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榕自诩半生懒惰,更没有皇兄的伟岸志向和过人心思。他若是动了脑筋,也不过是为了一件事,便是牢牢抓紧林馥不放手,诸如现在这般狠狠钳制住她,教她清醒地感知他的存在。哪怕她意识涣散、眼神迷乱,眼前所见,身体所感也唯有他一人。
他从前并不知晓自己深潜体内的占有欲,可是自从有了林馥……他就是要将她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才能保证她再也不会冷不丁弃他而去,不肯回来。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还不是她当日不声不响离他而去给逼的。那两年的煎熬与思念,他此生都不想再回忆。说来丢人,他就是被她吓怕了。
可她听他说了那样多,却仍是强硬道:“你竟是想要……安排我的一切?”
“嗯。”他低头贴着她额角,倒是安静了下来。
“还有什么瞒着我?”她问道。
“将陆景岫调往户部,亦是我的提议。”他低头道:“若是户部有个女子,那些官员便不会再围着你献殷勤。”
“你……”他竟是这般动机,简直教她无言以对。
“还有什么?”她又问。
“没有了。”他答。
如此处心积虑,竟是为了她如雏鸟般依附于他,林馥甚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被他闹得久了,便是连饭后那点酒劲也冲了上来,只想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不由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既是向北齐太子回礼,回了何物?”
“齐赢当日赠我的养生良方。”燕榕道。想来北齐太子羸弱,应当多按照此方服药才是。他这一番拳拳之情,还望北齐太子笑纳。
“因而你是以我的名义……挑衅他?”
“没人能满足得了你,除了我。”他抱着她叹息。他就是要挑衅那人床笫无能。
“燕榕。”
“嗯?”
“你不知耻!”
不知耻的那人却是低笑着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庆安王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早,才想起昨夜虽然下定决心要整治她,可是直到最后也没能将她怎么样,反是自己连晚饭都顾不得吃。
林馥素来喜欢安静且不透光的卧房,也不知今日为何这般亮。燕榕打着哈欠睁了眼,却见周遭的帘帐尽数被挂起。花窗大开、太阳初升,连鸟儿都聒噪了起来。
“起来,我有话要问。”林馥洗漱完毕,正冷冰冰地站在床前看着他。
燕榕揉了揉眼,裹着锦被坐起身来。
“沈荆去了何处?”
燕榕立即道:“我不知道。”
林馥昨日才从国子监了解到,七品以上官员的族人、子弟皆可入学,而沈荆落户在沈通的户籍之上,与他是名义上的叔侄,刚好满足入学条件。她今日特地告假半日,为的便是送沈荆去国子监,可是今日一睁眼,沈荆没了。
或许,沈荆昨日便没了。
燕榕不敢说是他将沈荆送入了陆景明军中,因为沈家是她的逆鳞。纵是林馥心如铁石,提起沈家竟也能挤出几滴眼泪来。一句“我不知道”之后,气氛便又冷了下来。林馥就是这般,哪怕她前一刻还在同他耳鬓厮磨,下一刻却会毫不犹豫地翻脸。
“我不是你的附庸,沈荆也不该是你用以牵制我的手段。”林馥居高临下道:“先是截我私信、而后又替我擅作主张,如今竟是连我身边的人也随意摆弄。你当我是什么?”
燕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是没了声响。他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她,她却半分也不念及他的好,难不成他也该学那张大志,用火铳顶着她的胸口,吓得她脸哭带闹地匍匐在他身下。
她定会抽泣不止,向他求饶认错,“我住着你的府宅,花着你的钱银,便是连下人也是你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燕榕不由干笑两声,发觉自己果真是在做梦。可是待他回过神来,林馥已经转头走了。哄她?不成,若是他此时短了气势,昨夜的一番整治岂不是白费?不仅不能哄她,他还应当在神机营住上个三五日,教她知晓没有男人的日子是何等寝食难安。
燕榕下定决心,当即起床洗漱。沈全三番五次想要禀报,看到殿下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燕榕问道。
“启禀殿下,太傅走了。”沈全道:“她……”
“走便走,有什么大惊小怪。”林馥一走,他便是连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见殿下这般不以为意,沈全不由赞叹,殿下昨夜可是生猛得很,直折腾到三更半夜。再看今日又是这等气度魄力,莫不是已经将太傅的气焰压下,夺回了一家之主的地位不成?可这宅子本来就是殿下的,他为什么要争一家之主,还不是因为从前甘居人下。
殿下能够反客为主,重登家主宝座,乃真男儿也!
燕榕觉察到沈全的崇敬之色,更是意气风发,径直往神机营而去。神机营两千军士日以继夜操练火器,而今全然做到配合得当,攻守兼备。只待将士们冲锋南下,便可横扫南蛮之地。
燕榕召集诸位将领紧急议事,由偏将军黄远负责巡查营地,副尉沈通查验军需,至于校尉张大志……他不由想起,张大志昨日被他斥责回家,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但见他双目炯炯有神,等待上级差遣。
“家事都处理好了?”燕榕问道。
张大志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便有人打趣道:“行啊老张,一夜之间便将那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给办了?”
“这是自然。”张大志不由扬起头颅,脖子上似乎还有几道耐人寻味的抓痕。
但凡战事告急,军中皆要颁布禁酒令。为了教兄弟们酒足饭饱地出征,庆安王下了特赦令,各营今日起安排轮休,教将士们同家人吃了团圆饭再回营地。只是他下令之时也不曾多想,到了夜里才恍然大悟,既是准许属下回家团聚,他住在神机营做什么!他放着明城的奢华宅邸不住,偏偏要同一群老爷们住在营地!
燕榕直至三更也睡不着觉,围着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只听有个小子似是喝多了酒,竟是趴在黑黢黢的营帐后干呕不止。既是下了禁酒令,居然还有公然违令者,必当重罚!
燕榕高喝一声,“滚出来!”便见黑暗之中果真钻出个魁梧高大的爷们来,怀里还捧着个酒坛,可不是威风凛凛的张大志校尉。
“你不回家,躲在此处做什么?”庆安王质问。
张大志嘟囔了半晌,却是咒骂了一句,“老子的家没了。”
哟,喝多了竟是不避上级了,燕榕正欲开口,却见八尺高的汉子突然抹了一把眼泪,“那女人……他娘的竟然要同老子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