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们结婚吧！
并不意外云一会出现在家里，陈开文在玄关换了拖鞋，语气轻快：“他怎么舍得让你回来？”
云一脸上的表情一僵，“我、我、你……”
陈开文走进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已经做好，他笑了笑，“原来还有机会吃到你做的菜。”
“开文——”云一拉住他的衣摆，低着头，眼中噙着泪。
小奇和菲菲从房间里跑出来，在大厅里追逐，然后闹着，“好饿啊，可以吃饭了吗？”
陈开文轻轻拍了拍云一的手，笑着说：“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小奇忽然对菲菲说：“菲菲，如果那个江恒以后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打他去。”
菲菲昂头，“灰太狼是斗不过喜羊羊的。”
“什么？”
“我说，他如果敢欺负我，我就打扁他。”
小奇严肃地点头，“就像你平时打我那样，千万不要客气啊！”
“我知道！”
云一脸色苍白，“小奇……”
小奇看着她，两只眼睛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菲菲还小，又是女孩子，所以妈妈要去照顾菲菲，”他撇撇嘴，眼睛忽然就红了，“妈妈，你以后会回来看我吗？”
云一尽量笑出来，可是即使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有知道那会有多么难看。
陈开文夹了菜在小奇碗里，“妈妈当然会回来看小奇啊，妈妈永远都是小奇的妈妈的。”他转头看向云一，笑了笑，“是不是？”
云一的眼泪一个没忍住，掉得很厉害，她一哭，菲菲就跟着红了眼睛，也哭了起来，连小奇也受了感染，怔怔地掉着眼泪。
陈开文看着这一大两小，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拍着云一的背，“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在一个城市的，虽然说一个东一个西，但坐公车一个半小时，开车四十五分钟，小奇又和菲菲一个学校，见面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云一捂着嘴，“你知道不只是这些的。”
陈开文脸上露出无奈的伤感，是啊，从今以后，他们这个家就散了，什么都会变的，难免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就会变得生疏起来，那种未来，想想都觉得心中缺了一块。
可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是吗？他们共同走到了彼此生命中最艰难的一段路程，时候到了，她该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了。
这一顿饭下来，菜几乎没怎么动，吃完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节目精彩纷呈，可是电视机前的人都笑不出来。
直到云一的手机响起来，云一整个人都僵硬地坐在那里。
陈开文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将手机递给她，“接吧！”
云一指尖泛着凉意，碰触到他的手指，才发现他和她一样冰凉，她嘴角微动，想对陈开文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才接起电话。
“嗯……嗯……哦……好……”一连串语气词后，云一放下手机。
陈开文蹲下来看着她，“云一，不要难过好吗？”
云一轻咬着唇，“……你不要我了？”
她忽然孩子气的一句话让陈开文笑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们云一这样美好，所以有人来抢，我抢不过人家呢！只好让更好的人把你带走了。”
云一用手指绞着衣摆。
“云一，”陈开文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你就是这样，太过于重感情，容易依赖身边的人，以前是江承皓，现在是我，最好是喜欢的人一生一世都陪在你身边，我知道这一次要你做出选择已经是逼坏你了，可是这条路上有岔路了，我和小奇不能陪你走了，但是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是不是？以后约出来吃茶喝酒，不是也很好吗？”
云一用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掉下来，“开文，我害怕……”
陈开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云一微微睁大眼睛，“这样？”
“现在对于你来说，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小恒和菲菲吗？”
云一的手指紧了紧，她紧抿了唇，极力做出坚韧的表情，可是眼中仍然透着小鹿一般的惊惶。
陈开文激励她：“为了小恒和菲菲。”
于是云一眼中的惊惶不安渐渐淡去，“是……”
车子在平缓的大道上行驶着，江承皓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后座的云一，随意问：“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云一摇摇头，“没什么。”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无心与他攀谈。
江承皓胸口一堵，轻轻吸了口气。
到家的时候菲菲已经睡着了，云一试图叫醒她，江承皓轻声说：“我抱她进去吧！”然后弯身将菲菲从车子里抱出来，他显然是极少抱孩子的男人，手上的姿势僵硬，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
菲菲很轻易地被他弄醒了，用手揉着迷蒙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的云一，伸开双臂，“妈妈……”
江承皓调整了一下姿势，“菲菲长大了，妈妈抱不动了，只有爸爸可以抱。”然后故意让菲菲身体向后仰去。
菲菲和云一都惊叫出声。
在她们都以为他会把菲菲摔下去的时候，江承皓忽然使力，让菲菲趴在他肩头，“回家啰！”
