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惠看着梳妆镜里自己呆滞红肿的目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爸爸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难道自己对爱的追求真的错了吗?还是这个污浊的世界再也不允许洁净的爱情存在了?爸爸说我‘下贱’,可为什么正是这种‘下贱’令人神往,昨晚和王涛那欢畅淋漓的做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甜蜜、幸福的震颤感觉融合着泪水以凄惨的笑,写意在晓惠那光洁的脸颊上,然而这一切随着爸爸的一声断喝而一去不复返了。
此时的晓惠已经对自己麻木了,她最最牵挂的是王涛,学校是不是已经作出了对他的开除决定,她知道爸爸的能力,这点小事一定能办到,这同样也是她最不能原谅爸爸的地方。
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笔和纸,是的,爸爸再也不原谅自己的女儿了,他说过让我去死,那我就用死来标榜自己对纯美爱情的执着追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爸爸悔悟……
老将军被女儿气的胃病复发,司机兼警卫员把他送到了军区卫生所,临走嘱咐老伴看好惠惠:千万别让她再跑出去,我晚上就回来。
晓惠的妈妈送走他们后,马上走到晓惠房间门口:女儿,快出来吧,你爸爸走了,你早饭午饭都还没吃呢?听了听,里面没动静又说道,好女儿,听话,出来先把饭吃了。
她用手推了推门,门是关死的,不由得又哭上了:你爸爸一辈子就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刚才是在气头上,你就不能原谅他吗?呜……呜呜,再怎么委屈也得先把饭给吃了呀,要不身体怎么受的了?
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回头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表,这会儿已经快下午四点了,怎么办?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把两个椅子放在门口,又放一个小板凳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抓着站在了小板凳上,从小窗口一看,吓得她大叫一声,从上面重重地摔了下来。
原来晓惠仰卧在自己的床铺上,右边一大滩的鲜血。晓惠的妈妈顾不上摔疼的脑袋,一边大喊一边冲到电话机旁……
晓惠的爸爸在护士和警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急救室门外,老伴一看见他,疯了似的扑过来:是你把女儿害死的,你赔我的女儿。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失去理智的晓惠妈妈拉到了临时休息室。
一会儿,手术车挂着点滴把晓惠推了出来。所长过来告诉晓惠的爸爸:得马上转市中心医院,情况太严重,这里条件不够。说完,顾不上老首长的哽咽,摆了摆手和医护人员一块坐急救车走了。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晓惠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抢救回来了,可遗憾的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严重的供血不足,致使局部脑细胞受损过重,以致出现暂时性的失忆。
办公室里,主治医师和卫生所所长耐心地安慰暴躁的晓惠爸爸:您放心,这症状一定会好的,临床上时间最长的是五年,她应该超不过一年,因为她年轻,这个我向您保证。
老两口看着病床上昏睡中脸色苍白的女儿,都无声地流下了悔恨的泪。
女儿在遗书中这样写道:……感谢您们二十二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说心里话,哪个人不愿意生活富足,可爸爸您知道吗?我们来世上不只是为了吃喝享乐的,还有许多种色彩和斑斓需要去体验和感受。我知道您看到这里又想骂我懂个什么?好,我不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怪您们了,怪只怪老天为什么要让我认识王涛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和爸爸您一样,从来不相信命运什么的,现在我相信了,在认识他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能打动我的心,可偏偏他出现了,而且是那么坚定不移、势不可挡。我被他淳朴、优秀的品质俘虏了。
一提到他我就想哭,因为爸爸您特殊的爱,我反而必须失去他。爸爸,我没有给你丢脸,是的,昨天晚上我把女儿的贞操给了他,可我认为那不是下贱,而是人世间千千万万个有情人正常的爱的给予和演绎。可怜的女儿知足了,不是有句话叫,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学校里的王涛真的是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期待着晓惠的消息,然而连苏珊也没了晓惠的任何信息。直到第四天的下午,王涛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晓惠的妈妈来学校给了他一封信,然后悲伤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当时情绪失控的王涛,非急着要去看晓惠,可她妈妈拍了拍王涛的肩膀说:不用了,去了也没用了,她已经不认识你了,今天早上他爸爸已经联系秦皇岛的姑妈,过几天准备去那里好好疗养,等待恢复记忆。所以我来的根本意思是:恳求你,离开她好吗?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就为她的将来考虑一下。另外他爸爸已经给贺校长打了电话,给你的处分不装档案了。
王涛痛苦地点了点头:伯母,我向你保证离开她,但我有个请求,让我再远远地看她最后一眼好吗?
