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引狼入室的代价
友琪前脚回到S市,葛奕昀后脚也跑来。打开门看到他笑吟吟站在门口,友琪忍住拨打110的冲动,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葛奕昀明显有备而来,马上接口道:“你也知道的,我家在S市有业务。”
是哦,比如说那家设立初衷十分可疑的蛋糕店?
“那你到我家来干吗?”
葛奕昀更理直气壮了,他拿出厚厚一叠文书,在友琪眼前晃了晃,“季叔说要做一个促销活动的后续回访啊。足足三百页问卷,根据你去旅游前和我们签的协议,如果不配合做好后续回访的话,要照两倍的价钱退回一切支出哦。”
“有、有这么一条?”以为天上掉了馅饼的她完全没有看到这个条款,太奸诈了吧?
葛奕昀将另一份文书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指给她看被画上红线的一项条款。友琪颓然垂下肩膀,怨恨地诅咒:“奸商会遭报应的。”
“本公司百年传承信誉良好,向来崇尚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连年获得全国文明单位称号,最近更是推出种种促销活动感恩回馈消费者。面对简小姐你这种不实的指控,我们保留上诉的权利。”
友琪抱着头呻吟:“少烦了,你能不能给我别说这种车轱辘话?”
“当然可以,只要你让我进去。”葛奕昀笑得优雅。
友琪不安地踢着自家门槛,“我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过得很平静,请你不要再来纠缠。”
“是吗?这回又是谁?流川枫还是杨过还是张丹枫?”葛奕昀列举了当年她曾经花痴过的角色大名。
被他说到当年的迷恋对象,友琪觉得颇羞愧的——不过更羞愧的应该是她现在依然很迷恋那几位,ORZ。
“我喜欢的自然是我丈夫,有什么问题吗?”
葛奕昀挑眉,“是吗?你和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吧?你和小朋友帮他们家拿到了110平方的一套大房子不是吗?”感谢季叔的八卦,连当年翁家为了房屋拆迁时多拿到55平方每人的补偿,所以迫不及待要儿子去找对象,还声明最好马上怀上孩子的事情都打听了出来。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友琪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九成九是因为双方都很急着摆脱单身,所以一拍即合地来了个“双赢”。
“不要乱说!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老早不是一开始那种凑合的感情了!”
看吧,根本没问床笫方面的事情,她就一头跑来解释,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是吗?我看你们之间相处的样子,亲密程度不如我交过的任何女朋友。”
看到相处的样子?友琪伸手狠狠揪住他手感很不错的领带,“你是跟踪狂吗?”
“只是有人在你们出门的时候偶尔看见。”然后“有人”顺便跟附近邻居以及翁康年供职单位打听了一些情况,又拍了点所谓“一家人”相处的照片下来,供他研究。
“你这叫侵犯隐私!”
“是吗?如果你有证据的话,也可以去法院提交诉状哦,到时候我介绍不错的律师给你。”葛奕昀一副无赖相。
他以前觉得用这种方法窥探别人的生活不道德,所以就算疯了一样地想抓到友琪问个清楚,还是寻求这种渠道。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知道有时候做事情只能不择手段,对于某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根本就没必要讲道理,策略才是王道!
“……总之,总之我们是举案齐眉的古典恋情,不像你恶心下流的野兽派!”
“是吗?”葛奕昀露出邪气的笑容,友琪不得不承认,这笑容和他的一半隐在楼道暗影中的脸该死的相配,“我不野兽派的话,又哪来的葛予豪小朋友?哦,我倒忘了,那天晚上比较野兽的,好像是公主裙小姐你嘛!”
一句话就引得友琪脑海中翻起那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她红着脸低吼:“不准叫那个名字!还有,是翁予豪,不是葛予豪!”
