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静谧的夜晚,夜空繁星璀璨,巨阔的苍穹深邃如蓝色的琉璃。没有一丝风,巍峨延绵跌宕的虎跃山上松树苍翠遒劲,松叶和树下的百花小草纹丝不动。
只传来山脚下村子里几个少年的嬉闹声。
在一条穿过村子的小河边,两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在追逐打闹,另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偷的看着,见他们玩的高兴,脸上不经也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踏出半只脚,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最终又收了回来,他只是不舍的在树后望。
这些少年都十三四岁的模样。这树后的男孩身材瘦高,脸有菜色,衣物破烂,也不曾缝补,他小名叫狗粪蛋,大名叫陈阿狗。村里一个姓陈的光棍老猎户在深山里打猎时捡回来的。
他天生额头生有“之”字形的猩红小裂缝,世间有一种说法,有这种猩红小裂缝的人上辈子为天地间不世大魔,转世今生后必然命运多折,而且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岁,亲近他的人也都会有厄运加身,不会善终。
但是,传说这种人如果能寻回前世的记忆碎片,复活魔血,可逆斩命运,两世修为,造化可通天,甚至可成就魔帝,但这种几率少之又少。
老猎户捡到他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饿了几天,奄奄一息,但山里方圆百里的魔兽不但没有害他,反而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端的是妖异。
村子里的人畏他如蛇蝎,如果不是老猎户当年抱回他后用性命担保,他早就被村里的人一把火烧死了。
老猎户为了让他活的长久,听说名字越贱的人,命越硬,没有比阿猫阿狗更贱的名字了,所以给他起了大名陈阿狗,小名狗屎蛋的这样在贱不过的名字。老人一辈子没有娶过媳妇,当他如己出,万分痛爱,不曾让他受一点委屈。
但是,他的命运似乎总是充满了不幸,一年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生病,而且最不幸的是在他十岁那年,老猎户进山被强大的而有剧毒的魔兽咬伤,回到家痛哼了三天三夜才死去,死时全身漆黑溃烂,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死的万分凄惨。这似乎验证了世间的传说。
老猎户死的时候,最后要求村里的人不要嫌弃陈阿狗,一定要帮助他长大成人。但老人在村里人帮忙下葬以后,村里的人们害怕他给村子里的人带来不祥,将他赶进了深山,不让他回来。
老人死了,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和亲人。但他没有哭一声,只是在老猎户的坟前站了三天三夜,人们用棍棒赶他的时候,他不顾棍棒,给老猎户磕了三个头才离去。
亲人离去,又被乡邻绝情的驱赶,没有人知道这个十岁的小孩心里承受着怎么的痛苦。
这几年他一个人在山里生活,感到万分孤寂时,便偷偷下山,潜到石村边上看看,看看石村后面老猎户的坟茔,也看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村子,。
这天傍晚,他又忍不住下山来,他躲在大树后面,远远的看着老猎户的坟茔,不知什么时候三个少年追逐玩耍到他的附近。
他虽然恨透了这个村子的人,但看到几个小时候的玩伴在玩耍,他心中也是一动,不舍离去。他躲在巨大的树干后面的阴影里,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他一个人在山里生活,过着朝不保夕,茹毛饮血的生活,他更是经常生病,但山里没有魔兽敢靠近他,他没有发生过危险。他刚大病了一场,所幸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大病还有余威。他忽然觉得喉咙痒痒的。
“咳”......他虽然用干瘦的手捂着嘴,极力忍着,怕不远处的哪几个小孩听到,但仍然咳出了沉闷的声响,他觉得手上湿漉漉的,猩猩腻腻的,他将手从嘴上拿下,只见手上有些许鲜血,他呆了呆,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脸上只是露出了无奈的笑,终于死神离他越来越近了,也下次大病,就能见到老猎户爷爷了。
几个少年都是修炼之人,耳朵格外灵敏,听到了他的咳嗽声。全都向这边望过来,一个少年大声道:“什么人”?
陈阿狗吃了一惊,想跑又怕跑不脱,他躲在树后三人未必能发现他。
但紧接着三人便向这边跑来,近的前来,其中一个叫李聪的男孩首先认出了他,大喊道:“是陈阿狗,是那个不祥的陈阿狗,他怎么又回来了,他一定会给我们的村子里的人带来厄运的,我们打他,赶快让他走。”
从地上拾起一块鸡蛋大的的石头,向陈阿狗扔了过来。
陈阿狗转身就跑,但他身子甚是虚弱,趔趔趄趄的跑了几步就摔倒了,然后费力的爬起来,艰难的向山上跑去。
三个人越追越近,终于有石头砸到了陈阿狗的头上,这石头可是修炼到人境初级的少年扔出来的,带着些许玄力,力道不是普通人可比,“咚”一声大响,陈阿狗只觉后脑剧烈疼痛,紧接着天地开始旋转,向前扑倒,摔到坚硬的满是黑色砾石的山道上,身上也不知道又擦出多少小伤口,不能起身。
三人似乎怕沾染上他的不祥,三丈外停下了身子,两个少年仍要捡石头扔他,其中的女孩史云翠叫道:“别打他了,他并没有冒犯我们,他也是可怜人,让他走吧。”
两个少年中个子稍大一点的是哥哥李泉,说道:“他就是一个灾星,不打他,他还会回来的。”
他弟弟李聪也道:“今年五叔的不幸罹难一定是他带来的,我要打死他。”
史云翠道:“五叔进山狩猎,是自恃自己的修为,招惹了地级的魔兽,与他有什么关系?”
李泉道:“养他的老猎户不是他害死的吗?”
