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长空听艾孜克说一句便赞一句,艾孜克被他赞得有些飘飘然,全然未曾留意姬青松的目光,将一切说了个详细。当说到顾畹预见到和艾孜克重逢,以及姬青松说顾畹是巫族女子有些异能之时,尉迟长空长长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烧水烹茶的顾畹,姬青松心底里暗道一句不好,凑在一边笑:“只可惜,顾姑娘只能预见与她自己相关的未来。”
姬青松的本意是想解释一下顾畹这能力没什么大用,可是说完之后看到尉迟长空眼底的亮光一闪,忽然意识到,自己将这事越描越黑了。
顾畹回过头来笑着:“快来,茶好了,你来尝尝不加奶的茶味道如何?”艾孜克听她这样亲昵的称呼自己,笑着跳过去:“顾姑娘。”
“叫我畹畹。”顾畹一笑,艾孜克尚未开口,尉迟长空也夸张的模仿艾孜克跳过来:“畹畹。”
周遭的丫鬟咯咯笑起来,艾孜克知道尉迟长空是在笑话自己,脸上发热,心里却有些遗憾,这一句畹畹居然被别人抢先一步叫了去。
“金公子请。”顾畹将茶盏递给尉迟长空,他接茶盏的时候不经意的碰触了一下顾畹的手掌,似笑非笑:“一闻就知道是好茶。”
顾畹心头一震,在那轻轻的碰触之后,她得到一种预感,极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像是一株毒草生长开来。碰触时间太短,她无法判断这种不好的感觉到底预示着什么,因此表情丝毫未变:“金公子客气了。”
下意识的,她躲了躲,靠近艾孜克。这个北国男孩子总是带着羞涩的笑,令她感觉到温暖安全。而且和这个男孩子接触时,她得到的预示总是朝着好的方向。
尉迟长空却察觉到了顾畹的变化,他毫不介意的与艾孜克说笑:“艾孜克你可否听过栾京的童谣?”
“什么童谣?”
“西南楼楼高,金瓦金蛇跳,东南楼楼阔,大尤上去小尤落。西北皆平地,草席盖顶烂泥地,东北倒有十二楼,鲜花满楼无忧愁。”尉迟长空打着拍子说完,艾孜克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说的是栾京成,西南都是皇族,房顶有金色琉璃瓦,东南都是富商,大半都是姓尤的,西北都是平民,住的差劲,东北虽然也是平民,但是却有十二座高楼。”
“哦?哪儿十二座?”艾孜克被尉迟长空带过了话头,尉迟长空看了看顾畹:“章台街上的十二座花楼咯。为这个,章台街在百姓口中又叫做十二楼街。你整日里与我看金蛇,估计没空数章台街上的楼到底有多少座。”
顾畹心思敏感,察觉到尉迟长空这是在自报家门。整日一同看金蛇,除了当今皇族,怕没有旁人了。皇族能够对艾孜克如此亲昵,又能让艾孜克如此客套的,只怕唯有一个。
她了然,却没有表露出来。
在奔流关外游玩,不看看夜景是不圆满的,艾孜克有心早点回去,尉迟长空却丝毫不怕,执意夜游,并执意要求顾畹将鲛人引来。
今夜倒是并无明月,漫天繁星,夜色并不太美,好在天气还不错。船不能离开奔流关太远,关防守将点燃了奔流关上所有的灯,让整个关防看起来明亮雄壮。
尉迟长空点点头颇为赞许:“奔流关守军倒是勤勉。”
顾畹并没有说,若不是奔流关守军知道一国之君在奔流关外,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点燃所有灯火严阵以待。
药粉洒下,歌声响起,由远及近,艾孜克惊讶的发现,鲛人的蓝色荧光在靠近之后变成微微的粉色。
尉迟长空洒下药粉,歌声停顿片刻,鲛人再次唱起歌来,歌声苍凉而又悲怆,同时还带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歌声让艾孜克心中一紧,他侧目看着尉迟长空。楼船灯光之下,尉迟长空的脸隐在阴暗之中,只看得到他微笑着,像是在赞美鲛人的歌声,可是那笑容看起来却又充满残忍,令艾孜克想起草原上的狼咬死猎物以后的模样。
尉迟长空本一动不动的站在船边听歌,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顾畹的手腕:“畹畹,这歌声真是诱人,可是我听说鲛人残忍嗜血,若是我扔下去的是鲜活血肉,他们会如何?”
骤然接触,方才未能细细感知的预示铺天盖地袭来,顾畹觉得自己几乎被遏制了呼吸,她的汗涔涔留下,勉力坚持:“鲛人见血就会陷入疯狂之中,他们会返回深海捕杀猎物,不会在逗留浅海。”
“哦,可惜可惜,我还以为能够让他们组成一支水军。”尉迟长空松手连连摇头。
艾孜克看顾畹脸色发白:“畹畹,你没事吧?”一开始叫畹畹,他还会自己脸红,这会叫顺了口,只觉得这称呼无比顺畅。
“没事,风凉而已。”顾畹冲他笑笑。她没敢说,在尉迟长空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时,她看到了一片血海。
“金少爷,鲛人是不能驯化的,据人说鲛人和咱们普通人一样有心计有智慧,他们只是生活在水里而已。”姬青松插了一句嘴,尉迟长空听了讶异:“他们和我们一样?”
居高临下,哪怕鲛人看起来如此美丽歌声如此动人,在尉迟长空的眼里,他们也如蝼蚁一样不过是动物罢了。
艾孜克扶着顾畹,顾畹拍拍他的手:“我给两位表演一段歌舞如何?如此美景,不饮大醉岂不是辜负了。”接触艾孜克皮肤的瞬间,顾畹觉得自己平静下来。
“妙啊妙啊。”
顾畹从壁上拔下宝剑一双,鲛人的歌声仍在继续,那肃杀得令人胆寒的歌声却配合了顾畹剑舞。双剑锋利,银光如水,趁着海面反射的点点星光,一片烂银舞动起来。舞姿轻妙中带着几分坚毅刚烈,艾孜克本以为顾畹的舞姿是那种热烈如火的激情,头一遭看到这样的舞蹈,他赞叹之余沉醉其中,看着顾畹平静的表情心生无限钦慕:“她真是聪明,比我的王姐还要聪明,我若是提出带她走,她会同意么?可是我凭什么带她走,我自己也是个人质。不怕,我总有一天会成为北国皇帝,到那时我再带她离开!”
尉迟长空却看透了顾畹舞姿中传达的意思,顾畹在抗拒尉迟长空,她恐惧,企图远离,企图让尉迟长空主动远离自己。
尉迟长空的眼底扫过一丝寒意:你若能助我坐稳天下,我一定要你!
美酒美人,美景撩人。
二人饮酒大醉,楼船在晨曦中载着二人返回,宫中的马车早就等在绿柳楼的渡口,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将烂醉的二人抬上车回宫。
顾畹看人走远了,招呼睡眼惺忪的万年:“去一趟尤老板家里。就说我有急事。”
“好!”栾京姓尤的不下百人,几乎各个都是老板,万年却答应着飞奔出去,因为他知道,姓尤的还和顾畹有瓜葛的只有一个人,尤氏家族的族长,如今只有四十出头的尤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