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拿着《中庸》暗自琢磨着,这莫非就是师傅说的机缘?
范无咎拿衣服擦擦手,才将书册翻开来一看,一看之下范无咎彻地傻了眼,空的!什么意思?!怎生是空的?!莫非这不是师傅说的机缘?范无咎又仔细在大管家身上搜索了一番,只找到一枚被捏碎了的阴鬼符,其余除了衣物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像“机缘”了。范无咎只得将书捧在手中,返回客房向师傅复命。
“师傅,只找到了这本没有字的书,那蓄养阴鬼的符箓已经被大管家捏碎了,莫非是我没机缘不成?”范无咎将书递给师傅,仲尼老道却不去接,只是笑着对范无咎说:“无咎,这正是你的机缘!”
“师傅净寻我开心,这书连字都没有,哪里来的机缘?”
“不是书上没有字,是你还不想看,等你想看了,自然就有字了!鬼也除了,我们该回家了!”
“师傅,那王员外怎么办,府中家人都不知去向,我们难道放着他在此等死?”
“难得你一片仁心!孺子可教!放心吧,他死不了,他自有他的缘法……他还有三百载的寿数,你若不放心,两百年后可来此地了了今日的因果。记着,他还欠咱们师徒三千两银子呢!”
范无咎只当师傅说笑,他又不是乌龟王八,哪有两百年可活!但又想到那王妖女所言的事,心头沉甸甸的,只得强颜欢笑,怎么也要让师傅高高兴兴才是!
话说师徒俩一路风尘,赶回卧牛山,残破的道观这回真成了“草庐”。附近的乡亲见道观被毁,有料的出料,有力的出力,好歹把道观修补成了能住人的茅草屋,师徒俩自是对乡亲四邻感激不尽。怕师徒俩挨饿,又有乡亲送来些粮米、菜蔬,师徒俩又是一番感谢。
休息了一日,师徒俩终于从疲惫中缓过劲儿来。早上用过早饭,范无咎跪坐在仲尼老道面前,仲尼老道没了往日的慈祥,一脸肃然的望着范无咎。范无咎知道,师傅恐怕要说起王妖女那日所说的事了。
“无咎,你可知晓什么是道吗?”
范无咎没想到师傅会问这样的问题,好简单啊!道就是道呗!仔细一想又不对,道就是道,那道是啥?这个问题好像又没那么简单……深思之下确实不知,只好摇摇头。
师傅却一副很满意的神情,“无咎,要记得此情此景!谨记!谨记!”
范无咎还是没明白师傅的意思,但又觉得,师傅说的肯定有道理,就重重的点头,“是,师傅!我定然终生牢记,永不敢忘!”
“好!好!无咎,此刻你心中定有许多问题要问!”
“是,师傅!弟子有许多问题要问,望师傅为我解惑!”范无咎神情庄重,对着师傅以头触地,深深一拜。
“你要问的问题答案太长了……在回答你问题之前,师傅要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谨记!”
“弟子谨遵师命!”范无咎再行一拜。
仲尼老道示意范无咎翻开《中庸》,然后伸出右手食指,点在范无咎的眉心处,神情肃穆中竟透着神圣感,“你要的答案都在书中,为师这就为你指路,你自去寻吧!徒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谨记!谨记!意守灵台,致虚极,守静笃……”
范无咎感觉师傅的指尖有一股热流涌向自己的泥丸宫,只听得自己泥丸宫中轰的一声,天地间顿时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前一片玄光,范无咎感觉自己已出现在了九天之上,周围的星光一闪一闪,罡风明明凛冽异常,自己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只看见一位身穿八卦道袍的老道,手持浮尘正与自己一同在这浩渺的银河中上打坐。那老道身上竟有两团火焰不断游走,一团火中似有乌鸦在其中上下舞动,另一团似有风雪漫圈其中。老道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周围空空如也,范无咎却感觉仿佛有仙乐不断在身边奏响,一会是黄钟大吕,一会是弦乐声声,神妙非凡,直让人有神魂超拔直入青冥之感,又让人有纵横天地逍遥自在之意。老道枯坐在那,明明感觉身量没自己高,却不知为何生出这老道就是这方天地的想法,直让人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范无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老道,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罡风带着陨石在眼前不断的飞走。数了无数的陨石,数的也不知忘记了几回数目又从头数,老道终于睁开眼,天地间顿时有无数的光彩普照下来,老道的身上放着无数道光彩,无数的云霞围绕在老道的身边。范无咎与老道对视了一眼,老道竟然冲着范无咎笑了,还挤了挤眼!范无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神魂仿佛被拧成了麻花,脑中不断的传来钟声,当~当~当的不断从神魂深处传来,一波波的向外延宕开去,直到这天地间只剩下钟声。
