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一路走走停停踱到街心公园,公园不大,过去正好听到一阵阵广播体操的广播声,是旁边的中学生在做课间操。慕含站着听了一会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要是个普通的孩子,大概这会儿也在那声音底下做乏味的广播操着呢吧。
而不是留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古怪学校,整天上着神神叨叨的课,课间操是武术对打。也许学点武术精粹到底还是好的。
听着广播操结尾,慕含恍惚的看着身边的树,零星的结了些黄豆粒大小的杏子的树下,围了一圈三四岁的孩子,扯着家长的衣服叽叽喳喳雀儿一样欢乐的嚷着,有几个孩子看到慕含,一个劲的扯着家长要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慕含的头顶,大人带着惊疑的尴尬,看一眼慕含,扯了孩子去了另一边。
想来是小孩子眼明心亮,能看得到成年人们都看不到的山楂,慕含伸手碰了碰头上的山楂,山楂忽然就扑腾起来,扇着毛茸茸的翅膀,连蹦带飞的从慕含的头上挪到了身边的树上,扑在不甚茂密的枝叶里唧唧啾啾的叫起来。
慕含有些讶然,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丛绿叶里抖动了一会儿,露出些白色,慕含干脆抬手去拨那些枝叶,结果还没碰到树枝,就从树叶间掉下了一团东西。
慕含下意识的接住,手里的东西不太重,白的耀眼,等看清了才晓得那是衣服,还有一直扒拉着她衣服的小手小脚,力气很大的胡乱挥动着,是个孩子,偏偏不出声,吓傻了?
慕含惊奇的把从树上掉下的孩子放在地上,那孩子脸色粉粉白白的一片,头发和眼睫毛也是一种浅淡的白瞪着大眼睛,瞳孔是一种淡粉。白化病儿童?慕含似乎还能闻到那孩子身上一种古怪的味道,很淡,但是慕含仍觉得特别难闻。
孩子用淡粉的眼珠子瞪了一下慕含,迎上慕含背后并不刺目的朝阳,立刻用手捂住眼睛揉起眼睛,嘟囔着说什么,山楂落到了孩子身边唧唧喳喳的叫,那孩子挪了一只手去打山楂,没打中,嘴唇动了动又像是在说什么,慕含刚想无聊的问一下她跑到树上去干吗,那孩子却突然伸手拂开慕含,低着头捂着眼睛跑开了。
难道是白化病畏光才钻到树上去了?
慕含看山楂还要追着那孩子跑,正逢跑远的小姑娘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眼慕含,慕含只觉得小女孩眼神古怪,背着光的粉红色瞳孔看上去颜色更淡,白发红眼,没黑色素调和,白和红分隔不清的脸,是一种病态的柔弱,看上去同样让人很不舒服。
眼看的那孩子跑远,山楂又要往树上钻,被慕含一把攥住,红丸子大小的雀儿,被慕含毫不怜惜的塞到了外套上连着的帽子里,盖住,慕含这才拨开招惹慕含的树的树枝,看向里面。
“喵呜——”伴随着尖锐的猫叫,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出现在黑暗里,一只猫迎着慕含的面跃出,尖锐的爪子差点抓到慕含的眼睛,慕含微微侧头,看那只虎斑猫落地后浑身短毛微微炸开,瞪着眼睛顿在地上警惕的瞪着她,慕含没理会那只猫,往里看了一下。
还有一只猫,纯白的。慕含皱了皱眉,看着那只卡在树干上的小猫,伸手摸了一下,死的,冰冷僵硬。感觉很恶心,慕含收回手,透过光往枝叶间看。
交错的树枝被新生的树叶遮盖了大半,但是拨开还是有光透进来,能看清里面的东西,枝桠并不多,猫躲在里面很容易,可是刚才那孩子是怎么躲在里面的?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居然都没看到。
带着厌恶,慕含皱着眉把卡在树枝里的那只死猫崽子揪出来,扔在一边的草地上。
慕含看着那只警惕的呲着毛,一直虎视眈眈的虎斑猫露出尖牙,叼住了死去的小猫的脖子上的皮毛,咬着冰冷的小东西,像是叼着一只大点的死白老鼠。虎斑猫一跃就钻到了旁边的矮树丛里。
猫跑了,慕含抬手掏出帽兜里的雀儿,让山楂落在手心,山楂歪着小脑袋,疑惑似的叫了一声——要是这东西也有思维的话,大概是要惊讶那只白猫是怎么卡在树枝里卡死的,慕含也不懂,也许是顽童干的坏事。
