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水凝换好睡衣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捏着那块珍藏已久的糖果,撞进凌聿风的怀里,楼沁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夏水凝攀着凌聿风的肩膀向上爬,他眉头似乎轻蹙了一下,但整个人都是柔和而且温暖的。
“叔叔,你把嘴巴张开,对了,还要闭上眼睛。”像下午对楼沁那样,夏水凝满脸都是贼兮兮的笑容。
凌聿风十分配合,马上闭上双眼。
夏水凝掏出那块被她珍藏已久也不舍得吃掉的巧克力糖,笨拙的拆下包装纸,然后塞进凌聿风的口中。她又看了看糖纸,可能因为她一直攥在手心里,巧克力有些化了,都黏在糖纸上,觉得舍不得,夏水凝伸出舌头舔着糖纸上的巧克力。
凌聿风一睁眼就看到女儿这幅可爱的模样,眼神愈发的温柔。
楼沁也因为夏水凝娇憨的模样忍俊不禁,然后又偏头觑向身旁的男人,若有所思。
察觉到楼沁关注的目光,凌聿风转过头,“怎么了?”
“没……”话说到一半,楼沁就怔住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凌聿风的肩膀上,他只穿着衬衣,解开了领口的一颗纽扣,许是被夏水凝用手抓着的原因,一边的领子向外倾斜,露出男人一小片蜜色肌肤。
只是此刻从楼沁的角度,她恰好能看到他肩膀上出现的可疑红痕。
而且还是很长很长的一道。
楼沁深呼吸,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夏水凝的身上,轻轻地语气说,“不许再玩了,现在是上床睡觉的时间。”
“可是,人家还没和叔叔聊天啊?”夏水凝不大乐意的噘着小嘴。
楼沁干脆把她从凌聿风的身上抱起来,往卧室走,“叔叔累了,明天再陪你们聊。你和禹禹如果乖乖睡觉,明天妈咪给你做好吃的肉肉。”
“好吧。”夏水凝在‘叔叔’和‘肉肉’之间纠结了很久,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楼沁的提议。
楼沁用最快的时间给两个孩子擦好身体,哄他们睡着。然后轻轻将房门关好,再度回到客厅。
还没走进,楼沁就闻到了那阵烟味。
凌聿风坐在客厅里,袖口微微卷着,短碎的头发垂在额头,带着一丝颓然的美感。双指之间夹着的香烟在空中扬起一缕白烟,在那白雾和客厅的灯光交错之中,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微抿的下颌轮廓,都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忽然,凌聿风只觉得手上一空,抬起头,楼沁站在他面前,已经将烟蒂捻灭。
“你肩膀怎么弄的?”
凌聿风沉沉的望着她一会儿,随后坐直了身体,“没什么,只是碰了一下。”
楼沁眼底蕴出质疑,她又不是傻瓜,这伤得怎么碰才能碰出这么长的一个道子来?
凌聿风站了起来,把烟盒和打火机都收进西装外套的口袋,将外套搭在手臂上,云淡风轻地开了口,“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酒店。”
看他从自己的身边错身而过,楼沁也不阻拦,只是淡淡的出声,“你要是踏出这个门,就别再来了。反正,你什么也不想让我知道,那干脆连见都不要见了。”
她的话赌气成分居多,怎么可能真不见面了?
男人脚步停了下来,许久,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让你看到又要哭鼻子,我就不心疼么?”
楼沁转过身来,“谁哭鼻子了?我已经不小了。快让我看看,我要看!”
他缓缓掀眸,一个认真无比的小脸映入他的视线,她咬着下唇,像是很怕,但又在强忍着什么。
“你这样着急,要是用在某些特别的时刻,我会更高兴看到。”
促狭的笑声从头顶响起,楼沁只分神瞪了他一眼,便继续脱掉他的衬衣。
看到他身上伤口的一刹那,楼沁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伸出手,想碰又不敢,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凌聿风裹着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薄唇边亲了亲,声音沙哑,“还说不会哭?眼圈都红了。没事,真没事,一点都不疼。”
楼沁根本没理会他,现在最不值得相信的人就是他了。
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她绕过去又看向他的背后——
交错的红痕盘踞在他肌理结实的背上,有一些都肿了起来,更甚至还冒出血丝,可见下手的人有多重。
“我……我去拿药水。”不等凌聿风阻拦,她脚步匆匆的走向卫生间。
将门关上,她才把胸口梗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楼沁靠在门上,眼前还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心里揪得难受。
要不是她无意间看到,他会怎么处理这些伤口?不用问,肯定是又瞒着她,也不去医院,就这么放任它自己去疼,好像那肉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样。
想着又气又急,可到最后都还是心疼。
从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找到医药箱,记挂着凌聿风的伤口,她片刻不敢耽误。
凌聿风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手里捏着一根香烟,不过没有抽,估计也是怕她又会着急。
楼沁坐在他身后,把碘酒和棉签一一拿出来,给他涂伤口时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明明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工,什么样的外伤没有见过?可一当这些伤出现在自己爱的人身上,什么理智和专业素养都飞了。
她的动作又轻又柔,万分的小心。凌聿风始终不见她出声,转身想要看一看她,可刚有这意图,就被楼沁打了一下没受伤的位置,听到她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别乱动。”
因为太多伤口,楼沁处理了很久,半个小时后才把用过的棉签扔掉,把碘酒收进医药箱。
凌聿风得了自由,第一时间扭头去看她,果不其然,眼圈和鼻子都红得要命,眼尾还有她没擦干的泪水悬悬欲坠。
他把她两只手都攥在手心里,不让她再动,“你看,我说什么了?早知道,就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早知道,你还别挨打呢。”楼沁有些恶狠狠地瞪着他,“到底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凌聿风勾笑,还能有谁敢这样对他?
“我爸。这次是气坏了,下手才这么重。”
楼沁怔了怔,接受了这个答案,不过还是把秀气的眉拧成了麻花似的,“你都三十多了,再生气也不该动手。”
忽的,她一停,掀开睫毛凝视着他,“是不是……是不是和我有关?”
凌聿风对家庭看得很重,从他如何对待凌母就知道他有多孝顺。这次能把他爸气成这样,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凌傅正这么下狠了心去打他。
“别胡思乱想。”凌聿风哑着声音,捏了捏她的小手。
可他这么回答,楼沁更坐实了心里的想法。鼻子一酸,又有些哽咽。
凌聿风不知道第几次想叹气,大手一拉把她拽到腿上,干燥的指腹揩下她的眼泪,刚抹去一滴,马上眼睛又湿了。
“你在医院对待病人的时候也这样?”他哭笑不得。
他想到上次出车祸,她也是一边给他涂药一边猛掉泪,当时他就说过,这辈子她都当不了医生。可谁知道,现在她虽然不是正统的医生,但却做起了性质差不多的护工。
楼沁抽了抽气,摇头,“我很专业的。”
“那现在怎么还掉眼泪?”
“……因为,你不是他们啊。”
这一句话,勾起男人心底的柔软,他嗓音轻柔又黯哑,“要是让水水看到,你这个当妈的哭成这样就太丢人了。”
他偏头看她难得撒娇的模样,大手顺了顺她散落在身上的长发,一下一下动作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