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畹的楼船名叫春山舟,天色将晚,七彩灯笼点亮,宾客到齐便开行起来。船一开行起来,留香河上的风吹进船里,楼船上悬挂的金铃细密作响,像是身上带着金铃舞动的美女。
“南唐人的吃食都太软太甜,酒也太没劲。”随从在楼船里绕了几圈,看过楼船处处装饰的花卉丝缎之后颇为不屑,这楼船里燃着香料,香气也是甜腻的气味。
“亳州都吃些什么呢?”女人娇软的声音传来,操着一口纯正的北国话,随从大惊,他刚才抱怨南唐的食物是用北国话抱怨的,他本以为在这里肯定没人听得懂,却没想到顾畹竟然会说。
受惊的人把手放在腰间的刀上,却愣住了。
顾畹穿着北国女子的装束,发辫用丝带编织起来,若非身形纤细,整个人看起来倒也像是北国的艳丽女子。她看到厅里的人手握着刀,可是却恍若未见,她身后的奴婢也像是没看到一样,嘻嘻笑着从她身边走出来摆上宴席。
炖大块的羊肉、肉汤饭、烤饼、果脯和油脂制作的点心。厨师的手艺很正宗,香味弥漫在整个船舱里,令他们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北国的大帐之中。
艾孜克看了看随从,示意他们收起武器,他笑着用北国话说:“没想到南唐有会说北国话的花。”
“贱妾见过太多‘亳州’的商人,所以您不奇怪。”顾畹依旧笑着,拍拍手,丫鬟们抬着酒坛上来,顾畹扬手打开酒坛的盖子,清冽的酒香四溢,竟然是北国的寒雪酿。
这酒是北国皇室的女子亲手酿造,只供应皇室宴会所用,艾孜克作为封王世子长这么大也只不过喝过两三次。这样的酒,竟然在南唐一个娼妓的船上摆着好几坛。
“请,这样好的酒,不大碗的喝岂不是可惜了?”顾畹招呼下人给客人斟酒,用的当真是大瓷碗。艾孜克等人倒是有些不敢动手,顾畹不等他们犹豫,自己已经先短期一碗来干了。
这一大碗酒下去,顾畹咳嗽一声,面上添了几分春色,也不去看客人是否喝了酒,拍拍手令鼓乐响起。
音乐也是北国的音乐,节奏迅速欢快,带着如火一样的热情。顾畹翩翩起舞,像是草原上欢乐的小鹿,她赤脚在船板上跳跃,面上带着热情激动的笑容。
艾孜克大为惊讶,心情却放松了很多,看看自己的随从,他们虽然仍旧有些疑惑,可是脸上也已经戴上了几分笑意。
姬青松道:“少爷请安心,各国来南唐行商的商人很多,这位姑娘应该是自幼学习各国语言。”
酒的香味太诱人,终于有一位随从忍不住喝了一口,咽下去觉得没什么不妥就直接干掉一整碗。别人看他喝了,也就拿起来一起喝,众人都尝过,艾孜克才喝了自己碗里的酒。
酒下了肚,人也欢快起来,又有美人欢笑起舞,美食当前,气氛逐渐融洽。
船行本十分平缓,颠簸忽然发生,正在起舞的顾畹被颠簸的船震动,脚步趔趄,歪倒在一个随从的怀里。她丝毫不惊,哈哈大笑起来,迅速的从随从怀里挣脱,一扭身坐在了艾孜克的腿上。
北国信奉天神,皇储以及封王的世子在十五岁之前都会和侍奉天神的巫女住在一起,巫女是发誓保持终生纯洁侍奉天神的,因此这些男孩子在十五岁之前也都会保持纯洁。
艾孜克刚刚搬离巫女的帐篷,他还从没有将一个如此年轻艳丽的女人抱在怀里。
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想推开顾畹,可是顾畹却死死抓着他椅子的靠背:“少爷当心,船到涌泉眼了,颠簸会很厉害。”
艾孜克望向窗外,涌泉眼处水流交汇湍急,岸边贱民的孩子看着大船在涌泉眼处颠簸哈哈大笑:“翻了翻了!”
船身当真倾斜的十分严重,真的像是要翻了似的,艾孜克吓了一跳,北国人不善游泳,他心中惊惧,难道这个顾畹是来刺杀自己的么?就在船身倾斜的十分严重时,从岸边贱民的窝棚里出来了一群男人,他们面黄肌瘦,人人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棍子,用力一伸。那些棍子很长很粗,他们这么一顶,恰好顶在船身上沿,倾斜的船身接力,逐渐恢复。
船上艄公在船身平稳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铜线扔出去,船一直在向前,这些拿着棍子的男人并未追赶,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岸上追逐着楼船,看到扔了铜钱,都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来接。
铜钱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在岸上,水性好的孩子跳入水中去捞钱。艾孜克好奇的盯着这些孩子,他们拿到了钱,就被跟在他们身后的成年男人夺走,有几个精明的孩子偷偷藏了铜钱在自己嘴里。
“他们这是做什么?”艾孜克有些不明白,顾畹笑着起身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姬青松一眼。
姬青松有些尴尬:“少爷,那些撑船的男人是毒人,那些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毒人?”艾孜克惊讶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