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江心道这女人先前胆小温顺,而今倒是远不及在明城之时惧怕他。他也不多做解释,却是直接将她拖到床上要办正事。哪知腰带还没解,便听有人在帐外唤道:“哥,快随我同去闹洞房!”
岳临风等了一会,便听里面有一个怒极的声音,“滚!”
岳临风心上一颤,又不是闹他的洞房,他撒的哪门子气?不过他这二哥素来喜怒无常,岳临风也早已见怪不怪,便是怂恿了黄远、张大志、杨平、余龙跃一干将领哄闹着往庆安王的帐子里来。
林馥还是第一次宿在筑城,帐子里倒也凉快,只是少不了有蚊虫叮咬。她今日有些疲累,只得和衣躺下,燕榕便坐在一旁,执了扇子替她驱赶蚊虫。她脸颊的碎发被他扇得随风摆动,她便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不早了,你也上来歇息。”
不是他不想上床睡觉,而是他怕自己夜里动作太大,压到了她的肚子。虽说她的小腹仍旧是一马平川,可里面究竟住着个小的。此番南下少不得骑马,入了夜也总得骑点什么才舒坦。
燕榕想到此处,却是将枕头往地下的绒毯上一抛,索性躺在地下道:“你上我下。”
好在此处的床榻足够矮,他抬手之时还能摇着蒲扇替她驱蚊。
林馥侧身贴着床沿道:“军医手上有驱赶蚊虫的药草,燃一些便好。”
“筑城本就乌烟瘴气,再燃起那些草药,对你的身子不好。”燕榕只觉脸上痒痒的,伸手挠了挠,已然被毒蚊叮了个红肿的大包。
她盯着他笑道:“明日一早起来,我怕是认不出你了。”
他又在脸上抓挠了几把,“快些睡,否则一会便认不出我来了。”
林馥觉着自己精力不济,记性也远不及从前,她今日似乎忘了什么,可始终未曾想起。直至迷迷糊糊有了困意,忽然听得外面哄哄闹闹的,有人掀了帐帘便往里冲。
林馥忽然惊醒,便见乌泱泱一干人拥堵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堆。但见新妇正在榻上和衣而睡,新郎躺在地下不说,正在一边抓挠俊脸,一边摇着蒲扇。
似是未曾料到有人突然闯入,庆安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泛起些许乌青,缓缓坐起身道:“你们来做什么?”
黄远瞪了张大志一眼,张大志便结结巴巴道:“闹……闹洞房。”他说出这句话后也觉察到情形不太对,殿下往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模样,罕有这般深沉晦暗的神色。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殿下平日里高高在上,谁想在王妃面前这般低声下气,想来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激怒了殿下。
燕榕皮笑肉不笑地自地上站起,“离得那样远,如何看得清楚?不如凑近些来看。”
也不知谁在张大志屁股上踢了一脚,偏他个倒霉的踉跄着向前扑去,忽然被殿下劈头盖脸砸了一蒲扇在头顶,“敢闹我的洞房,好大的狗胆!”
见庆安王发怒,张大志身后之人霎时打着哈哈四散而去,唯有他跑得慢了些,又被庆安王一脚踹在屁股上。
及至他跑出营帐,还听到殿下怒吼道:“都给我好生守着哨岗!再擅离职守,叫你们一辈子没有洞房!”
燕榕一番发泄怒火,便见林馥倚着床榻笑出了声,“这下糟了,全军上下都知晓殿下做小伏低,日后还如何在将士面前立威?”
“罢了,看都看到了。”他复又执了蒲扇坐在她近旁,唉声叹气了半晌,而后将她抱在怀里道:“方才可是吓到你了?”
“我也是半生戎马之人,再说有孕又不是有病,不必这般事事小心。”林馥道:“只是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将沈钊关在了哪里?”
“教人看管在帐子中。”燕榕也才想起这么一出,道:“我当日便不该将他带回来。”
“此事怪不得你。”林馥道。
迟玉的心思这般深沉,令她始料未及。沈钊以一个孩童模样,骗过了多少双眼睛。他与迟玉串通一气,将投毒一案栽赃给余览,便是连经验丰富的岳临江也未觉察到其中破绽。而后他又以投军之名接近燕榕,顺理成章地来到她身边。随军南下之际,沈钊再以火头军的身份跟在陆景明身边。林馥想到此处,心上便生出阵阵后悔,若非她当日收留他,又默许他跟随陆景明,是否可以避免当日阴丘城之变?而沈钊下了这般功夫,竟是只为将她带回迟玉身边。
她对沈钊的情绪无比复杂,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他的容貌与十年前并无变化,变化的只是他不再单纯的心思。可迟玉究竟许下他何等承诺,教他枉顾性命、铤而走险?
林馥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身道:“我想见他。”
燕榕见她坐立难安,却是道:“我陪你去。”
二人出了营帐,直往东南角的一处帐子而来,守卫的士卒连忙抱拳行礼,称一直守在此处,帐中无人出入。可是待燕榕掀开帐帘,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林馥紧跟着上前几步,只在床尾靠近帐篷之处的地面上发现一个新刨的洞。这洞不大不小,成年人虽然钻不过去,却拦不住一个孩子。
恰在此时,有人高呼一声“走水了”,似是帅帐方向失火,映得筑城之中一片通红。陆景岫被这嘈杂之声吵醒,便见岳临江已经披了衣衫,站在外面观望。
燕榕牵着林馥的手,站在远处笑道:“竟然有人这般迫不及待,要置你我于死地。”
楚军反应迅速,数百军士持了水桶器具开始舀水灭火。而后又有十几个赤手空拳的夷人被巡夜的军士逮了个正着,捆了双手押至庆安王面前。
纵是夷人归降,城中也总有一些想要复辟之人。燕榕早知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却不料这么快便有人按耐不住。他唤了张大志道:“但凡在城中纵火扰民者,严惩不贷。”
张大志会意,当即斩杀了为首之人,而后逼迫夷人供出了纵火缘由。原来这几人乃是龙晟王子手下,奉命偷袭主帅营帐,为的是教王子重新掌握筑城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