“是吗?要不要我和那个闷罐头一起带予豪做亲子鉴定?”带着他的小孩去嫁给别人,还让儿子冠别人的姓,这女人简直十恶不赦!葛奕昀同时在心中叹息。刚才自己那句话的重点,明明就在于“那天晚上”,竟然只让她在意起名字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笨女人的逻辑思维能力,依然有很大的缺陷啊。
友琪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翁予豪简予豪都挺好听的,葛予豪怎么听都很奇怪。”可见问题出在他这个姓氏上面。
说什么翁比葛好,葛奕昀甚为不悦,“是吗?那改名字好了,反正姓氏要变更,索性连名字一起变了算了。”
“‘予豪’是我爸爸想好的外孙的名字,谁都不准动!”友琪又一次搞错了重点。
“是吗?那就叫这个名字吧。”本以为是她和那个男人一道给孩子起的名,既然不是,碍眼的感觉也就消失了。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否认她父亲、自己老丈人(未来式?)的权威性,不然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好了。
“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是——”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掐住脖子消了音。
友琪站在门槛上踮着脚尖,狠狠地道:“葛奕昀,你要是再说一个‘是吗’出来,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从出现到现在,他已经说了十来个“是吗”了!
“友琪,谁来了?”
女儿站在门口半晌,一直在和人嘀嘀咕咕,既不赶人走,也不请人进来坐,在客厅沙发上陪外孙玩的简母觉得十分奇怪。
友琪浑身一僵,倒是另一个人十分乖觉地喊了起来:“伯母,是我啊!我小葛!”
简母抱着外孙走出来,看到小葛后的第一句话是:“你小时候几岁会说话的?”
小葛答道:“四岁半五岁的样子吧。”
简母点头,回头对女儿道:“所以医生才说,予豪的声带和听力都没有问题,可能是遗传的说话晚。”
“看吧看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错吧!”友琪犹如被平反了冤假错案般的激动兴奋。
“我妈说当时她也担心了很久,不过没事的,你们放心。”葛奕昀比了个V字。我的种当然什么都好啦,简直是千万里挑一那么优秀啦,保证健康绿色环保无副作用!
翁康年捧一只印着****美少女的水杯,从厨房里走出来,觑一眼葛奕昀,怯怯地抗议:“你、你们!我、我这个法律上的父亲明明还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好吗?”
在简母和翁康年的邀请下,葛奕昀取得了在他们家吃午餐的权利。简母一直对他有好感,饭桌上夹菜拉家常那是没完没了,而素来内向的翁康年,竟然也因为葛奕昀跟他扯起了“国内动漫产业发展状况以及趋势”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刚刚恶补来的知识,而燃烧起了斗魂,对着这个陌生人就是一通远景描绘外加现状担忧。等到葛奕昀透露有意投资国产动画制作的时候,翁康年更是打了鸡血似的,把自己和朋友成立的弱小工作室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就抛出给我一百万还你四个亿的豪言壮语。
面对他殷切的眼光和充血的脸庞,葛奕昀哈哈一笑,说:“你帮我照顾了友琪和予豪这么久,如果这个设想被董事会通过,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把你们公司列入考察对象这一点绝对能够做到。”
友琪食难下咽,不断腹诽着对面看来一派成功人士风范的葛奕昀。多么奸商啊,根本就是画了个大饼给人家自己去幻想嘛,没有半点实质性的甜头,也亏他能说得跟施舍了大恩大德一样。
而比友琪更加没有社会经验的翁康年是不会发现这一点的,不但连连点头称谢,还说着下次要请葛奕昀吃饭云云。
其实心里最囧的反而是葛奕昀自己。他没有想到这位“情敌”的反射神经竟然和友琪一样的构造,能够成功地屏蔽掉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重点的话,反而为了八字还没一撇的承诺兴奋不已。
最后是简母看不下去了,暂停哄孙子吃饭的艰难任务,轻咳一声,问葛奕昀道:“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友琪回到我身边,怎么办都可以。”葛奕昀马上转入“诚恳有为好青年”模式,回答得斩钉截铁。
简母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向女儿,“你的意思呢?”
友琪收拾碗筷转身就要走,“让他去死吧。”
“你给我坐下!”简母慈和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怒容。
友琪被母亲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对自己大小声过的老娘竟然发火,不可小觑啊!
予豪倒是只镇定地望了外婆一眼,就继续他把饭吞进去又吐出来的恶心娱乐。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难道就这么赖着康年一辈子吗?康年总有一天也会有属意的对象,到时候人家女方还以为自己要做第三者,坏了他们的大好因缘你要怎么负责?还有对小葛的态度也是,你要么说清楚一刀两断干干净净,要么就好好地一家团圆,欲拒还迎的像个什么事?”
