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回到府门前看到里里外外几波人,有他府内的仆从、侍女也有外来清一色黑衣的侍卫。他逡巡不前,碍于刚刚加入长兄的阵营不想直接与他三哥郓王赵楷产生冲突。
乌云起自赵构的头顶,片刻便遮住了一路的喜悦,天地之间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黑暗。黑暗中有康履无声且卑鄙的抗争,有赵楷的奸诈冷笑,黑暗中携着点点初春的土腥和呛人的尘土,在他的肺腑内横冲直撞。
“九王爷回来了。”康履率先打破了门里门外两个王爷的对视,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奴颜婢膝地垂首说道。
“该死的康履。”赵构明白他的用意,让自己夹缝生存两面讨不到实质性的好处,只好硬着头皮挤出灿烂的笑容朝着内廷华丽公子走去。
“九弟,叫哥哥好生等待。”赵楷撇嘴试图用言语拿捏别人的短处,噎得赵门外少年差点喘不上气来。微风吹拂,石板路两旁鳞次栉比的眠柳也跟着震颤,让下首位的赵构不自觉地缩起脖子。
赵楷大约是达到了典籍中所谓的熟读三千经义鬼神莫能近身的地步,傲慢与威严并存,让心有愧疚的赵构提不起丝毫斗志。
“九弟莫非要在王府门外接待哥哥么,与礼法不符啊。”赵楷顺其自然地透出了骨子里书卷式的诙谐,容不得别人生出拒意。
“皇兄,里面请。”赵构勉强镇定下来,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襟,侧过身子张手做请。
郓王的众多侍卫中走出两个俊才,偏好古怪喜歪戴巾帽,一副天下才子舍我其谁的架势,对皇族亲王冷冷淡淡连起码的礼数也废弃了。
“你们两个...”蓝珪为康王不忿,什么烂货色竟敢视皇族为无物,突然脑海中浮现酒楼的一幕,不想给王爷平白惹祸的他赶紧闭上嘴巴。
因为有了郓王仆从的加入王府内生机显露不少,进进出出人流不息。康履颇为尽职,眼见天色晚了外请天然居的名厨入府准备晚宴。
“我这督管平日十分懈怠,见着皇兄一身气概似乎感受到受了教化之威竟然知道尽心尽力了。”赵构不忘讽刺康履,“比不得皇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康王府名不副实,寒壁的有些过分了,铺地红毯、洒地清水都不准备,是待客之道么。枉郓王殿下和我们候了半天,却是叫某好生失望。”文生甲异常挑剔,贬低的康王府一无是处。
“薛兄此言差矣。想康王殿下洒落惯了,天为被地作席也是常事。和前朝杜工部的脾性相近。我觉得倘若康王殿下能够换上褴褛帽衫本性出演,必定可以达到前任的韵味也说不定呢。”文人见面相互倾轧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文生乙不待见康王的招待,同文生甲相比还是比较含蓄的了。
傲慢的儒生们甩去腰间丝带,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楷进了康王府的宅院,二人频频蹙眉不绝口地埋怨起满园的粗鄙下人。身为康王府的主人,赵构打心底讨厌酸腐过分的士子,定下计策稍后要尽一个穿越人士的全力揭开他们虚伪面具。
天然居的师傅很快被康履带到了王府,细致地搜查后便放到了王府后面的厨房内一时油烟飞起,热辣、酸冷菜肴流水上席。
“金黄桂花蛋!”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侍女举着托盘加紧脚步奔着几位贵客落座的桌子奔来。
赵构挨着哥哥赵楷,两个文生坐在对面,周围侍候的下人还有几个,摇着细长棉扇驱散空气中的浮动的热气。
赵构知道哥哥赵楷从未研习哪怕是最基础的武学,有意恶心出言不逊的文生甲乙,依托着桌布暗中使绊。
汤水放到桌上未稳的瞬间,赵构连消带打运气于下面的木桌上让汤碗瞬间摇摆起来。王爷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尊贵的象征,不会屈身摆弄碗筷,这事只好由甲乙文生操持。
文生甲抖了抖右手的衣袖,弯着身子要去扶正晃动的汤碗。赵构故意咳嗽了一声,右脚向着文生乙的膝盖轻轻点下,连带着碰到了匆忙起身的文生甲。
“哎呦!”冷不防让人碰了关节,甲文生身形不稳以头抢桌,汤碗打翻汁水沿着褶皱的桌布蔓延开来。始作俑者的赵构提起赵楷前的一角,险险阻住了蔓延的趋势。
“怎么搞的,孔孟之道合乎正气。有浩然正气扶持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显而易见兄台的根基不够稳固,必定是没有读透先贤的文章,还要下功夫啊。”赵构恨其不成事的样子让赵楷错以为他是有意替自己出气,对赵构的好感增色不少。
“文兄,刚才是你让我在王爷面前献丑的,你要出来解释一二。”文生甲指责身旁的文姓青年道。
“薛兄,你有些强词夺理了。”文生乙认准死道理,不是自己犯下的事情坚决不承认。场面因为一场意外变得凝重起来,身为二人的恩主郓王赵楷却被赵构拉着说东道西怎么也插不上嘴劝解他们。
当矛盾达到临界值时,赵构似乎意识到了还有怄气的两个书生,“这位是文兄吧,我皇兄未曾指摘薛兄的过错就此打住吧,毕竟都是汴京难得才俊,一杯浊酒泯恩仇。”
赵楷这才有机会插上几句,心里有些埋怨二人生事好好的交心被他们扰了,“薛伟、文达不要相互埋怨了,下次小心点。”薛、文二人点头回应,各自斟酒分庭相对要释去前嫌。
让敌人冰释前嫌就是对自己残忍,赵构武艺上占了便宜就要在言语上再次取胜,“二位瑜亮之才,不如赋诗一首化去干戈,也能在士林中留下美名。要有风花要有雪月,要有良辰美景,要有胸怀抱负。”
“额...”
“额...”
文达和薛伟沉吟了,如果说赵构前面的话还靠谱的话,后面就有挑唆的意味了,何况此情此景心中恨意浓浓,不讽刺对方已经很看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