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皇储,你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龙颉敦在他背后大声的说,图力的身影停顿了一瞬,并未回头快步离开。
栾京城南的皇宫有着金色的瓦顶,阳光照射之下,整片房顶金光闪闪,晃着全城人的眼睛。首辅梁弼在金砖走廊上缓缓行走,寺人天保在他身边侧身行走,陪着笑脸:“大人,陛下刚刚从球场回来,大人过去了还要稍等片刻。”
“不妨。”梁弼心情大好:“陛下现在每天在做些什么?”
“还是老样子,马球,骑射,要么就是和宫里的宫女玩耍,偶尔去庙里拜佛。”天保笑着回答,梁弼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皱皱眉头:“静安那个老秃驴有没有乱说什么。”
“绝对没有,每一次都是和陛下说佛偈。”
宫殿中浓重的熏香传来,脂粉气很重,女子的嬉笑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一群人从宫殿里冲了出来。梁弼站定脚步,天保也停下来站在梁弼身边,首辅大臣平静的看着宫门,嬉闹声越来越近,一群衣衫不整女子嘻嘻哈哈的奔出来,一个穿着女装的男子在后面追逐,过门槛的时候他抓住了两个女子,一群人绊倒纠缠在一起。
彩帛飞扬,首饰琳琅落地,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闹爆发出来,天保侧目,看到梁弼的脸上带着谄媚小心的笑容。
“梁首辅,你在这里。”皇帝爬起来,扯下缠在身上不知哪一个女子的披帛,他个子很高,人也很挺拔,十六岁的年纪,稚气未脱眼神纯净简单。
“陛下,臣来看看陛下起居如何,上一次臣送来的女孩子们都还能让陛下开心么?”梁弼笑着,皇帝点点头,穿着女装毫不介意的走在梁弼身边:“她们都很聪明伶俐,梁首辅你看人很有眼光。”女孩子们笑着回避,并未同行。
“能让陛下开心,是老臣的职责所在。”梁弼笑着。皇帝点点头:“对了梁首辅,北国使者递交上表,要求和南唐开商,梁首辅是怎么决定此事的?”
梁弼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回答:“陛下,北国贫瘠,若无南唐协助一旦发生天灾他们难以为继,臣以为应该通商,但是为了表达诚意,应该让北国送质子来南唐。”
“哦,质子,为何不是女子?”皇帝哈哈大笑,梁弼也笑起来:“是是是,臣一定回去督促他们送一些热情似火的北国女子来。”
“最好是包着毛皮。”皇帝哈哈笑着,梁弼也笑着附和。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梁弼挑了几件无关痛痒的国事汇报一番,君臣二人且说且行,眼看走出很远。
“我去老祖宗那里玩玩。”皇帝笑着,梁弼看到他的领口还留着女子唇上胭脂的印记。
“臣恭送陛下。”梁弼在一座宫殿的门口躬身,皇帝随意挥挥手举步入内。天保站在台阶下面朝里看了一眼,梁弼给了他一个眼色,他便点了点头,二人心领神会。
这座宫殿中竖立着巨大的彩绘屏风,彩绘的内容是天启帝创立南唐斩杀殇帝的历史,房顶上悬吊着精致的宫灯,熏香的气味悠然平淡,像是一座居住老年人的宫殿。
可是宫殿之中并没有任何家居,偌大宫殿空荡荡的,地面正中有一个浅池,池边有三级台阶,皇帝走下浅池,坐在台阶上,面容一改方才的嬉笑,虽然仍旧穿着不伦不类的女装,可是表情凝重。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浅坑里他的对面,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蟒蛇全身银白色,蛇头大的像是犀牛的头,头上还有一只角。
一人一蛇平静的面对彼此,一言不发。
没有人知道南唐皇族世代的秘密。自天启帝登基,这条从天而降的白蛇就被养在这座宫殿之中,天启帝经常在这里面对白蛇静坐。之后的皇帝也来拜谒白蛇,然后便很自然的坐在白蛇对面安静的看着它。
每一代皇帝都如此,他们共同分享了一个秘密,一个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
这条被称为老祖宗的白蛇拥有和人心灵沟通的能力,但是它只和皇帝沟通。
“孩子,你不快乐。”
“老祖宗,今天梁弼告诉我,他要接纳北国皇储为质子,您说过,静安师傅也说过,北国是一头已经饿了七百年的饿狼,如今我们是在引狼入室。”
“孩子,这也许是你的机会。”
“老祖宗,什么机会?难道北国的狼会帮我夺回权利,然后拍拍屁股回到北国去?”
“孩子,上天给人的只是一线曙光,看到机会的人会想尽办法抓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
“想尽办法做什么?让北国的狼崽替我杀了梁弼么?”
“我和静安对你说的最多的是什么?”
“朋友。”
“朋友。”
“朋友?”
皇帝仰头靠在池边闭上眼睛,暗暗长叹:“老祖宗,我要如何交这个朋友?梁弼若是看出我的意图,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阻止我。”
“梁弼是你必须对抗的敌人,你只能接受挑战,并且必须赢,放心孩子,老祖宗和其他忠于你的人都会帮你的。”
天保站在宫殿门外,负责这座宫殿洒扫的太监笑嘻嘻的跑过来打躬作揖:“保公公您受累了,要不要去旁边做做歇会?”
“不用了。”天保嫌弃的摆摆手,探头望望宫殿里面:“真是不明白,坐在那看蛇有什么意思。”
“说得是什么,不过说起来也真是不得不信,这老祖宗脾气暴躁着呢,三天前,咬死了一个打扫的宫女,膀子咬掉了一半吞下去,咱们这些下人吓得没人敢靠近,可就是皇帝能坐得那么近,老祖宗一动不动像个猫似的。”太监用力的瞪着眼睛:“真是真龙天子的血脉。”
“哼,不过是个……”天保说了一半,到底咽回去,他本想说不过是耍蛇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