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的一大早,便听的门外一挂鞭炮响。推开门一看,早有一群人侯在了外头。不由一愣神,却早被一个矮矮胖胖的喜婆一把扯住,扯着嗓子便叫道:“来哎,给新娘子梳头啦。”
虽心里有了谱,可是如此突然,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张着嘴亦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由着她们摆弄。直到喜帕遮住了视线,心里却才踏实起来。却又不停问自己,真的如此了?盼了三百年,果真如此了?
承仪,我们真的……
坐在花轿里,一双手放在嫁衣下抚着匕首鞘上镂刻的花纹,金丝楠木的淡淡木香萦绕在四周,暖暖的。泪却顺着面颊流到唇上,轻轻一舔,和着胭脂的芬芳,咸咸涩涩……
凭着感觉,隐隐知道花轿停在了张家的花厅前。
轿帘掀了起来,阳光隔着喜帕照进来,有点耀眼,外面的天气一定很好。
喜婆轻轻的擎起我的手,牵着我顺着梦里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路,直走到萧郎前,是萧郎,我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隔着薄薄的喜帕,暖暖的,散着蜜般的味道,三百年前,他一定也曾这般温柔的,执着我的手,呼吸着。
“请两对新人成礼拉——”
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泪却转了起来。这天我等了好久,太久太久……
“呵”,身边的人轻轻咳了一声,耳语般地说:“流光,你可是真的愿意?”
心中忽的一震,脑里不由得出现了另一个身影,翩若游龙,矫若惊鸿,握着剑,遥遥的冲我笑着。怎会是他?
却怕被人看破般,抢着道:“承仪,我愿意,我愿意的啊。”
…………“承仪?!”
身边的人顿住了,一把掀开我的盖头,放声笑道:“流光啊流光,你可仔细看好我是谁?”
心被掏空了,人也空了。不是承仪!他不是承仪!我张着嘴,努力的呼吸,却好似变成了被抛上了岸的鱼,想死死攥住怀里的匕首,手亦抖的用不上一丝气力。
“段星沉!你……你…………”
花厅里一片死寂,
“小……小姐……”
是小蝶,立刻泪流满面,还有小蝶,还有小蝶吗?抬眼望去,却蓦然发现她那一身刺目的红,身边牵着她的却不是日日思念的承仪是谁?
“呵呵,”我笑了,一脸柔情,是小蝶,小蝶……
我瞧她,笑吟吟的“果然……,你……你好……”。
我恨啊!!寒光闪过,听到了匕首落地的声音,我笑了,原来血的颜色同我们的嫁衣一样的鲜艳夺目。那我这三百年来又何苦唯独执著于这衣上的红?!
“还是……还是到了今天……”
“你早该知道的。”
“哈哈,早……早该……知道……”
“为什么替她挡那剑,你可知,你也活不成了?”我冷冷的斜睨段星沉,心中寒若冰霜。
他抬手用袖口擦擦口角沁出的血,费力的笑,一字一顿的道:
“因……因为……我爱你。”
“爱我?”我冷笑,用匕首指着萧承仪,“我爱他,爱了三百年,亦苦苦守了三百年。可是……为了一个刚认识不过三月的女人,这三百年便连一文钱都不值了。你还指望我相信什么?”
“相……相信什么?哈哈,我……我可曾让你相信过什么?我……我愿后生,常为……常为君妇……哈哈,是你太……傻了……太……太傻了。可还记得?就算三百年前,你的承仪也……也不曾爱过你,他爱隐……隐娘。你在婚礼上杀了她,可……可是承仪还是不爱你,就……就算过了三生,他……他爱的也还不是你。你……你又在守什……什么?”
“我不相信!!!你说谎。”
“我……说谎?哈哈,其实你记得的,你……你一直都记得,只是你不敢承认……你不敢。”
我看着已然瘫坐在地上的星沉,用匕首逼住他的颈子。
“你闭嘴,你在说谎!……”
他笑了,依然洒脱,如同那夜
“承认吧,流光,你不过是你手中的那把匕首,你……你就是流光。而我,亦不过是我手中的这把剑。你不会爱上一个人,他……他也不会爱上你。”
手上的汗让我再无力握着它,或者说,我自己。三百年前的思念潮水般涌在我的眼前。从我降在这世上的第一天。
第一天,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承仪,为的这一眼,我花了三百年……
他专注的看着我,眼里藏着一包火,刺目的灼热,我有些不安,在他手里微微颤抖着,他可听见了我的心跳?
他抚着我,眼里的火光越烧越烈,“流光焕彩……流光焕彩……流光……流光呵……我萧承仪终于……”
承仪,承仪,听得这名字,我便立即死去也情愿了……
天大的讽刺……
而后的事情,而后的事情谁又知道?
我瞧见隐娘,提着饭,绕着承仪,叽叽喳喳雀儿一般的,承仪笑着,一脸柔情,扯住她的袖角,任她再转亦总围着自己,再也走不脱……
转身,段星沉,眼里满是无奈,定定瞧着我。我走开,不说话,可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知约她出来能怎样,只知道若不如此,便连万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愿后生,常为君妇,好丑不相离”
那歌,那女子,那宫装,云鬟,……
“仪哥哥。”她兴冲冲得跑来,却愣在半路,“姐姐是谁?仪哥哥呢?”我遮住她努力向后望着的目光,用刺骨的语调告诉她:“他不会来了。”
“你骗我,你可知道?明天我就是仪哥哥的新娘了。”笑的好甜,刺目……
“……仪哥哥……”我笑了,“明天?……你可能让开?我要承仪。”
“才不要,仪哥哥是我的。姐姐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有仪哥哥不行。”
“不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