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儿拖着虚弱的身体在京城茫然地走着,她不知道去哪?偌大的长安街,人来人往,无一人与她相识。夜,开始袭来,身心俱伤的芷儿有些支撑不住了,她来到凌王府前,沿着阶梯坐下,大口地喘着气,身无分文的她,无处可去。
家,什么是家?
阿玛、额娘,为何留下我一人苟活?报仇,这深仇大恨,何时方得报?现在连如何生存都不知了。芷儿感到右肩上的伤口正潺潺地流出血来,她用手一摸,衣裳的右上角早已被血沾湿,她苦笑了一下,解开衣裳的扣子,褪下衣裳的右袖,从包裹里掏出一件单薄的亵衣,紧紧地压在伤口上,不敢动弹,她必须止血!她必须活着!
突然,凌王府的朱漆大门打开,芷儿一个闪躲,藏身于门前的石狮子后,才没被发觉。只见出来两位姑娘,前头的姑娘体态修长,折纤腰以微步,身穿红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拖地绿叶裙,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婀娜迷人。另一个姑娘手抱琵琶尾随着,旁边一位家奴手执灯笼,小心翼翼地引路。
“宁姑娘,真是不凑巧,王爷进宫还没回。要不我安排轿子送姑娘?”这下人点头哈腰地讨好着。
宁姑娘!芷儿的脑海里冒出宁凝凝的名字,难道她就是杨武昊口中的花魁?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也没地方可去,这天大地大,今后只有她一人在天地中求生,又何惧爷爷所说的顾忌,再说了,她想报仇也不知从何处查起,既然凌王贵为当朝王爷,或许,能帮到她寻找到些蛛丝马迹。
正在芷儿沉思时,只听见一句如涓涓泉水般美妙的声音传来,“不烦总管了,是凝凝来得不巧,我和舞儿回去就行了。”
“这怎么行,姑娘可是贵客,要是出了啥差错,王爷归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还是让护院送姑娘会迎香楼吧。”
宁凝凝轻点下巴,盈盈迈出脚步,身后,王府的两名护院紧跟身后,朝着迎香楼的方向走去。
方芷儿从石狮子后走出来,望着前方越走越远的宁凝凝,犹如黑暗中的飞蛾见到灯火般,她扣好衣钮,把沾着血的亵衣塞回包裹里,轻轻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迎香楼就在眼前了,夜晚的迎香楼热闹非凡,高挂的灯笼照亮了一条街,莺声燕语的余音,不时萦绕着这冷清的夜晚。
护院将宁凝凝送到迎香楼前,便告辞了。芷儿与他们擦肩而过,认出他们就是那晚与她交过手的,只是他们没认出她来。芷儿随着宁凝凝的身影,来到迎香楼的门口,踌躇着该不该跟进去。
“哟,我的心肝呀,可回来了。金大爷见不到你,正在屋里发火,你快去见见她。”一位中年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见到宁凝凝进楼,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她的玉手诉苦。
宁凝凝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推搪:“柳妈妈,你去推掉他,我累了,让别的妹妹去招呼他!”
“这,这定金我都收了,你就去坐坐,给金大爷唱段小曲,他可是出手阔绰呀!”那个叫柳妈妈满脸笑容,不等宁凝凝应允,就吩咐旁边的舞儿,“像个木头一样愣着干嘛,快带你姑娘去蓬莱阁,金大爷可是惹不起的。”
宁凝凝无奈只好前去,她已经厌倦了,可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谁让她当初跪在迎香楼前卖身葬母,被柳妈妈一眼相中,高价买了下来,训练成迎香楼的花魁,自此过着迎来客往,看尽男人流连花街丑态百出的日子。
方芷儿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想找寻宁凝凝的身影,却见里面阁楼上,三四个姑娘伴着琴笛声卖弄风姿,翩翩起舞,阁楼大厅里,各坐席间,丫鬟疾走伺候,席上姑娘们含羞倚醉,纤手掩玉罗,半推半就,劝饮客官一杯又一杯,眉梢情意浓浓,令人欲罢不能。
芷儿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爷爷从小就教导她,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为什么这里的男女都不是这样,有的姑娘还坐在客官的腿上喂酒,芷儿糊涂了。
“哪家的黄毛丫头,去去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一个打手似的男子见方芷儿在门前徘徊,过来驱逐她。
“我,我是来找人的。”芷儿小声地说。
“找人?”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猥琐地笑起来,“是来找你家老爷还是少爷的呀?”
芷儿踮起脚尖往里面瞅瞅,随便找个借口,“大哥,我家夫人让我来找老爷回去。”
“那进去吧。”那男子见惯下人来寻主子的,便不以为常,芷儿便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芷儿到处好奇地走走,她朴实的装扮在众多华丽装饰的女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引起了柳如飞的注意,她暗中唤来刚才与芷儿说话的打手,“阿福,哪里来的丫头?”
打手毕恭毕敬地回答,“柳妈妈,这丫头说是来唤她家老爷的。”
“来找人,还拎着包裹,我看这丫头是白撞的,看她那装扮,倒像是从乡下来的村姑。你随我去看看,莫要惊扰了客人。”柳如飞走到芷儿面前,挡住了芷儿的去路,芷儿正欲上楼,瞧瞧楼上的光景,见有人挡路,头也不抬,便自个缩缩身,给柳如飞让路。
“丫头,你来这找谁?”柳如飞一双丹凤眼,锐利地扫在芷儿的身上,这丫头虽着装简朴,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如果能让她调教调教,恐怕会比宁凝凝有过之呀!
芷儿微微抬头,见拦路的是刚才的男子和一位中年妇人,有些心慌起来,硬着头皮说:“我来找我家老爷。”
柳如飞见大厅客座如云,便低声严厉地斥骂:“放肆,敢来我柳妈妈的地盘说谎,拿着个包裹找老爷,还不给我说实话。”
芷儿见眼前的妇人如此细心,知道瞒不了,也就大胆地与她对视,“我找宁姑娘。”
“你找凝凝?”柳如飞狐疑地望了望她,“你和凝凝是什么关系?”
“我?我和她——”芷儿吞吞吐吐地,不知怎么编造下去。
“柳妈妈,她是找我的,让她上来。金大爷喝醉了,你唤阿福找人送他回府吧。”不知何时,宁凝凝站在二楼的阁楼扶栏边上,用手帕轻掩着嘴,细声说着。
楼下大厅的客官,见到宁凝凝的出现,起了些骚动,嘘声不已,直嚷:“宁姑娘,下来陪我们喝一杯。”
“凝凝,给我们弹奏一曲呀!”
宁凝凝浅浅一笑,松开手,让手帕轻轻飘下,“客官想听凝凝弹奏,拾到手帕者,明日凝凝自会相陪。”说罢,望了望柳如飞,转身走了。
楼下,为了抢到宁凝凝的手帕,早已乱成一团,柳如飞顾不上眼前的芷儿,只好吩咐阿福,“哎哟,凝凝这丫头,真是又给我添乱,你带这丫头去找凝凝,我如应付这帮色鬼。”柳如飞虽口里不停地唠叨,但心里可是乐开怀了,多少人为听凝凝一曲而掷重金,这抢到手帕者,可见美人却也要付出双倍的银两。
“你,上去右转最后一间,就是宁姑娘住的房间。你自己去找她。我没空带你去,找她就直说嘛,还唬弄我找啥老爷的!”打手阿福不满地丢下芷儿,乐颠乐颠地找人送金大爷赚赏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