看着大步流星向前走去的江承皓，云一怔愣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前方，他走去的地方，这所华丽的大房子，布置精美，灯光璀璨，这里，是家吗？
酸酸的，涩涩的，有一丝苦意，可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甜？
右手忽然被执起，握在一个温热的掌心，手心很大，骨骼厚实。
云一抬起头，正看着江承皓微微皱眉的样子，“怎么不进去？”他问。
菲菲在他的另一个手臂上坐着，似乎怕摔下去，双臂紧紧地绕住他的脖子。
“承皓，这是梦吗？”
江承皓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双目清澈透底，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和小恒菲菲的眼睛越发的像了，他牵了牵唇角，声音放软：“对，这是梦。”
云一小声地“哦”了一声，然后顺从地被他牵进房子里。
汪姨在一旁正准备说话，江承皓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然后屋子里走动的几个下人都识相地消失了。
江承皓看向云一微笑，“云一，我饿了。”
云一眨眨眼，“我去给你做饭。”
简单的两菜一汤很快就做好，水晶灯发出炫目的光芒，让人脑子里一荡一荡的，似乎什么都不真实。
江承皓在一旁吃着饭，还亲手给菲菲倒了碗汤。
菲菲在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此时倒是真饿了，还要了饭。
云一坐在一旁，看着正在吃饭的父女俩，微微笑了起来，可是，还像是少了点什么呢！
“小恒呢？”
“睡了吧！”江承皓回答。
“睡了？”云一微微偏着头，然后眉头微蹙，掀眸看向吃得正香的江承皓。
江承皓怔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有些意犹未尽，“醒了？真快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可是已不是懵懂无知的纯粹了。
云一脸上涨得通红，她，她，她这是在发花痴吗？又不是梦游，居然失神到产生错觉神经错乱的地步。
从浴室出来，江承皓爬到床上，从后面抱住云一。
云一轻轻挣扎了一下，嘀咕着：“……我还是去和菲菲一起睡好了。”
江承皓隔着睡衣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睡不下吧！”
一听他这样说云一就有些着恼，这人居然特意将菲菲的大床换成幼儿的单人床，连小恒的也一起换了。
将脸贴在她的背上，江承皓轻轻喘息：“云一，我们结婚吧！”
云一的身体微微一僵。”
江承皓继续说：“像刚刚一样的生活，你梦里的生活，不是很值得期待吗？”
半晌，云一说：“……我怕。”
“怕什么？”他微愣。
“江承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背对着他的云一轻声说，“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对我那样的不屑一顾，现在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你是不是只是想玩玩看？一旦我又陷进去，你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她唇角微微勾起，“虽然一直说服自己，那不是抛弃，只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在游戏该结束的时候没有喊停，所以才会被人像垃圾一样嫌弃，连带我未出生的孩子，可是再怎样掩饰和解释，承皓，你抛弃过我，是不是？”
感觉到抱住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
云一继续说：“也许你现在待我是真心的，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并不是抱着将来要抛弃我的念头说着要和我在一起的话，可是承皓，你的感情那般易变，我不敢相信。”
江承皓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还是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呢？”
云一牵了牵唇角，“我也想知道，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相信，有时候很想回到年轻的时候，有时会想起那时和你相处的片段，其实只要稍加揣摩，是不难看出你对我用了几分心意的，可是那时的我多么幸福啊，在我眼里，我就是你的全部，都说恋爱是会欺骗女人的眼睛的，那时年纪小，还没有遇到你之前，就已经爱上了爱情，现在我也想回到那时候，即使之后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真实又是另一番景象，可是没关系，至少爱的时候付出了全心全意，因此离开的时候，也可以全心全意地恨，可是，承皓，我失去了那种爱人的能力了，现在的我，会害怕。”
沉默渐渐在室内漫延。
她在他怀里快要入眠的时候，他的声音忽地在室内响起，有些沙哑：“真的那样害怕，就不要信我好了，我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你都不要相信，真的那样害怕，不再爱我也可以，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这算是他对她的表白吗？可以称之为情话吗？
可是为什么，她刚刚的睡意忽然消逝，身体渐渐升起凉意。
许久，她说：“江承皓，你想要拥有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不爱你的云一？”
江承皓脑子里“轰”的一声蜂鸣，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背影，他伸手将她翻过身来，从上而下俯视她，一双眼眸在暗夜中闪着寒光，带着几丝绝望的气息。
他吻她的唇，“云一，这算是报复吗？算是自作自受吗？”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像是羽毛一样轻拂在她的唇上，舌尖探入她的口腔，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纠缠，似丝绒一般。
他似乎有轻轻叹口气，手指慢慢打开她的身体，“如果是，那么好，我接受，如果你觉得是这样，那么你说得对，我爱你，爱这个不爱我的云一。”