晓惠的妈妈坚决地摇了摇头,走了……
茹倩能感觉到黑暗中的王涛在无声的流泪,她掏出手绢递给他小声地说道:那你再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她恢复记忆了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王涛长出了口气说道,三年多了,我始终忘不掉晓惠,可能是她在我心目中被设定的太圣洁了,以至于再没有人能替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直到你的出现。
茹倩不好意思地说:我可没你的晓惠好。听了你的故事,我真的好感动,倩倩和晓惠两个好姑娘都那么爱你,甚至都为你做出了天大的牺牲,尤其是晓惠,我总感觉你应该去找她。对了,她留给你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后来我找了,包括苏珊和刘力都帮我找了,甚至毕业分配后那年,我通过各种关系打听晓惠姑妈的地址,后来查证晓惠根本就没有姑妈,更没有秦皇岛那一说了。
哦,那一定是她父母不想让你找到她而设计的方案。
茹倩,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不知不觉给你讲了一晚上,答应我,不再说她们了,晓惠留给我的信的内容,我已经保存在手机里了,你返校的路上我发给你,现在讲讲你自己好吗?王涛从回忆里回到了现实。
我有什么好讲的?只是从你的故事里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李军真的不适合我,我好象从来就没有爱过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茹倩纳闷地问道。
那是感激之情,你们如此下去,受伤害的是无辜的李军。顿了顿,王涛好象鼓足了勇气说道:茹倩,你正视我的眼睛,听我认真地告诉你:我爱你。
茹倩‘啊’的一声用双手捂住了瞬间滚烫的脸。
王涛则毫不犹豫地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看着那因害羞而双颊绯红的漂亮脸蛋坚定地说:回去之后就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别的男人拥有你的感觉。然后勇敢地把茹倩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一个彼此双方期待已久的比长城还长的吻终于在特定的环境下形成了……
返校的路上,晓惠的手机有了提示,打开一看,是王涛发过来的。
亲爱的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人世了。你知道我最想说的第一个意思是什么吗?我的涛,我感叹自己的命运,倩倩姐姐和我一样失去了你,但她比我幸福,毕竟这辈子还能看见你,而我却……
不过,我也知足了,虽然我们相爱的时间非常的短,特别是昨天晚上你的温柔与爱抚,尽管让爸爸说成是下贱,但我却固执地认为是伟大的爱。我老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象我们在爱的暖季里已经走过好几个世纪了。
不要悲伤,不要流泪。我在给爸爸的遗言里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在您的感觉里,二十几年的乖女儿尚可有资格提一个请求的话,那就请您放过王涛吧,他太可怜了,一个来自农村的贫穷孩子考个学校多么不容易,恳求您高抬贵手让他顺利毕业……
泪水涌满了茹倩的眼眶。
李军到车站接上茹倩的第一句话就是:才离开不到两天就把我差点想死,走,到我家里,我准备了丰盛的接风酒宴。对了,快告诉我,王涛怎么样了?按我估计应该痊愈了,他的体格不比我差。
茹倩心里怪怪的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李军,该怎么给他解释呢?他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子?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昨天的激动与内心世界的不平静,超出了和李军在一起的所有。
当李军为茹倩倒满红葡萄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准备碰杯的时候,茹倩幽幽地说了句:李军,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