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漫长的等待一点都不漫长。浪三和女人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浪三接到了哥哥的电话,说晚上要单独请浪三吃饭。
“三儿,你几点下班?”哥哥热情地说。
“五点半,啥事?”浪三回答。
“没事,晚上一起吃个饭。”哥哥接着说。
“吃饭?”浪三没有反应过来吃饭的意义,“没什么事我晚上不回妈那了,昨天刚回去。”
“咱俩单独吃饭,我在龙人居等你,你早点啊。”
哥哥说完把电话挂了。
浪三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从小到大,哥哥可从没有单独请他吃过饭,就连请全家吃饭的时候都很少,今天这是怎么了?浪三想不出缘由,难道侄子朗坤要结婚了?还要找自己商量什么?不对,浪三和朗坤基本上没有什么交往,他对这个侄子并不感兴趣,不是浪三心目中年轻人的形象,从小不好好学习,一点苦都吃不了,天天尽干一些歪七扭八的事情,还特会吹牛,把自己说成一个武林高手,可就是从不出手,那点儿本事全在嘴上了。特别对自己的头发情有独衷,上中学就留着长发,几次被学校请家,把自己的头发当宝贝似地看着,一天洗好几遍,到头来勉强考了一个末流的大专。浪三总结朗坤的头发情节,因为他什么都不行,只能靠外表去吸引别人的眼球,满足自己的一点点虚荣心。
浪三对朗坤基本不管,但看在哥哥的面上也帮过朗坤介绍过工作,没想还真成了,但朗坤的表现让浪三的心凉了半截。自己上班挣钱了,不仅一顿酒没有请过自己的叔叔,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浪三决定不再管了,但间接还是帮了哥哥一家。今天哥哥请他喝酒,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浪三吗?
工作的最后半小时,浪三死活想不出自己还能帮哥哥一家做什么,无非就是结婚的份子钱了,浪三想好了,出五千块钱,多了也没有,他还要交房租呢?自己从小没有要过哥哥一分钱,这五千块钱算是给他从小照顾我的回报,从此哥俩在情感和财产上归零。
浪三下班后真去银行取了五千元,准备吃饭的时候,一但哥哥张口,赶紧用钱把哥哥的嘴堵上。
世上只有朗天明和朗天佐亲哥俩单独吃饭会这么尴尬,两人谁也说出不为什么,但心里都知道为什么,因为两人从来没有认真沟通过,哥哥从没有把自己的弟弟当个人看,顶多当一个小屁孩儿,事事以教训的口气说话,浪三自然也就躲哥哥越来越远。
龙人居的生意非常火,还有排队等座的现象。里面人声鼎沸,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浪三走进大门,看见哥哥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瓶打开的啤酒。
哥哥也看见了浪三,向他招了招手。
“什么情况?”浪三放在背包坐下,“怎么想起吃饭了?”
“嗨,我发了一点儿奖金,没事找你喝点酒。”
“回家喝不是一样,非跑这地方喝,多贵啊。”浪三平静地说。
“回家乱哄哄的,这里说话方便,你想吃什么?你点吧,我就要了一瓶啤酒。”
“随便吃点就行了。”
浪三叫来服务员,随便要了两个菜,也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
哥俩举杯碰了一下,这可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浪三活了四十多年的第一次。他慢慢喝着酒,他品不出酒的味道,却有一番酸楚涌上了心头,他的眼圈开始湿润。此刻他想起一个世面上经常用的词叫“亲情”。如果没有这两个字,浪三早就抬屁股走人了,哥哥虽然在他的生活里没有占居什么位置,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浪三知道这是一母同胞,只可惜这顿酒来得有点晚,让他在人生的中午才能体验到几丝亲情。
哥哥也很不自然,他拼命在放下架子,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架子可言了,仅有的那一点点兄长的辈份也因为自身的不济正慢慢殆尽。现在,家里人开始慢慢重视浪三的存在,父母也知道朗天明不会有太多的出息,这个家族唯一的希望只能放在浪三的身上。
浪三不时抬头看看哥哥,他能理解哥哥现在的心情,朗天明尽最大的努力把自己和弟弟放在同一个平面上,不能流露出兄长的高傲和不可一视,如果是这样,浪三很有可能抬腿就走。
一阵寒暄之后,两人基本上都放松了。朗天明没有谈到儿子结婚的事,这让浪三有点儿奇怪。但最终的炸弹在一杯酒下肚以后终于引爆了。
“你自己的事怎么还没有解决?”哥哥严肃地问。
“你怎么知道?”浪三心里一惊。
“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浪三明白了,今天哥哥请他喝酒,原来是因为女人把实情告诉了哥哥。
“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我也努力过,但她不同意。”
“那你也得给人家一个交待,跟你这么长时间,就算事情做不成,你也要想办法去解决,该谈就谈,该告就告。”
“我这不是已经告了吗?过几天就开庭了。”
“为什么早不解决?拖到现在多被动啊。”
“谁不想解决,可我自己解决不了。”
“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别再拖了。”
“她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都把家里的情况跟她说了。”
浪三想起身告辞,但又找不到理由,他的心已经飞回到那间地下室,他要找女人问个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浪三和哥哥还真聊了一会儿,但他记不清都说了什么,有几次浪三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如果没有自己的那件事,哥俩可能永远不会单独喝一次酒,单独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