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雅在周来第眼里也是个狐狸精,仗着跟肖举鹏的关系,不把她这个主任放在眼里,她早就想在丁爱昆面前撺掇一下,放出一把火来。只是鉴于丁爱昆的臭脾气,一直没想好怎么办?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不过,相比起张丽雅,丁爱昆更可恨!周来第的老公也是财政局的副局长,自己又是办公室主任,怎么也是有脸面的人!可是丁爱昆一瞎胡闹起来,完全不留情面,周来第早就想好好儿地给丁爱昆一点颜色瞧瞧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不肯错过!
这会儿周来第眼瞅着丁爱昆与张丽雅的一出好戏,眼珠子一转,立即抓住机会问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果然,丁爱昆立刻盯着周来第,眼里充满了狐疑,又冷又硬地问道,“周主任,你这话里有话啊,我到底该瞧出什么来了?”
周来第马上做出一脸无辜像,环视一圈另外几个中年妇女,她们个个儿都像打了鸡血针似的,眼睛贼亮地盯着自己,刹那间的对视当中,大家都心知肚明,突然之间,仿佛攻守同盟已经成立。
周来第假作惊慌地辩解道,“我没说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是吧?”
她一把火就把周围一圈老女人都带了进来,气得那几个老女人咬牙切齿。但是在她们眼里,周来第也是得罪不起的,哪里敢多说什么。在丁爱昆锐利的目光扫视之下,赶紧一起摆手否认道,“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下,丁爱昆更加怀疑了。奇怪的是,一向一点就着的丁爱昆,只是狐疑地打量了几个老女人一圈,竟然悻悻然说道,“我家肖举鹏有能力有干劲儿,到哪儿都是人尖子,谁不想多看两眼?遭人多说两句闲话也是难免的……”
“咦?”丁爱昆的这种反应反而把一圈老女人惊讶得目瞪口呆。丁爱昆是谁啊?思南县城最有名的泼辣女人!没把柄的事情都能被她闹得满城风雨,更何况今天那两人明摆着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唧唧歪歪的?
这还是丁爱昆吗?几个老女人面面相觑,周来第一时也觉得挺没趣的,讪讪地笑着打起哈哈儿敷衍道,“我不过是看小张今天打扮得特别滋润,以为小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所以特地跟你问问,丁总,你想到哪儿去了!”
丁爱昆一愣,没好气地说道,“她交不交男朋友关我什么事?”说着,眼睛鄙夷不屑地恨了恨远处的张丽雅一眼。
大冷天,那个张丽雅穿着一件浅色的棉袄,宽宽松松的,看着并不像平时那样,喜欢穿有腰带的长大衣,扎得紧紧的,显得很纤细苗条的样子。丁爱昆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大毛的狐皮领子,得意地扬了扬脑袋。在这小县城里,她的穿戴绝对是顶尖儿昂贵的了!
突然,丁爱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绕回到张丽雅身上,她总觉得今天张丽雅有点儿不对劲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丽雅今天看着格外有姿色!丁爱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张丽雅的皮肤像浸透了油脂一样,特别的白皙滋润,简直可以用靓丽来形容,看着气色特别的好!又不像是用了化妆品的样子。
丁爱昆的眼睛登时眯缝起来,心里开始使劲诅咒起这个狐狸精。冷不防身边靠过来一个人,周来第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了起来,“老丁,你这会儿看出点儿门道来了吧。”
丁爱昆有些不耐烦地转脸去看周来第,只见她也紧紧盯着张丽雅,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恶毒,还有……幸灾乐祸!
“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丁爱昆避开其他女人,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催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当过妈生过娃的人,哪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只怕最受罪的前三月都过了吧?否则那皮肤哪来那么滋润的颜色?”周来第的声音阴森森的,就像毒蛇吐着信子一般散发着毒雾。
丁爱昆的脑子突然就懵了,好似顷刻间被塞进了锣鼓铙钹,一股脑的齐齐敲响,闪电雷劈,乱作一团。
周来第近距离地欣赏着丁爱昆的表情,见她气得脸皮发颤,钻了面粉口袋似的脸上似乎皴裂出无数道的细痕,扑的粉扑簌簌的往下掉落,终于心满意足了,嘴角拉开一个无声的微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丁爱昆,转头去加入另外几个老女人,咋咋呼呼地聊作一团。
丁爱昆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脑门儿,高血压险些犯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张丽雅,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肖举鹏敏锐地注意到了丁爱昆的失态,突然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高声号召道,“今天天气太冷了,大家一起来唱个歌儿,唱唱歌就不冷了!”