“我才没有——”
“你要是没有,就不要成天捧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看到眼睛都不转一下。”
友琪颤着手指向母亲,“妈,你竟然偷看我手机!”
葛奕昀敏锐地感觉自己接近天国福音,马上问:“什么照片?”
简母不答,对外孙喊:“小豪,大心一个。”
予豪马上从小椅子上爬下来,双脚分开站好,两个小手高举过头顶,做出一个大大的、不规则到只能意会的心形。然后他又放下手,做出个一手伸向前方,一手点着酒窝装可爱的姿势,身体微微后仰,摆明是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予豪做完,用邀功的目光看着外婆,简母非常合作地热烈鼓掌,从衣袋里拿出一小粒巧克力作为奖赏。
友琪看着祖孙二人档的“精彩表演”,恨得牙痒痒,才一转开眼,就对上了葛奕昀充满兴味的目光。
简母边帮外孙剥巧克力边说:“五年前,我是看你每天提心吊胆的样子,不忍心再给什么压力,就由着你和康年轻率决定婚事。可这么多年过去,谁都明白你和康年根本就是没有可能,再幼稚也要有点成长了吧?该怎么办,你快下个决断,哪有这么理直气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一占还占俩茅坑,作孽啊。
友琪默默无语。她知道母亲说得没错,可是,她也是有苦衷的……
此时翁康年不合时宜地用筷子敲一下饭碗,引来大伙儿不满的注视。
起开起开!我们这儿逼婚呢!
“我看你俩有谱儿对吧?”他来回看着葛奕昀和友琪。
葛奕昀到桌对面去按住友琪想要左右摆动的脑袋,同时飞快点头,“没错没错!翁兄你是不是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翁康年做出沉思的神情,“既然这样的话,我这边的屋子移作他用没关系了吧?”
“啥?你要赶我们走?”友琪骇得惊叫起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要做得那么绝吧?
葛奕昀与简母没有意外的表情,看来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马上慨然道:“没事,我家在这边也有房产,她们祖孙三代可以搬过去。这个屋子,随便你改用来做什么都没关系!产权的问题,你们结婚之前应该就有协议的吧?”
翁康年点头,腼腆地道:“别看我这样,我爸妈都挺精的。”早就签好了协议,翁家只提供给友琪一个名分,房产离婚后不能要求分割。
“这么说他们就无家可归了对不对?”
“唔,应该是吧。”其实之前跟阿姨谈的时候,已经把之后的事情作了安排,不过现在既然正牌男主角出现,就不妨趁机来做点手脚。怎么说“夫妻”一场,翁康年也希望看友琪有个好的归宿。
“等一下!”为什么话题会进展得那么快?她完全跟不上这两人的节奏。友琪首先凶巴巴地逼问翁康年,“你要拿这个屋子去干什么?”
“因为又有一个怀孕了不方便和对方结婚的朋友,请我来帮忙。”
“……”
他这边是未婚妈妈之家吗?
于是友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丈夫扫地出门,和母亲、儿子一起搬到了葛家在S市的房子里。
虽然理所当然分房睡,但葛奕昀每天上班下班时那种过分腻人的动作和视线,总是让友琪有一种他们是正宗新婚夫妻的错觉。吃饭的时候非要把菜夹来夹去,洗碗的时候老是自告奋勇跳出来帮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整成“人鬼情未了”里男女主角的经典姿势。
可恨最近恰逢会务淡季,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活可以接,所以她只有留在家里做个可怜的主妇,毕竟葛奕昀在刚搬来时交给自己的生活费,成了她最大的收入来源。
就在友琪逐渐适应这种崭新的生活,跟被温水煮的青蛙一样,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觉得就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也不错时,葛奕昀的父母竟也出现在了“家”里,号称是来上海洽商顺便小住。
以葛奕昀的年岁来说,这对夫妇看起来有点显老(友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三十多岁结婚,快四十才有的这个宝贝儿子)。二人性格都很亲切随和,葛家爸爸没有叱咤商场的枭雄霸气,葛家妈妈则是和简母一样平凡的朴素中年妇人一名。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第一眼就被可爱的孙子迷住了,不是出门遛予豪就是在家里被予豪遛,传说中的洽商事宜一直没有表现在行动上。二人对友琪也很不错,不是那种对待客人的热情,而是展现出了努力把她当作自家人的姿态。
只有友琪自己在这和谐融洽的氛围里格格不入,她几乎是全程用警惕的表情关注着葛奕昀父母的种种举动。
为什么和她原先的想象完全不同?不对,不是想象,应该说是……认知?
