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嫏乍一听春茴出声,本能转身去看春茴所说的那人,遥遥石板路上,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藏青色长锦袍的年轻男子,衣袖飘飘,面容清雅,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的温和之气,很矛盾,很奇怪。
常昕王司徒煦,年龄约莫二十一左右,面容白净,倒有些白面书生的俊俏模样。他的眉不似司徒熙那么凌厉,略显柔和;他的眸光不似司徒熙那么阴沉,略显温和;他的唇不似司徒熙那么薄艳,略显淡粉,眉宇间与司徒熙有着八成相似,但光从气息上来说,他比司徒熙更加轻柔、容易亲近。
如此一个男子……居然是镇守边关的将军!简直比赵攸覃更加让人无法置信。至少,林嫏是如此想的。
司徒煦原本是直接大步走向政书房的,可能是感觉敏锐,他觉察到有人在看他,一侧首,恰巧看到林嫏一行人,脚步顿了顿,他突然掉转方向朝这里行来。
“小主,常昕王过来了。”春茴见司徒煦往这儿来,立刻凑在林嫏耳边道,“常昕王是皇上的三弟,二人平时关系极为不错,常昕王想必是为了边关的事才回来的,小主与他说两句就走吧。”
“嗯。”林嫏颔首,再度回望向那个修长纤瘦的身影。
司徒煦很快便走到了她面前,两人静静地凝视彼此片刻。
“奴婢参见常昕王,常昕王吉祥。”春茴几人未在意其他,在司徒煦走来后便蹲下行礼了。
长久,无声。
正当春茴她们感觉奇怪时,司徒煦清润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顿了顿,他再度开口,对象则换成了林嫏:“煦,见过皇嫂。”
林嫏淡看他微微低首,朝她行礼,露出亲和一笑,眼神温柔:“常昕王不必多礼。嫔妾只是后宫中一小小宫嫔,担不得王爷的皇嫂之称。王爷折煞嫔妾了。”
司徒煦直起身,凝神注视面前的少女。
清丽无双,幽然若梅。神秘是她最大的特点。
她一身淡雅的粉色锦绣长衫,外头裹上一件雪白的虎皮貂绒披肩,梳妆轻简,青丝披散在白色的狐皮貂绒上显得格外唯美。她不施粉黛,身上脂粉气一点都闻不到,淡雅的妆容,雪白的肌肤,悠长的黛眉,幽亮深邃的眼眸,挺立的鼻子,娇艳的粉唇,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方物。
“京城美人,名不虚传。”他眸光一闪,幽幽望着她,深邃的眸光像是在诉说什么。
她的神情闪过一丝错愕,摸不着头脑,一挑眉奇怪地望着他。
“京城里家家户户传遍了……当今圣上的纯嫔小主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犹如天女下凡、遗世孤立……”他看着她的眼中隐隐透出一种戏谑。
“那可真是不敢当……”她侧过身,轻轻一笑,眼睑慢慢垂下,心中却带着一点得逞后的欣喜:很好,消息已传到市井里,如此一来,璊国怕是不会平静多久了。
并非她太过自信,只是天下人最垂涎的,莫过于江山与美人。如果一个女子可以如传奇一般地在家国流传……那对她的觊觎,绝对不会少。而她的计划,就是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动天下大乱。
远处,政书房的大门打开,一身龙袍、面带疲惫的司徒熙慢慢从内走出,身后跟着陈敏康,司徒熙本想侧身去与陈敏康说什么,可一转身,一眼看见不远处相对而立的林嫏与同样耀眼、令人难忘的男子——他的三弟。
脸色开始变黑,他目光凛冽起来,胸腔怒火莫名而起。
陈敏康站在一旁吞了吞口水,心中暗叫糟糕:纯嫔小祖宗……你怎么在这会儿跟常昕王搅和上了呢,还表情那么耐人寻味,常昕王的眼神也是……皇上要爆发了啊!
林嫏只是站在司徒煦身边,可面颊上带着的淡淡笑意,看在司徒熙眼里就带上了别样的含义……他此刻阴郁得想要爆发……
“纯嫔谦虚。”司徒煦淡淡一笑,意气风发,“纯嫔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觑,这市井倒是其次,单说这宫内,有谁不识得你么?”
林嫏粲然一笑,声音轻快,眼神却略显幽冷:“是啊。好像光从我的外貌来看,我就无法脱离这宫廷了,是不是?”
“听纯嫔小主的口气如此消极……”他低下头,微微凑近她,声音低沉,“煦只想说,只有自己看开了才能真正走出阴影……否则,只怕你永远会深陷在泥潭之中,一辈子沦陷其中。”
她眼神一凝,目光澄澈地回视她。
他凑在她耳边说话,林嫏身边的春茴和夏茗听得模模糊糊,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无论说什么,一瞧司徒煦的举动,她们可都慌了,刚想提醒他们授受不亲,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流从旁直击而来:
“你们在干什么!”
司徒熙隐忍暴走的怒喝在他们耳边炸开。林嫏一怔,面对怒气冲冲大步而来的司徒熙,林嫏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无视了唯唯诺诺跟在司徒熙身后的陈敏康。
“煦,你的行为离谱了。”司徒熙快步来到林嫏身边,习惯性上前揽住她的肩,语气很不满,“她是你皇嫂。”
“皇兄误会了。”司徒煦却浅浅一笑,目光从林嫏转移到司徒熙身上,“臣弟只是与皇嫂谈论些市井小事,并无任何逾矩。”
“是么?”司徒熙英俊的面容上分明写满了不信,他盯着司徒煦打量了大半晌后,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把目光放回林嫏身上。
他心里清楚,司徒煦根本是睁眼说瞎话,方才林嫏的一个笑容便足以告诉他一切。她何时在他的面前笑得那么粲然?那么明媚?一想到她难得的笑容竟然被司徒煦就这样看了去,他便觉得心气不顺。
林嫏察觉他的面色越来越黑,那眼里还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无奈只能出来圆场:“皇上,嫔妾本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刚刚走到这儿便遇上常昕王,于是便停下叨扰几句……”
“你怎的进宫也不说一声?”司徒熙闻言,面色依旧不郁,中途打断后又将矛头指向司徒煦,责备道。
“臣弟甚是思念皇兄,又想赶快见到那传奇般的纯嫔嫂嫂,这才省了下人的腿脚,自己一进京便直往皇宫奔来……不想皇兄竟然不欢迎臣弟么?”
“不是不欢迎……只是你来的不是时候。你的事,以后朕自会找你,你先回府休息。”司徒熙的眼神稍暖,只是口气依旧泛着凉意,说罢,拽着林嫏便往回走,留下依旧带着一脸笑意,可眼神却在悄然变化的司徒煦,以及依旧垂首不敢言的春茴和夏茗、陈敏康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陈敏康率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追上去。春茴夏茗见陈敏康动了,也一同快步追了上去,来不及顾及神情淡淡的司徒煦。
“林嫏……”司徒煦低声吞吐着她的名字,如玉般的面孔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
司徒熙拽着林嫏回到政书房,回神朝跟随而来的陈敏康与春茴、夏茗冷声道:“你们守在门口,没朕的命令不得入内!”
林嫏的面孔瞬间变色,还不及反应便一把被司徒熙扯进了政书房,重重关上厚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