船上立刻哄闹起来,叽叽喳喳地争着说唱什么歌儿。才刚“一二-九”歌咏比赛举办过,红歌大家都会唱,于是大家先齐声唱起了比赛的合唱曲目。
“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歌声一出,就有人跑调,大家哄堂大笑,没人注意到丁爱昆了。肖举鹏趁机恶狠狠地瞪了丁爱昆一眼,丁爱昆竟然像理亏一样,瑟缩了一下,脸上的狠厉登时烟消云散。
这时,听到船老大喊了一声,木船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着江心的一小块露出水面的沙洲开过去。
乌江在冬季的时候水位下降许多,江中心会露出大片的浅滩,当地人都把这种浅滩叫做“沙洲”。沙洲上的石头一般都很均匀细巧,圆溜溜的,白色微微泛黄,远看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
前方沙洲边缘有一大丛水草,里面潜伏着一群野鸭,混着黄鹅。木船一靠近,马达发出的噪音立刻惊起黑压压的一片。只听几声枪响,传来船老大兴奋的声音,大叫道,“打中了!”
木船靠近沙洲旁边的水草从,船老大用长长的竹竿做成的捞鱼网去打捞战利品,竟然有两只黄鹅和一只野鸭。
有人兴奋地叫道,“今天有口福了!这个季节的黄鹅最肥嫩,好吃得很呢!”这话勾起了大家的馋虫,都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今天的午餐。
船老大得意洋洋地笑道,“今天中午吃饭那家,就有个小老二,专门去学的厨师,现在省城大饭店里干活呢!正好过春节回来了,一会儿就让他给你们烧!保管好吃!”
木船再不游荡,开足马力直接驶向江对岸。很快,船停靠在岸边,由于不是正规的码头,下船的地方有点儿泥泞。肖举鹏一个箭步跃上岸之后,居然回头将张丽雅小心翼翼地扶下来,然后转身就自顾自地走了。丁爱昆本来刚才被他瞪了一眼,稍稍收敛了一些。一见肖举鹏居然当众给自己难堪,登时一肚子的气又重新鼓涨起来,气呼呼地自己跳下船往前面快步追去。
后面的周来第心里都乐开花了,只可惜自己老公今天不肯来,没看到好戏。她巴不得丁爱昆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新成立的“国库集中支付局”局长的位置,可不止肖举鹏一个人盯着,她老公也眼馋着呢。
岸边的烂泥滩上,码放着一块块巨大的青条石铺就的台阶,渐渐高至田垄,便走上了乡间小道。定下吃午饭的村子离岸边并不远,踩着枯黄的野草,听见村犬的狂吠,不过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果然,船老大的消息准确,今天财政局的午饭就是省城回来的厨师亲自掌勺的。客人一到,农家早已准备妥当,立刻开席。
敞亮的堂屋里温暖入春,置办的两桌席面下各摆着一个炭盆,进门的客人不待主人招呼,立刻熟稔地拨开白灰,将埋在炭灰里发亮的红炭拣在了表面,不多时,一盆钢炭便红红火火地烧了起来,闪耀着湛蓝的火焰。县财政局来的客人们挨着桌子四边的条凳上坐下,脚踩在火盆边上,一杯滚烫浓酽的苦丁茶下肚,一众人被江风冷透的身体才暖和起来。
丁爱昆讨厌张丽雅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自己也亲自到农家的厨房里去视察一番,挑三拣四一回才回到餐厅。不多时,酒菜流水价地往上端,大家刚开始热热闹闹地先划起拳来。这酒令一喊开,屋里的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划了三轮拳的功夫,刚才新打的黄鹅和野鸭,已经变成了啤酒鹅和啤酒鸭,分作两大盆端上了桌。
这帮财政局的人,个个儿都是喝酒的好手。他们几乎还按着刚才船上的两个圈子分了两桌,不过肖举鹏那边人有多的,张丽雅自然不肯过来,便分了两个男科员过来女人这桌。白酒一开封,不分男女,都在山呼海叫地划拳斗酒。
丁爱昆心里有事儿,哪里吃得下去,只拿眼去瞅那桌。不一会儿觉得坐不住了,就站起身,主动端着酒杯到那一桌去敬酒。她还真是绷得住,脸上挂着笑容,一桌子人一一都照顾到。反倒显得其他人都心虚似的,赶紧都殷勤还礼。丁爱昆特意站到张丽雅和肖举鹏中间,坚持着要敬张丽雅一杯酒,张丽雅推辞不过,只好啜饮了一小口,丁爱昆这才阴笑着回到了自己这桌。
等坐下了,又转脸去看那边。只见张丽雅挨着肖举鹏,笑意吟吟地在给大家斟酒,还特意把刚才自己喝过一小口的那个酒杯递给肖举鹏,让他替自己喝下去。她自己似乎嫌野物太腥气,用筷子捡了一粒农家自己做的豆豉尝。这种风干的豆豉是用新鲜蒜叶儿炒的,个头有指甲盖那么大,炒出来特别的香,是真正的农家土菜,县城里已经吃不到了。
张丽雅似乎吃着这个才还不错,就舀了一瓷勺,却不是给自己,而是给肖举鹏。又从土鸡野蘑菇汤盆里先斟满一碗给肖举鹏,然后才给自己斟满了一碗,俨然包办了服侍肖举鹏的一切事务。她似乎觉得鸡汤炖野蘑菇的味道不错,又给自己添了一碗。丁爱昆几乎目不转睛地一直观察着她,眼睛几乎喷出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慢悠悠喝汤的动作,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