李聪也帮腔道:“对,就是被他害死的,连强大的族长大人都这样说,难道还有错吗?”
史云翠道:“你们一定不放过他吗?”
李泉道:“这可是族长大人定下的规矩,陈阿狗只要敢靠近村子,格杀勿论。”
史云翠略作沉思道:“还有脸说族长大人,族长大人悉心种植的灵药“玄菊”是被你们这两个活宝给害死了?”
李泉道:“有谁见了,你别血口喷人?”
史云翠道:“当然有人看到了,你们给娇嫩的“玄菊”一之内浇了十倍的灵液,难道不是这样吗?”
李聪道:“怎么会有人知道呢,这件事保证只有我们兄弟知道,没有人发现。”
李泉怒道:“你个蠢货,她在诓骗你呢?”
李泉看着已经初有美人样的史云翠道:“你不愧是村里最聪明的人,只知道张五爷丢了灵液,就猜到了“玄菊”是怎么死的,也只有我们这两个族长大人的弟子可以接近“玄菊”而不懂灵药的种植,不过我们也是好意,希望族长大人的“玄菊”早一天可以成熟。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将此事告诉族长大人的,这废物小子的事我们不管了。”
史云翠道:“你们不单只是想让族长大人的玄菊长的快一点吧,多半是觉得好玩吧。”
李泉笑道:“您老人家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
李聪不服气道:“瞧这废小子一副不久与人世的样子,也不能修炼,蝼蚁一般的人,你为什么要想法护着他?”
史云翠白了他一眼,造作的将玉臂抱在胸前,仰着美丽的臻首看着夜空,装作一付世外高人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李泉拉着李聪便要走,道:“惹恼了她,玄菊的事如果被族长大人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那可是族长破阶的要药。”
李聪道:“哪小子可是一个外人,跟灵药有什么关系?”
李泉道:“听哥的没有错。”
李聪道:“跟药有狗屁的关系。”
李泉硬拽着道:“再不走哥揍你了。”
李聪怒哼一声。
李聪带着一百个不服气被李泉拽走了。
史云翠见李泉兄弟走远,快步向前,走到陈阿狗身旁,抓起他的左臂要将他扶起来,不料陈阿狗并不领情,猛地一摔左臂,将史云翠的双手甩开了。
史云翠被摔在一边,诧异的看着伏在地上,穿着一身破烂黑衣的陈阿狗。
陈阿狗伏着身子怒道:“我这样的废物,不值得。”
显然刚才李泉兄弟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史云翠翻了一个大白眼,随即哈哈大声笑起来,道:“你当真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人自贱到你这样,世间还有什么人可以看起你,亏了老猎户爷爷费劲心血将你养大,真是白糟蹋了。”
这笑生充满了假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学大人一样大笑,真给人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陈阿狗沉默不语。只是好像受了刺激浑身在颤抖。
史云翠道:“看来你真是一个废物。”
陈阿狗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忽然痛苦的大声咆哮道:“命运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心中的痛苦与无奈?”
史云翠惊愕的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像一个人自语道:“也许我不是你,真的不知道你的痛,但你也不应该这样自爆自弃。”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陈阿狗的心里,他紧闭了双眼,显得万分难受。
沉默好一会儿,史云翠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丝绸手帕,上面绣着一只黑色的麒麟,麒麟眼神灵动,栩栩如生,麒麟身上绣着的鳞片的晶莹如雪的分割线,空灵脉动,一看这块手帕就不是凡物。
史云翠将手帕扔到了陈阿狗身旁的地上,道:“这块手帕内含止血的小灵阵,有止血的效果,他可以帮你止血,你拿去用吧,我走了。”
陈阿狗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手帕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史云翠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故人在我面前死去,而且我也根本不相信命运这一说,村子里所发生的不幸,自你走后也一样发生,所以我觉的你未必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陈阿狗有些欣慰的笑道:“多谢你的理解,也许我真的是太自爆自弃了。”
石村里有人点亮了火把,这一阵响动多半已经惊动了村里人。
史云翠道:“不错,男儿当自强,你该走了,村里如有人出来,我也护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
陈阿狗点了点头。
史云翠看了他一眼,转身疾步去了。
陈阿狗挣扎着坐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将手帕敷到流血的头上,而是目无神采的看着史云翠白衣长裙,袅娜玲珑,清丽绝尘的背影,直到这个背影没入了深深的夜色,他眼神中仍有一丝留恋之色。
他摇了摇头,颤抖的双手小心的将手帕捧起,然后贴到了自己胸前,手帕上淡淡的香气,自从老猎户爷爷过世以来,好久没有感到过人世间的温暖了,他几乎都要忘了,哪怕这温暖很小,让他也觉的一阵暖流涌遍了全身。
他将手帕认真的折叠成小块,放到怀中。站起身来,他四下望去,在不远处的岩缝里看到一朵开的异常妖艳的赤红色的小花,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黑气,这是“魔血花”,止血有奇效,但也剧毒,普通修士根本无法使用,所以这种花漫山遍野都是,但他却是个例外,他不怕魔血花的剧毒,他在山中受了伤,经常用这种魔血花止血。
他俯下身子将魔血花采摘到手中,将花放到嘴里咀嚼成糊状,让后吐出来,用手敷到头上的伤口上,他也触摸到自己头上的不世大包,,足有拳头大小,自己都吓了一跳。
包虽大,但所幸伤口不大,血流的也不多,但他仍然感觉自己更加虚弱了。
他强忍着昏眩感和身体的沉重感向深山中自己的“家”中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他跌到了路上,昏了过去。
在昏过的一瞬间,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背负长剑的神秘黑衣人自一棵苍劲的巨松的树干下闪出,大步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