等范无咎再睁开眼时,那老道正与一个脚踏地头顶天、手里拎着一把刻着玄奥符文巨斧的巨人对峙着。老道伸手祭出一个古朴的碟子来,那碟子普通的很,碟子中央刻着阴阳鱼太极图,太极图外则是八卦围绕着,再往外是各种鸟兽鱼虫、符文篆刻,让人好奇这小小的碟子上是如何刻的下如此多的内容。碟子祭出,声势全无,也无灵光也无异彩,还没等范无咎吃惊,那巨人却不见了,范无咎只能把两次惊讶攒在一起。碟子飞回到老道手中,时间突然定格,九天之上的罡风、陨石,缠绕在高山上的云朵,张口扑击猎物的豹子,立在花朵上展翅欲飞的蝴蝶,世间的种种都停了。
突然,碟子碎裂开来,碟子的中心有一道灵光从中爆裂开来,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瞬间将整个世界都罩住了其中。呼啸的罡风突然狂暴起来,陨石都在罡风中着了火,然后携带着熊熊的烈火坠向大地,山顶的云朵被陨石带来的火焰撕成了碎片,那豹子、花朵、蝴蝶更是都化作了飞灰。一块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陨石带着烈火直奔西南而去,砸在了一座接天彻地雄奇无比的高山顶峰之上,范无咎只觉得空间都撕裂开来。这回范无咎感觉是对的,无穷的冰冷河水从那破开的空间裂缝中冲出,河水将裂缝不断的夸大,只一会就变成了与那惹祸的巨石一般大小。另有一块差不多大小的巨石则砸向了西北大地,石头直接砸入了地下没了动静,还不待范无咎喘口气,那巨石砸出的地洞中就涌出了黑气缭绕的滚滚洪水,洪水裹挟这无数的泥沙,在黑气的指引下磅礴的奔涌着。
那罩住天地的灵光消散下去,天地间只余下老道一人捧着一堆碟子碎片,原本和善慈祥的面容突然变得无比肃穆,那肃穆中竟带着浓浓的神圣感,这一下就让范无咎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慈祥如师傅,肃穆也如师傅。老道先是冲着大地上西北方向一指,天地间顿时风云激荡,一道道玄光带着无穷的伟力环绕在地上的大洞边,大洞的不断扩张停止了,漫天的黑气也被收束起来,投入了洞中不知去向。做完这些,老道叹了口气,看看手中的一堆碎片,眉头紧锁。范无咎很想跟老道说句话,哪怕打个招呼也好,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能看着老道捧着一堆碎片,全身光芒闪烁,然后随着光一同消散在极天之上。范无咎很想告诉老道,刚才有一片碎片奔自己的方向来了,落在了自己手中……
老道不见了,极天之上只剩下拿着一片碟子碎片的范无咎,天地间变得安静极了。慢慢的,慢慢的,世间变得热闹起来,有徐徐微风拂过山岗抚慰疮痍的声音,有涓涓细流滋润着大地生发万物的声音,能听到晨间枝头鸟儿的歌谣,也能听到细雨拍打着芭蕉的韵律。有了声音,这世界的色彩也跟着明艳了起来。被那道罩住天地的灵光变成黑白色的世界,先是有了青绿,再有了花红,然后很快就变得色彩斑斓起来。范无咎悬空坐在极天之上,看着眼前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美艳妖娆的青年男子来到自己眼前,拿走了从那破碎碟子中被灵光喷出来的那巨人的斧头柄,然后被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追赶着跑的不知去向了。又梦见追赶美貌“妖男”的道士在一处小庭院中给五个弟子讲道,他的神情与之前的那个老道士是那么的相似,活脱脱的又一个中“老道士”。那五个弟子神态各异,前排的两个人,左边那个形容普通,慈眉善目,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小”老道士”;右边那个神情刚毅,眉间的褶皱仿佛怎么揉也揉不开,清冷的神情给俊朗的脸罩上了一层冰霜,更添了几分光彩;第二排的那两个,左边那个是个女冠,仙子一般的模样带着点娇羞,一边定定的看着师傅,一边还偷眼看看那个皱眉的冷峻帅哥,时不时的低下头,用手背摸摸自己红透的脸;右边那个胖胖的,手里还摆弄着个小铜炉,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眼神却飘忽的很,时不时的扫向身边的女冠。坐在最后的那位可就有意思了,不知道是从哪里逃难而来。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手掌上全是伤,透过衣服上的破洞看去,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这还不算奇,别人都在听讲,他却在呼呼大睡,头摇摇晃晃的,睡得正香甜。中“老道士”看向坐在最后的那位伤员,只是皱皱眉,也不去理他,继续讲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