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国的领土多山多水,千万瀑布连城一片,登高而望,水雾蒙蒙。广阳人的房屋在山崖上凌空而建,他们的道路也是沿山而建,一片水雾和郁郁葱葱的森林遮掩之下,是广阳人的城市。
初到广阳的南唐人会以为他们到了一个贫穷落后的村落,可是当他们进入广阳人削平了山顶建造的城市里,他们会惊讶这里有着和南唐一样的繁华奢靡。
广阳马极为矮小,这样才能适应险峻的山道,北国人讥讽广阳人是“骑狗出行的懦夫”,广阳人则讥讽北国人是“借助马匹才能体现身高。”由两国互相的讥讽可以看出,广阳马矮小,北国人个子不高。
“这些是来自北国的貂皮,快来摸一摸这种手感,我知道广阳很温暖,可是裁下一块貂皮做成装饰或者鞋子难道不可爱么?”商贩声嘶力竭的在喧闹的街头叫卖:“这个是灵公国来的灵巧用具,你们看清楚,只要轻轻打开,像这样,就可以变成一个水桶,一个能够放在口袋里的水桶!”
集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嘶力竭,却乏人问津,他叫的久了,出了一头的汗,嗓子也哑了,垂头丧气的泄了气坐在货箱上,摘下汗巾擦拭额头:“妈的,第三天了,再不出货咱们爷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大叔,来之前人家就提醒过了,广阳这边不太平,生意不好做……”货箱后面一个病弱的男子抬起头来,小贩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躺着你的。”
“大叔,歇歇吧。”男子躺平,他的头发极长且没有梳理起来,遮住半张脸。广阳国是个温暖之地,他却穿着遮住全身的衣服,有几个露出来的部位可以看到很清晰的伤痕。
“歇不得,出不了货咱们没得吃喝还不打紧,总得筹集银子带你去灵公国治伤。”小贩拿起水壶狠狠喝了一口水,又站起来拿着货物卖力的吆喝。
病弱的男子无声的叹息,闭上眼睛躺在货箱后面听着小贩嘶哑的声音。
这人就是在南唐栾京被顾畹救下的吕青阳。赤县令查无实据,只能将他从牢房里放了出来。连日的拷打已经耗掉了他半条命,他被狱卒从牢房拖出来之后直接扔在街头,没人接他出狱,他就趴在街头整整一日,几乎丧命。
夜半时分,一辆马车把他从街头捡了回去,吕青阳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给他清洗包扎伤口,然后晃晃悠悠上了一条船。一路颠簸,等他醒来他已经和这个名叫兰百万小贩在一起,还有满仓的货物,货船停靠在广阳国都城大京。
广阳国国主在半年前病逝,国主多子,共有儿子二十八人,长子登基之后唯恐弟弟们来日抢夺自己的江山,因此下令将二十七个弟弟的双脚全部剁掉。
新任国主的这个命令解释为,残疾的王侯可以由国家供养不至于饿死,而且残疾的王侯永远不能成为国主。
这些皇子中有十八人被砍去双足,其中八人伤势过重死去。另有十个皇子不甘心就这样被人砍掉双足,各自联络外戚大臣,掀起战事。各自地方官也各自选择了自己拥护的皇子,零星战事在全国各地点燃,表面上广阳国还能维持全国政令的执行,可是大战事已经迫在眉睫。
吕青阳和兰百万腰间都没有多少钱,在大京下船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趁如今市场还在运行尽快将货物出手,赚取银两之后转道灵公国。因吕青阳受刑太重,牙齿打落了太多,面部骨骼被打得塌陷,整个人面目全非倒也罢了,身体也有极重的内伤,若不尽快赶去灵公国,他很可能一日日虚弱下去最终不治。
吕青阳闭上眼睛,脏腑的疼痛没有一刻停歇,他拿出一颗药丸吞下去,暂时压住这种折磨得人几乎要发疯的疼痛。货箱里各色货物都有,复杂的气味弥漫在吕青阳周围,令他觉得像是躺在一个拥挤的房间里,心情不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安全感。
正昏昏欲睡间,他忽然闻到一股酸臭味,像是放臭了了鱼虾散发的气味。吕青阳本以为是旁边过了拉海货的车子,哪儿知道忍了许久,这气味不但不曾减弱反而越来越明显。
终于忍无可忍,他睁开眼睛勉强支撑起身体,刚想抱怨一句,却看到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在自己眼前。
那张脸脏的几乎看不清五官,唯独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是两盏夜里的灯。看样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蜷缩在货箱的缝里,全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过,酸臭的气味就源自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