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最是害人不浅。
昨夜回府之后,鲁恒说外面风雪颇大,路远难行,万望公主能够收留他一晚。
燕枝还在犹豫,便听他又道:“公主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自当不会放任我在风雪之中饥寒交迫。”
她刚一应他,他便如“驸马”一般黏人,抱着她道:“公主真好。”
燕枝尚未反应过来,他径直抱起她往榻上而去,还诓骗她道:“公主素来畏寒,同我在一处便不会觉得冷。”
她不是不懂男女之事,皇兄手上绝版的春画儿就有许多,她从前亦是看过。只是燕枝未曾想过能同一个男子亲密至此,便是同陆景明也不曾。说来可笑,她同陆景明连话都未说过几句,数年来全凭她思慕、爱恋于他。
“我欠公主一个洞房花烛夜。”鲁恒低头看她,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暗,“过了今夜,便是你杀了我也无妨。”
燕枝鄙夷道:“你这奸商,倒是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下作心思。”
“你若杀了我,我便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鲁恒道:“试想日后还有何人敢爱慕公主?”
燕枝盯着他道:“你威胁我?”
“草民岂敢威胁公主。”鲁恒道:“兴许你试过之后,便舍不得杀我了。”
“张狂骄矜的花孔雀!”她嘟囔着躲闪他,却被他按在榻上,伸手解她厚重的夹袄。也不知他在何处练就了善解人衣的好本领,燕枝无处可躲,抓紧贴身小衣的领口,急得红了脸,“不能再脱了!”
“那便不脱。”他笑着低头吻她,双手却是不安分的窜入她衣衫之中,在滑腻的肌肤上游走往复。
耳边是她惊慌失措的低吟,犹如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般。他却笑得促狭,“公主可还觉着冷?”
她热得直出汗,甚至像是生病了一般,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见她不应,他索性将自带那一处炽热挤入她,而后紧紧贴着她道:“可还觉着冷?”
燕枝痛得直哭,“鲁恒,我要杀了你!”
人生苦短,他哪里会放任红颜枯骨,空叹余生。只要她在他身边,便是雪后初霁的晴朗天气。他没有年少不经事的赤子之心,也不及陆景明堂堂正正、凛凛冽冽,可他却能一辈子对她好。
书上记载星陨如雨,数载方能一见,见者无不惊叹其星芒耀眼、璀璨无双,可谓永生难忘。短暂的流星如雨之后,再观天空中亘古不变的星斗,恐怕都会失了抬头的兴致。
可偏偏是亘古不变的星斗,才能不分昼夜地遥望着她。那些转瞬即逝的璀璨,她永生难忘倒也无妨。
鲁恒从商之前,亦是饱读诗书。古人有诗云:十年花底承朝露,看到江南树。胭脂睡起春才好,应恨人空老。
次日天气晴朗,腊梅盛开,院中的积雪融化,倒是有些冷。可是燕枝根本不想起,躲在锦被中不肯出来。
鲁恒披了外衫坐在她身边,“屋舍温热,公主竟然还觉得冷?”
她自被中露出半张脸道:“没脸见人了。”
“平日里高高在上,昨夜却屈居人下,的确有损威仪。”
“鲁恒。”她咬着一口银牙,“这里是我的府邸,我的床榻,分明是本宫宠幸了你!”
“浑身上下无不娇软可人,偏偏嘴硬得很。”鲁恒索性复又俯身去堵她的嘴,“公主的病,还得我亲自来医。”
十二月末,乃是诸城主奉旨入京述职的日子。长公主的马车还在路上,上疏弹劾公主的折子却递交到了天子手上。
说来年末上疏一般无甚大事,都是些歌功颂德的折子,可秦峰这封上疏却是言辞激烈得很。小公主恰好跟在父皇身边整理奏章,丞相及诸位尚书皆在当场,但见她忽然道:“父皇,这奏章竟是弹劾姑姑的!”
“长公主宣召驸马入府,与之双入双出,有违祖制。”凰儿一字一顿道。近来她认了不少字,每当看到认识的字便喜欢读出来。
众臣面面相觑,心道这秦峰原为礼部官员,后来去了督察院。督察御史监察朝臣并无不妥,只是这个秦峰,怎么监察到公主的府上去了?
想来他曾经开罪过丞相林馥,因此庆安王整顿礼部之时,将他贬到了督察院。秦峰并无大过,只是为人正直有余,变通却远远不足。
天子不由望向众人,“众卿以为如何?”
圣上家事,众臣向来闭口不谈。须臾间乾明宫静谧一片,只听到小公主翻阅奏章的“哗哗”声。
“凰儿以为呢?”天子又问。
“秦大人是明城官员,如何知晓千里之外的事物?”凰儿思索道:“不如教秦大人去一趟宁远城,监察南境官员德行,也算人尽其才!”
丞相杨志勇面无表情,与参知政事岳临江对望一眼,双双心领神会。小公主年纪不大,这心思嘛……真不知是年幼不谙世事,还是深沉似其父。
秦峰刚刚订下婚约,只待数月后完婚,此时一纸调令教他远赴宁远城,岂不是棒打鸳鸯?况且公主也说了,教他去宁远城一趟,督察南境官员德行,而非委任他为宁远城官员。因而这一去是“暂去”,而非调任,便是连家属也不得随行。
至于“暂去”多久,便不好说了。
吏部领了天子口谕,连忙去准备秦峰的调令。待到众臣离开乾明宫,天子才抱了女儿在怀中道:“凰儿为何要将秦峰派去南境?”
“父皇你想呀,姑姑齐大非偶,这么久才有人敢娶她……好容易有了驸马,竟有朝臣弹劾她,不准她与驸马亲近!”凰儿认真道:“既然秦大人觉着驸马不该与姑姑亲近,不如教他也离家远些好了。”
天子问道:“为人君者当胸怀宽广,凰儿却因姑姑放逐朝臣,此举是否妥当?”
凰儿不由低着头,揪着衣摆道:“父皇说得对,是凰儿存了私心。”
“姑姑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凰儿挣扎了许久,才低声道:“若是日后有朝臣不准我宣召驸马,当如何是好?”
“杀鸡儆猴,未雨绸缪。”天子不由笑道:“凰儿此举妥当。”
月末之时,各城主的车驾纷纷往明城而来。百姓夹道相望之时,但见那位异常高大的夷人城主又来了。
自从柳娇回到明城,便是觉察到了那野人阴魂不散。儿子出生后,她觉着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亲,她也得给儿子找个父亲才对。
去年有一位明城巨贾王员外,老来丧妻、膝下无子,更也不介意她有个儿子。柳娇觉着此人尚可,正欲与他约了婚书,王员外便摔断了腿。
而后又有明城贵胄李公子,更是风流倜傥、品貌端正。既然大家都还年轻,不如先相处些时日,互相试探一番床笫的功夫才好。哪知她第一次到他府上,几十间阁楼屋舍,竟被一把大火烧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