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有兴致来这里了?”
我始终学不会客气地同他讲话,好像这脾气上辈子便这般似的,自己思度着却又笑了,我哪里来的上辈子,只是这辈子便记不清了那许多事情,更何况上辈子。
他却不理会我,淡淡道:
“我只不过是帮别人赎的你,明天,你就去那人那里吧。”“别人?”
“张景天,还是说,你的……萧郎?”
“你是谁?!”我有点张皇起来,他知道萧郎,他真的知道萧郎!他怎么可能知道萧郎?!
那人淡淡的笑笑,“你真的想不起来了?”眼里却透着寒冷彻骨的阴郁和悲伤。
“便是真的就这么忘了,也罢,省的费心挂念着。”
“不,不对。你不能忘的。”半晌,他忽的又站起身来,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捉住我的肩膀摇晃着,“你怎么可以忘?你怎么可以忘?!你就真的忘了?你忘了,我忘不了!萧郎忘不了!隐娘更忘不了!!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一个人忘了?!”
我不知如何答话,只呆呆的瞧着他,满脑子都是隐娘和萧郎,隐娘和萧郎,隐娘和萧郎,隐娘和萧郎………………
“啊!~~~~~~”,我一把推开他,自己也跌坐在地下,“说什么隐娘和萧郎,萧郎是我的,我的!我并不认识什么隐娘。段公子,你认错人了!”
“是吗?”他苦笑着摇摇头:“不认识?哈哈哈,隐娘,隐娘,可怜你就这么死了。今天,”他猛然指着我,“她,居然说不认识你了。你在天有灵,可觉得冤屈?啊哈哈哈……”
“小姐,小姐”小蝶急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赶过来,推开门就愣住了。
“段公子……这,这是……”
一下又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一步迈将过来挡在我和段星沉中间,伸开双手护着我,道:“不管怎的,不准你伤害我家小姐。”
姓段的一愣,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怔怔的盯了小蝶半天,自顾自的喃喃道:“这时间了,这时间了,你还帮她,你还帮她。……”
小蝶却快被他唬的哭出来了,颤巍巍的伸手出去在他面前晃了两晃,轻声唤道:“段公子……段公子……这,这是怎得了?这……?”泪眼朦胧的,却又看到那树下的女子,依旧宫妆,云鬟,斜斜的倚着树,鹅黄的宫纱依旧随着风儿飞舞着,那……那个可就是隐娘?心头一阵疼痛,不由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床上。小蝶守在我身边,眼眶儿红红的,显是刚哭过。我挣扎着坐起身起来,一把抓住小蝶,“他呢?他在哪里?我要寻他问清楚。”
小蝶怯怯的抽回手,扶我躺下道:“段爷他走了,他说明个儿我们便要搬家了,今天让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就不过来打扰了。小姐你且看看有什么要带的,小蝶去收拾收拾。”
“有什么要带的?……有什么要带的?不属于这里的变也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要带的。呵呵……”笑着笑着,泪却不由得掉下来。
三百年了,什么苦什么罪没受过?怎的今次就这般……
三百年了,却不曾想,我的泪竟还是咸的……
这夜也不只是怎么过的,恍恍惚惚的就看着东边透出了鱼肚白。我坐起身来,小蝶也应声坐了起来,想来这夜她也没怎么睡好罢。
“小姐,可是要梳妆了?起的这般早。”
我没应声,端端得坐在妆台前,拾起一支钗头凤。
“小蝶,今天……今天,让我风风光光的进那张家的门。”
小蝶也不说话,规规矩矩的站在我身后,把这四年来在那烟花地学的一手本领,在我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呆呆的立着,望着镜中的玉人儿,这可是……这可是我?
小蝶看着我,歪头抿嘴一笑,“可是不认识自己了?小姐交待小蝶的事情,小蝶可有一件办不好的?”
我也笑了:“你可先看看自己穿的是什么?再来说笑。”
小蝶低头一瞧,脸先自红了半边,忙忙的进屋去梳洗打扮了。
萧郎,萧郎,你可知?自从识得你,我便只为你一人做此红妆……
出得别院,段星沉已在大厅侯着了。乍一看到我,他也微微的愣了一下。却立刻在唇边扯起一个嘲弄的笑来。
“哈哈,如烟姑娘好心情啊,打扮得如此可人,想是巴望着早些离了这里去会你那景天哥哥了。倒也不怕我伤心。”
我瞧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说:
“叨扰段公子多日,小女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改日定会登门道谢,现下,还劳烦公子带路了。”
“哈哈,道谢可不敢当,千万别记恨我们招待不周就好,莫姑娘请了。”
我也不与他多说什么。一颗心儿却早都飞去了萧郎那边,什么段星沉,什么隐娘,只要能与我的萧郎在一起,便是什么我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怕了…………
车子吱吱呀呀的不知走了多久,就听得段星沉在前面叫道:“且在这里停停。”说着就绕到车后,一把挑起帘子:“莫姑娘,有劳下车了。”
我满腹狐疑的瞧着他却也无奈,只得跳下车来。环顾四周,却只是一条烟土飞扬的大路而已,前后却都没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
“这……。”
“可是怕我会害了你?”他饶有兴味的瞧着我。我只冷冷得看他一眼,便不说话,却把手中的匕首攥的更紧了。
“哈哈,莫紧张。我可舍不得,如此这般的玉人儿,还是会说会笑得好。更何况,你的萧郎还交托我好好的看护你,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我也不好交代。”
“你究竟是谁?三番两次这般戏弄我,究竟意欲何为?”
“我?”他放声大笑,而后低下头看我,目光里是满满在寒潭里浸了三千年的的悲悯和尖刻,生生的冻着我,把我划成了千片万片,“我是什么?哈哈,我是和你一般可怜的东西。”
他转过身冲车把式扬扬手:“你先带着小蝶姑娘到前面三里坡的客栈等着我们,我和莫姑娘还有事情处理,稍后便到。”
我只站着,看着车子载着大呼小叫的小蝶绝尘而去,却一个指头都动不得。
他笑吟吟的着望着我:“莫姑娘,随我来罢,虽有点绕远,可能故地重游毕竟也算乐事一件啊。”说着,便自顾自的歌着小调下了大路直直朝前走去。
我紧紧地握着我的匕首,咬着牙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收了回去,跌跌撞撞得跟上去。我必须弄明白,为了我,也为了……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