以往虽然拿不准未来如何,但至少和葛奕昀在一起她越来越进入状况,没有感到什么压力。而如今轻松闲适的生活不再,她绷紧了神经,对葛家二老时时小心应对,处处刻意回避,就像是一个蹩脚的特工人员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可疑”二字。这情形被葛奕昀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重视亲情的她,会对予豪的爷爷奶奶如此冷淡。
某天吃饭时,葛爸爸用谈论天气的口气提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葛奕昀夸张地握拳,很有干劲地回答:“我一直在努力!”
“努力再一次制造出既成事实吗?”葛妈妈似笑非笑地睨儿子一眼,随即就转过头去和简母讨论予豪学说话的事情。
“妈,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虽说他也很想不清白一下,不过好像同志仍需努力的样子。
“我在想,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和小萝卜头太没眼力见了,杵在这儿妨碍人家感情发展,是不是回A市去比较好?”简母无视女儿极力阻止的手势,坚定地把话说完。
“也有道理。”葛家爸爸剥着螃蟹,将一团团的肉塞进孙子口中。
“老刘,那咱们这个周末一起回去算了?”刘是简母娘家的姓。
“可以啊。家里房子的租期也到了,住户没打算续约,我正好回去整理一下。”看样子她们母女俩是没有在大城市落脚的命了,兜兜转转,终究结了同在A市的亲家,还是安心回去收拾房子,估摸着过不多久就要派上用处了。
友琪马上接口:“妈你回我也回!”
葛奕昀狠狠亲了一口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道:“那,予豪留在这里和爸爸相依为命好了。”友琪已经放弃反驳他这个名符其实的自称了。不过一个多月工夫,予豪与他熟得跟什么似的,被“侵犯”之后马上圈住葛奕昀的脖子,报复性地大亲了一口,不幸被短短的胡茬扎到嘴唇,也不急着哭,只愤怒地在罪魁的脸上抓了一把,留下一道血痕。
友琪小声惊叫,赶紧把儿子转移到母亲怀里,急急忙忙去拿了急救箱,用酒精棉花擦了擦伤口,又仔细地摁上一张创可贴。
“说过多少次了,小孩子人来疯起来没有分寸的,要小心点,你怎么就不听?”友琪不舍地碎碎念。
“我没事啦。”葛奕昀摸了摸平整的创可贴,一脸温和厚道,心中却洋洋得意。
友琪眉毛倒竖,“要是伤口感染怎么办?不要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当一回事。”
“好好好,我会小心,我以后一定会远离小鬼的九阴白骨爪。”葛奕昀举手发誓。
友琪失笑,横了他一眼。
除了予豪之外的在场诸人都暗暗好笑:这么点小伤口根本就不需要管它,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说什么她对葛奕昀没兴趣?骗鬼去吧!
友琪把急救箱放回原处时,猛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三个半旁观者,她僵着身体慢慢转身,拘谨地低着头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用机械化操作的办法把自己面前的那盘菜送进嘴里,直到吃到最后一口,才尝出这是她最讨厌吃的猪血的味道,那滑腻腻的口感和奇怪的气味同时侵袭她的感官,顿时一阵反胃,偷眼见所有人都性味盎然地瞧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咽下去。
“好吃吗?”葛妈妈不知就里,以为她是猪血的爱好者,很为自己做了这道菜而高兴。
友琪忍住胃里的一阵翻腾,勉强说:“唔,好、好吃。”
葛奕昀忍笑,“那咱们明天还吃这个。”
“我、我明天要去朋友家吃饭!”
“好吧,那后天做!”葛奕昀很好说话。
“你——”友琪气结。
葛奕昀把椅子挪近她,小声说:“要是不想吃猪血,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咱们结婚。”为了实现新一轮带球跑少女救助计划,翁康年已经和她一起去办了离婚的手续,两边都是厚道人,财产分割时你让我我让你,最后还是他这个“准第三者”找了律师来协调解决。
友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有个一分多钟,终于开口:“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一块猪血,就放弃自己人生的人吗?”