他的身体温柔地进入她的，辗转试探，云一忍不住轻声呻吟出来，身体这样难耐欢愉，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还在轻轻地抽痛？
“这就是你的要求？”江承皓漆黑深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云一，一片烛光摇曳中，他脸上的表情忽隐忽现。
管弦乐队演奏出浪漫舒缓的音符，红色葡萄酒荡漾出诱人的绯色，玫瑰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钻石的光芒荧荧闪烁。
一开始他是做好她拒绝的打算的，那晚她说的，他都接受；她想的，他都认可；她害怕的，他愿意等待。
一次不成功，可以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直到她愿意接受他为止，又或者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他是真的可以不去在乎她还爱不爱他，她还信不信他的。
只是他没想到她在微微沉默之后，轻易地答应了他，也许她心里和他一样，早已经做好了他会求婚的打算的，今晚的月亮这么美，今晚的夜色这么好，他做得又这样明显，空无一人的法国餐厅，优美的管弦音乐，娇艳欲滴的玫瑰，光芒璀璨的钻石……
也许刚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她会答应他的求婚，她会答应嫁给他。
只是条件是——“我要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觉得彼此不适合，两个孩子要跟我。”
她显然并不擅长谈判，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的，可是大意是，如果有一天他不要她了，她要带走两个孩子。
很过分的要求吗？
不！
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沉重地打击了一样。
“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就能换回你的信任吗？”
云一眼帘微掀，与他对视，三秒后，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吃着盘中的鹅肝酱。
“咳——”云一忽然轻咳起来，拿了桌上的红酒，一口喝下去，她轻拍胸口，却仍然不停地咳着，脸涨得通红。
大半杯红酒推到她面前，云一没有多想，一口吞了，才将堵在喉际的那些食物吞咽下去。
“好点了吗？”
“谢谢。”
“吃慢点。”
“嗯。”
“好。”
“嗯？”云一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有些疑问。
江承皓对她微笑，烛光下那笑容有几分恍惚，“我说好。”
“什么？”什么好？
江承皓轻笑出声，眼中有些淡淡的宠溺和微微的自嘲。
他执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钻石闪动着星光，几乎要闪了人眼，温热的唇落在她的指尖。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我们结婚吧！”
云一心头紧紧地一缩，脸上露出几分狼狈，反射性地想要抽出手，江承皓紧了紧她的手指，抬眸看她，“你还想要什么？”
婚庆公司的张小姐来做访问，“我们心相系婚庆公司，一定会为您设计出最佳的婚礼。”
江承皓笑问云一：“你对婚礼有设想没？”
云一摇摇头，反问一句：“婚礼可以设计成什么样子？”中式的结婚不就是新郎接新娘回新家，一堆人吃吃喝喝，西式的结婚不就是新郎新娘在神父面前宣誓，一堆人吃吃喝喝……
张小姐笑着说：“谁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独一无二呢？云小姐难道没有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吗？我念中学的时候，就有一直希望我的那位骑着白马来迎娶我呢！”
“我想在B612的小行星上结婚。”
张小姐脸上的表情怔住了，B612？小行星？
云一忙笑着说：“开玩笑啦！”她摆摆手，“我觉得一般的婚礼就很好，你觉得呢？承皓？”云一仰头询问江承皓的意见。
江承皓在她颊上落下一吻，“你觉得好就好。”
云一脸上一抹飞红，她还是不习惯在第三者面前和他做出亲昵的举动。
“江先生和江太太真恩爱。”张小姐笑眯眯地说。
云一有些尴尬地别过脸，“那，那就这样吧，别人怎么弄我们就怎么弄吧！”
这个新娘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腼腆呢！张小姐这样想着，笑着答应下来，客户对婚礼没有要求，其实她也没损失啦！
“江太太的娘家人呢？到时会有哪些人出席婚礼？”
云一一怔，“这个也有关系吗？”
“当然！”张小姐说，“现场可能会安排，而且江太太的父亲还要牵着您走红地毯呢！我们也好排宴席座次。”
“啊！”云一勾了勾耳际的短发，“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张小姐脸色微变，忙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云一微微笑了笑。
江承皓似乎有些意外，“你爸爸……”
云一又笑了一下，“七年前就去世了，胃癌。”
张小姐笑着插进话来，“那兄弟呢？”
云一想了想，“我找个朋友牵我走吧！”她看向江承皓，“承皓，让开文牵我走吧！”
江承皓没有出声，似乎是默认了。
张小姐说：“那江太太其他的亲人呢？到时大约会有多少位？”
云一干笑着，“不用刻意排他们的，我亲朋好友比较少，而且特别亲的也不多，承皓，还是你和这位小姐商量吧！我去看看小恒和菲菲的礼服试穿得怎么样了。”
云一走后，张小姐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准备结婚有些累吧！”这位准新娘，似乎对婚礼毫无兴趣呢！
江承皓微微牵了牵唇角，“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有什么我再通知你。”
啊？
张小姐怔然看着再一个上楼的背影，这对夫妻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的不想要一场精心设计的婚礼，又何必特意花天价请他们心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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