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根本没有有过山茶花,但是,火场里死去的,的确是妖怪,除妖师用火烧死的狐狸和鸟妖怪的尸体已经化成了灰,就堆在远处灰烬残留的地上。
意外看到妖怪被烧死的灵媒少女,眼睛里映出来的只会是活生生的人,看到活人被烧死的画面,没有人不会害怕,所以,云澈才会吓到几乎发疯。
可是,面前一动不动盯着火焰的人,还在继续慌乱的,仿佛梦靥呓语一样的不停道:“火不仅会烧死妖怪,还会烧死人,一场火,不管是人是花是妖怪,都会被消灭,从这世界上被彻底抹杀,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慕含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火焰的余烬,喃喃自语:“没有任何痕迹,丝毫痕迹都会被烧掉,没有人知道这里有过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有过一个家族有过一族人,大火烧过,所有东西都会消失,就算还有活人记得,十年八年,也会什么都忘掉。”
自始至终,慕含的眼神都是一种空落落的寂静,仿佛透过这一场大火,看到了其他的东西。秦宵猜的不错,这人,其实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一个契机,就能让她意识混乱。
“琉璃,这种事情,你明白吗,成了勾魂使,你明白吗?”意识混乱的人咯咯咯的笑着,身边的勾魂使,早就不见了,她一直是在原地自言自语。
手心里,从阿鬼嘴里拔出来的幽蓝色花朵,早就被她揉成了一地的蓝色粉末,没了这朵开在前生尸体上的幽冥之花,靠着媒介来到人间的勾魂使,是不能停留的。
慕含继续道:“琉璃,你不明白是不是,山茶花消失的痛楚,一族被毁灭的痛楚,残存的人的痛楚,所以啊,我怎么能够原谅你们,琉璃,倾城,我活着,就是为了把你们全部送进地狱的啊。”继续咯咯咯的笑着,暮叶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连绵的火焰。
被符纸制造的火焰,只对有灵力的生灵有作用。
妖怪,灵媒,妖怪生存过的环境,沾染了妖怪气息的花草树木,会被这无情的火焰全部烧成灰烬,彻底从世上消失。风卷起火焰的余烬,带着记忆里山茶花被焚烧的香味,萦绕在少女鼻端身侧,那味道还是让她想作呕。
慕含抱着怀里丑陋的木偶,抑制住呕吐的冲动,继续往回走,一双黑色的眼睛,眼底有火红的火焰漫天遍野的燃烧。
仇恨,前世今生都不可能忘却的仇恨,蚀骨的仇恨。
慕含,慕家唯一的幸存者,十年前那场大火,摧毁了慕家的一切,父亲母亲族人,都葬身在了被结界困住的慕家,只有她,靠着父亲的心脏召唤出来来自黄泉的式神,在所有人一个个倒下的时候,被带出了结界,送到了和慕家有来往的白家。
显赫一时的灵媒世家,自此只剩下慕含一个,慕家遗孤,被好心的白家人千万般关爱,宠溺的长大,即使如此,慕含还是恨,与生俱来的恨意,就像是刻在了血液里一样,永生永世不能消褪。
她知道是谁对慕家下了毒手,青家,灵媒世家之首,执阴阳界牛耳的青家,她上一世的姐姐,这一世的灵媒天才青城所在的家族。
上一世,青城不是青家人,她是显赫的王族,艳绝天下的倾城公主,光明正大的豢养娈童的美艳无双的公主,豢养的还是尧族不世出的天才剑圣琉璃。
如今的勾魂使琉璃。
琉璃不是尧族的孩子,只是尧族主母捡回来的孩童,天资聪颖,十五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加上灵媒天赋超凡绝伦,被灵媒的几族称为剑圣。
琉璃自小和主母唯一的女儿尧千叶青梅竹马,尧族主母为千叶和琉璃定下亲事,可是琉璃十五岁进京为一族请命,遇到了艳绝天下的公主,公主年方二八,正是风华绝代之际。
十五岁的俊美无双的尧族剑圣遇到了二八年华的绝色公主,一双璧人自此陷入情网,尧族剑圣琉璃忘了使命忘了未婚妻,身陷温柔乡,哪怕是背上了公主娈童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可笑的是,四年后,因为身上可笑的王族血统被带回帝都的尧千叶,也成了这位绝色公主的侍从,顶着郡主的名号,成为最高贵的奴隶,侍奉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只有十二岁的尧千叶认出了被母亲戏言定下的剑圣未婚夫,却是满怀恨意,因为,她是质子,她的亲生父亲,当初为了收服尧族强大的灵媒去勾、引尧氏主母,其后在母亲怀孕后就把整个尧族贬为贱奴,现在更是可以为了得到青族的支持,胁迫亲生女儿好号令整个尧族臣服于他族。
琉璃背叛了尧族,不仁不义不忠,既然能为美色所惑,这种男人,死不足惜,但单纯的让他死去,不能让她满意。
尧千叶的生父,南国的君王,更是该死,要让这两个男人痛不欲生,那就毁了他们最珍爱的宝贝吧……这得了一切宠爱骄纵的无法无天的倾城公主。
带着对整个南国王室的恨,脸上却是最完美无缺的温柔怯懦的笑容,顶着被南国贵族凌虐后的伤痕,千叶踏进了所有仇人聚集的地方。
也从那以后,绝色无双的公主开始出现病症,身体一天天衰弱,而拥有尧族最强灵媒力量,可以利用花香气味下毒的尧千叶,依旧是那个跟在公主身后,满怀爱慕的看着公主娈宠的怯懦女孩。
要是杀了倾城,琉璃,喜欢着倾城恨不得代她去死的琉璃,你是不是会痛不欲生呢,我啊,就等着这一天,等着看你痛失所爱痛不欲生,这是你背叛的代价,是你为了****陷整个尧族如水火之中的代价!
千叶看着越来越憔悴的公主和琉璃,是那么的畅快,畅快到想大声的笑,把这么多年的郁结全变成笑声发泄出来。
但是千叶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先等到了整族覆灭的消息。
整整三年,即使尧族千叶成为了质子,尧族依旧坚守着没有臣服,最后,南国敌邦夙夜的青家接到倾城玩笑的信,说是灭了尧家也没关系,她已经得到了琉璃,束缚她挚爱的琉璃的那一族,就该被抹灭了去。尧氏和青家正在争执关头,灵媒世家争夺的是什么那时尧千叶不知道,只是有了公主大人的口令,青家光明正大的用结界封锁住了尧族所在的山峰,一把大火,将困在山脉里的族人尽数烧死。
二百二十四条人命,除了本该躲在帝都当侍女的小郡主,无一人逃脱,全在联合了他族进攻的青族的火焰之下,化为了灰烬。
等尧千叶从别人手里得了倾城的亲笔信,匆匆回到尧族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红的白的山茶花,尽数陪着数年之前还在山涧之间欢笑玩闹的孩童族人,化成了一地随风飘散的尘土。
尧千叶捧着混着母亲族人骨灰和山茶花树的灰烬,痛哭到眼睛里流出来的只是血而不是泪水时,她的整个灵魂都因为仇恨而扭曲。
南国,倾城,青家,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