“妈,友琪说你做的猪血可好吃了,她想要每天都吃到!”虽然被鞋底重重碾压了脚背,葛奕昀还是坚强地把这一诉求“转述”完毕。
葛妈妈喜道:“吃多了也不好,以后咱们家经常做就是了。”言下之意,就是认定友琪会一直出现在家里餐桌边了。
“那个,”面对老人家如此程度的示好,友琪终于憋不住道出心中疑问,“我和葛奕昀在一起,你们真的不反对吗?”
葛家爸妈相视一眼,又瞧了瞧儿子,最后由葛爸爸开口:“只要小奕喜欢就好,我们没有意见。”其实他们的立场这些天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现在说出来也完全不勉强。倒是这孩子面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很畏缩,完全不像儿子口中那个大方亲切的女生,他们还觉得奇怪咧。
友琪拳头攥得紧紧的,小小声继续试探:“那,就算我和他在一起……我是说,用结婚的方法在一起,你们也不会反对?”
不用结婚的方式,难道还要用一辈子同居的方式吗?连孩子都有了,没必要赶这时髦吧?二老很迅速地摇头。
“那……那我如果说我要和葛奕昀结婚……”
话还没说完,就被四个声音一齐打断:“太好了!”
尾声 好长的冤枉路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并且被葛家父子以雷厉风行的手腕利索操办。这年头结婚离婚一样多如牛毛,在酒店订一场黄道吉日的宴席,怎么说也要至少提前半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一个月后,挂着“恭祝葛奕昀先生、简友琪小姐百年好合”条幅的彩虹门气模,就在某酒店门口招摇支起。
不但旅行结婚的计划被否决,还变本加厉成了显摆阔气的大操大办;不但糊里糊涂穿着婚纱在门口迎客,还被很多人知道是自己当着家长的面向男方求婚。友琪嘴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实在怄得可以。
予豪被一整篮子巧克力和糖果所迷惑,乖乖站在父母身边供人参观。宾客们好奇的眼神不住地在这一家三口身上转来转去,终于有一个葛奕昀唤作叔公的老人家,在塞过去一个厚实红包的同时,忍不住开了口:“你爸爸妈妈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为什么你俩要绕这么个大圈子,才在一起啊?”
葛奕昀指指老婆,苦笑道:“因为她跑了。”
叔公满脸不解地问友琪:“姑娘,你为啥跑?”
友琪看看在一旁容光焕发的公婆,一张脸也困扰地皱了起来,“是啊,我到底跑什么跑?”
看来这姑娘只是赶流行,想玩个“带球跑”而已,心思很活跃啊。叔公自以为找到了结论,一拍葛奕昀的肩膀,鼓励道:“这回要好好抓住,别看丢了啊。”
葛奕昀“啪”地立正,一个标准敬礼,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亲友们都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只有友琪半个身体缩在他身后,尴尬得很。
这时候又来了一对夫妇,正在和别的亲戚打招呼,葛奕昀低声在妻子耳边提示:“那两位是表哥、表嫂。”
友琪抬头扬起笑容,向来人的方向看去,突然间脸色一变,全身僵硬。
葛奕昀马上感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很累吗?”
友琪侧身抬头看丈夫,再一次确定这男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她咬了咬唇,颤声道:“就是他、他,你开学去北方之后,他带了一群人每天在小区门口转来转去,跟人打听我的事。他还对我讲,你爸妈已经放了话,不要耽误你的前程,要不然就让我和我妈好看。”
“我表哥这么对你说?”葛奕昀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友琪面对爸妈时一直这么警惕又不安了。
友琪心有余悸地点头,“当时我很怕,又担心孩子的事情被知道,局面会变得更加难收拾,我又不想打掉孩子,所以赶紧找了人嫁了,让他们知道我和你没什么……”
葛奕昀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久违的心痛感又清晰浮现。
“没事了,没事了,我会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说话间,表哥表嫂来到新人面前。
葛奕昀冷冷地对比自己更高壮的男人道:“听说我爸妈拜托过你解决我老婆?”
他说话声音不低,身边所有人都感受了一阵寒意,嘈杂的谈话声立时停止,葛爸爸与葛妈妈更是一脸迷茫地看向外甥。
表哥是个不肯戴眼镜的大近视,他搔搔头,眯着眼凑近友琪,端详半天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来小奕最后还是娶了你啊!”
