦?”
凌聿风缓缓看向她,楼沁还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嘴角勾出个弧度,装模作样的拍拍男人挺括的肩,“不怕不怕,你还有我,乖乖的哈~”
凌聿风眼窝渐深,有更浓烈的情绪染满了整个瞳孔。
淬不及防地,楼沁还没有收回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便被凌聿风紧紧地抱住,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地用力。
甚至,挺拔的身躯还带着轻轻地颤抖。
夜晚,经过一场激烈的运动,楼沁睡得很熟。
刚洗过澡,她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与奶香。时隔这么多年,她的睡相还是这么乖巧,双眸闭阖,睫毛安安静静地垂着,还带着一丝红润的脸上像是剥了皮的蛋壳,仿佛一触即破。
凌聿风半依靠在床头,低着头,看着她安心地趴睡在自己的身侧,脑海中回荡着中午夏士雄的那一番话,久久都不能忘却——
“很多人不了解心因性心境障碍,更不知道它是伴随着入睡困难、食欲下降,情绪低落甚至自责自罪等一系列临床表现的病症。你应该没办法想象到,一个十几岁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每天和心理病魔抗争的画面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个女孩很坚强,她凭着很多成年人都不具有的意志力熬过来了,甚至,孩子也被她教育的很好。”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水水和禹禹上的幼儿园是禹城数一数二的私立幼儿园。还有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虽然不是高档小区,但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而除了最初,我和我太太帮她付清了生产的医药费之外,她没再接受过我们任何物质帮助。”
“从医三十多年,她是我见过最积极向上的病人。是她用自己的努力,给了孩子最好的生活条件。”
说到这些时,夏士雄摇摇头,脸上有欣赏也有心疼。
床头柜上的那盏台灯灯光柔和,凌聿风躺回床上,把楼沁轻轻圈到自己的怀里,看着她秀气小巧的睡颜,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许久过后,一枚缠绵悱恻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
转天一早,楼沁醒来的时候,凌聿风已经站在浴室准备刮胡子。
一只手拿着剃须刀,另一只手上拿着昨晚才从超市里买来的剃须水。
楼沁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他光着上半身,肩部肌肉线条流畅又优美。下面他只穿了一件系绳的全棉休闲长裤,在腰部的位置低低的垂着,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着既颓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凌聿风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穿着他的那件宽大的黑色衬衣,露出一条细白纤细的美腿,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高耸的胸部在沉闷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忽然,他见到她微翘起嘴角。
“在想什么?”深沉的眸子从她全身扫过,凌聿风一手把她拉到身边,鼻息间,全是她身上阳光的味道。
楼沁的眼睛和嘴巴都弯了起来,柔弱无骨地身体紧贴着他,“想到那年在海南,和你一起洗漱的时候,我被你的美色迷得昏头转向,不小心把漱口水都吞了的事。”
凌聿风也记起来了,薄削的嘴角浅浅勾起,当时,她还沾了一脸的剃须水弄出来的泡沫,模样滑稽。
知道他想起来,楼沁小声抱怨,“看到女孩子出糗,作为绅士要适当地选择视而不见,你懂不懂?”
凌聿风看她一眼,很诡异的眼神,接着,喉咙滚动,他发出愉悦的笑声,低沉又富有磁性。
又被他二次嘲笑,楼沁老大不爽的。连凌聿风提出让她帮他刮胡子这种福利,她都咬牙拒绝了。恰时她的手机正好响起,楼沁傲娇的扬着脸走出浴室,只差没翘起尾巴了。
电话是朵拉打来的,一接通,就听到她火急火燎地问,“阿沁,周末的校友会,你到底来不来?”
楼沁还没回话,朵拉就先发制人地开始撒泼,“我不管!你那天答应了我的。这次的校友会可是我负责组织的,你这个闺蜜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吧。而且,咱们四朵金花都好久没见了,她们两个也一直跟我打听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