年纪小的孩子,越天真就越残忍,偏偏孩子们却无自觉。杀死猫猫狗狗也许算是罪事一桩,可是捏死青虫蚂蚁,哪怕来个火烧活耗子,大人们看的皱眉,孩子们却玩得兴高采烈,大人看着不舒服却不阻止,耗子么,害虫,被活剥也是理所当然,当了孩子们残忍游戏的玩具,也无可厚非。
孩子的天真无邪?慕含忽而想笑,要是做了孩子般的残忍事情,也如孩子一般对自己的罪行无知无觉倒算是幸福。山楂只是就用尖尖的喙啄了一下慕含的指尖。
旁边一个孩子咯咯笑着,一摇一摆的扶着婴儿车,伸出一只胖嘟嘟藕节似的小胳膊对着慕含挥动着,慕含看到年轻的妈妈有些疑惑的对她笑着,慕含露出个完美无瑕的孩子的笑,假装的,她只会这么虚伪的笑让所有人觉得她幸福快乐且孩子般无知。
看到那个年轻女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慕含伸手摸了一下咯咯笑得孩子的手。
手心里的山楂已经跳到了小孩的婴儿车上,唧唧喳喳的叫,那孩子满脸的笑,瞳孔很大的黑眼睛追着山楂走,身子也在扭动,摇晃的婴儿车都在咯吱响,年轻的妈妈赶忙扶住了孩子。
“今天学校放假吗?”看着慕含悠闲的蹲下揪了几根青草塞到裤兜里,年轻的女人终于忍不住问道,慕含微微一愣,才知道这女子是在问什么。
整个公园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没有,也是,灵媒学院的大多数的同学要么是回家了,要么就是和白书亚一样瞅准机会探险去了,像她这样大摇大摆跑到学校旁边的公园来逛的,倒像是从旁边学校旷课溜出来的。
“不是,社会实践,大家在学校后操场,老师让我来这边采公园的草,对照看环境对植被的影响。”管他一般中学有没有社会实践,两仪学院倒是有专门的课程让大家采摘和识别驱邪的草药。
慕含把采到的草塞到裤兜里,又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手,把围着婴儿的手跳动的山楂抓住,一块塞进了裤兜,女人看不到山楂,婴儿看山楂不见了,不满意的嚷起来,年轻女人皱眉,还以为是慕含下手重了,把孩子的小手弄疼了,正在拉着孩子哄着。
慕含看了一眼,对年轻女人倒:“阿姨再见,弟弟再见,我回去喽。”
那小孩眼巴巴的瞅着慕含的裤兜,大概还想山楂出来陪着玩耍,年轻的女人看孩子不叫嚷了,只一个劲儿往慕含身边凑,以为孩子喜欢慕含,倒对慕含笑了一下,慕含对她们挥挥手,拐了个弯,向旁边的中学走去,临近校门的时候慕含停下,看了眼里面。
普通孩子就学的初中,中学的另一边的街道靠着结界,过了结界就是她现在就读的学校。听秦络说这结界大概是为了方便在一般中学和灵媒学院之间往来教学的老师才设定的,看上去还真是这么回事。
被当做旷课的中学生的慕含看了一会儿,绕着学校爬了一层爬山虎的围栏转了一大圈,看到了中学的操场,穿着运动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学生正在跑步,冷不丁看有个个子很矮的体育老师很眼熟,慕含吃了一惊——灵媒学院一年级甲级的三寸丁老师!
看样子慕含的猜测不无道理,慕含看三寸丁正监督学生蛙跳,看都不看周围一眼,才松了口气。
看了几眼,慕含就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她虽然和这些人处在同一个世界,但是又仿佛隔了一层纱,相见未必相识,相识未必相知。看样子下一个假期她最好也跟着白书亚几个来场大冒险更合适。
回家经过低矮的绿化带时,慕含耳尖,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有些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拖着一大块布踢踏着走的感觉,慕含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有,慕含皱眉,回头,走了几步,还是听得到那种声音,到底让人心里不舒服。
慕含知道有古怪,逛了趟公园招了秽物?身上有灵气就这点最讨厌,时不时的招惹些麻烦,这大概就是阴阳师们的后代必须都做阴阳师的缘由,学好本领好照顾自己,不然因为天生的灵力,多少一辈子都会遇上各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