“你当时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葛奕昀的口气中有着明显的威逼成分。
表哥踌躇地看着葛奕昀,“真的要说吗?”
葛奕昀沉着脸点头。
“就在这里说吗?”表哥还是一脸为难。
葛奕昀很不耐烦地道:“我叫你说你就说!”
“是你自己说的哦。”表哥无奈地耸耸肩,“就是你大二那年的暑假嘛,我是听刚好在XX酒店上班的朋友说,你和一个女孩子去他们那里开房间,一直到早上才退的房。”
周遭哗然,虽然个别年纪大的不以为然,但大多数还是爆出促狭又善意的笑声。只有葛奕昀跟友琪难为情得恨不得钻进桌底下去。
表哥无辜地继续说下去:“我当时有点担心,就去打听了一下这个女孩子的事情,问了一圈好像都说人不错,那么我就去找她,对她说你当时还在念书,不能为这种事情分心,如果真感情很好的话,就请她再等一段时间,到毕业了再说。如果中间出了什么事,你爸妈人不赖,会好好照顾她和她妈的,就这样。”
“就这样?”这么听起来还成啊。
“……基本意思就是这样。”
“你确定?”
表哥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葛奕昀疑惑地看向妻子。
友琪低头绞着手指,声如蚊蚋:“他长得很可怕,说话的口气也非常非常像****大哥……所以我就……我大概有点误解……”
葛奕昀又把眼光转回表哥脸上。唔,因为从小看到大,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一注意,根本就是吓了一大跳。表哥是什么时候长成这种满脸横肉倒三角眼的样子的?而且小时候扮大侠从二楼跳下来划花了脸,留下的疤痕这么多年也没见好,反而被皮肉扯开了有越来越狰狞的样子;至于说话,表哥从小就被《古惑仔》蛊惑,结婚前讲话的那个口气,不认识的都会把他的问好当作骂人——
所以说他本来应该平坦顺利的姻缘之路,就是被这家伙这张惹人嫌的脸和臭嘴,搅和成了现在这么波折的样子?
葛奕昀怒从心起,大吼一声,冲上去卡住表哥的脖子,“你给我去整容,马上就去!”
送走意图闹新房的不良分子后,葛奕昀洗了个澡出来,看见本该休息的妻子聚精会神地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电视里传出是个成年人都能够理解的声音。
他莫名其妙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有我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在,你看什么AV?”
“……你也好意思说。”友琪侧头看他一眼,嘴里咕哝。
葛奕昀挑眉,“何解?”
友琪关掉电视机,站起身来想要逃跑,小麦色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红晕。
“快说!什么意思?”葛奕昀一把将她拉住。
友琪挣扎,“放开我啦。”
“你先说清楚。”葛奕昀站起来,好看清楚她的表情。
“我是不知道你那些女伴们怎么有办法忍受,总之很痛!和生予豪的时候一样痛!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那种事情啦?”友琪用自由的那只手捂着脸,羞不可抑。
葛奕昀停手,脸色古怪地低头俯视着她。
“你是因为第一次很痛,一直不肯尝试做那种事?”
“我一直也没想过要尝试做这种事啊。”
“那现在怎么开始——”他瞟了一眼电视机。
友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刚要辩解,看见他一副又了然又得意的样子,火大地抓起沙发上的大靠垫,往他脸上狠狠地闷过去,“神经病啊你!烦死了!”
葛奕昀把靠垫抱在怀里,坐到沙发上,拿过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机。
友琪呆呆地问:“干、干吗?”
葛奕昀一把拉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起看。”
“不要拉拉扯扯的啦!”耳边响起煽情的呻吟。这个所谓的新婚之夜,她本来就足够浑身不自在,更别说是和这男人一起看。环在手臂上的手传来灼人的热度,友琪莫名想起做西点时,黄色的面团在他手里被搓扁揉圆的样子,莫名地自身体深处泛起一股热流,头也有点晕……
“我没有那种女伴。”
淡淡的话语从他那边传来,友琪晕晕地问:“啥?”
“我不是那种人。心里有了一个人,再去和别的女人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友琪脑子被片子里激情男女的呻吟搅得脑子里一团糨糊,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话中含义。
葛奕昀失笑,一手按住她头顶,一手托住她下颌,两头一合,道:“嘴巴不要张得那么大。多大的人了,看***还流口水。”
“不是说……”友琪咽了口口水,“不是说,男人比较不能忍吗?”会不会很辛苦啊?
葛奕昀耸肩,“只有不想忍,没有不能忍。而且也并没有忍什么。”自然而然地对别的女人没有欲望,虽然被同事部下在背后偷偷做些匪夷所思的猜测,他自己心里却很平静。很多人说什么诱惑太多身不由己,因此才逢场作戏,其实只要有心,坚贞对于任何时代的任何男女来说,都不是什么不可能任务。
望着他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友琪喃喃道:“你比我想象的保守很多。”
“哼,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豪放很多,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老公都有了。”葛奕昀大占优势,决定秋后算账。
“呃,”她顿时感到惭愧地缩起了手脚,“只有一开始睡一张床而已啦,怕我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嘛。”满月之后予豪去睡婴儿房,老妈就再也没进过“夫妻俩”的房间,他们把临时拼在一起的单人床重新拆开了用,这还是翁康年提议的。友琪面对自己的挂名丈夫根本没有任何危机感,有时候只围个浴巾出来,在翁康年面前晃的情况也有。想象一下如果翁康年换成葛奕昀,她反而不好意思干那种事儿。以上可知她和翁康年是纯哥们儿,或者说,纯姐们儿?汗。
“还真有过?”一直以为她随便说来惹自己的葛奕昀顿时气结,“那个翁康年在搞什么?到这个地步竟然啥事都没发生,就算柳下惠也要与时俱进的吧?”
“你很期待我们之间发生点啥事吗?”
“至少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只说我技术烂。”看翁康年那弱弱的样子就知道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在室男,哪像他没满二十岁就光荣破身,翁康年的技术肯定更加惨不忍睹,也许还会看到血就哭出来光着屁股逃到厕所去蹲地画圈圈——对,一定会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技术烂?”
“……你在看这个就是证明。”
“你也在看,证明你也认同自己技术烂吗?”友琪的意思并不是反唇相讥,而是有点好奇地询问。毕竟没有比较的对象,她也不知道何谓技术高超何谓技术烂。
但是听在葛奕昀耳朵里,那就是红果果的讽刺了。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十句话里,“技术烂”绝对排在前三。葛奕昀闻言,斗志旺盛地燃烧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电视机,想象自己化身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事关一生清誉的重要知识。
“你只有这一片吗?”
“这里还有。”友琪不明就里,将一个厚厚的CD包从茶几下拿出来给他看——罗婉那个女人寄来的新婚礼物,据说店主终于受够了等待一个人跑掉了,所以现在罗婉变成那个在追逐的人,她身边一对对都够能折腾的。
葛奕昀一把夺过CD包。
“你先去睡吧,看片子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开什么玩笑,如果这些片子里的招数都被她看过了,就算全部学起来也不灵了!
“你说的哦!待会儿不要又反悔来拽我!”友琪正在为两人一起看片子的尴尬场景担忧,听他这么一说,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冲进卧室。
……
半夜,友琪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一阵凉意,还没等她打个哆嗦,就被一具温热的躯体,密密地压在了身上。
很熟悉的气息,这些天不时有些亲密动作,已经不存在什么防备之心了。有个湿润的东西撬开了她的唇,滑溜地钻进口腔。
嗯,这是接吻,她喜欢。
两只任何时候都温暖干燥的手,游移在身上各处,好像很温柔的感觉,她也喜欢。
那手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嗯……什么事?”友琪终于提起了一些精神。
“我在身体力行一句具有深刻哲理和历史意义的伟大名言。”
“唔,什么?”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啊——葛奕昀你个不要脸的,你在干吗?”猛然爆发的尖叫回荡在宽敞的卧室内。在这之后,惊叫、怒骂、呻吟、求饶,种种高分贝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东方发白才停歇,友琪超乎常人的肺活量和声带韧性可见一斑。
好在这栋大厦二十四小时空调恒温,整幢楼的窗户都只能观景无法开启,于是楼内居民幸甚幸甚,我们的主角甚幸甚幸。
(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