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有血性的一面,也有温柔的一面。
浪三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女人一起站在新房里参观,每一寸,每一尺都那么光滑诱人。从卫生间转到厨房,再转到主卧和客厅,他们俩来回走啊,看啊,说啊,笑啊,空空的房间里四白落地,脚下是疙瘩疙瘩的水泥地,四周裸露的管子和凌乱的电线,构成浪三和女人心中最美的画卷。
“三儿,咱俩好好把房子收拾一下,好不容易弄套房,一定要装得温馨舒适。”
“都听你的,有一个住处我真的很知足,怎么装你说了算。”
“我们应该越来越好,连我姐都羡慕我命好,跟你在一起才两年就住上新房了。”女人双手紧紧的搂着浪三的脖子,小嘴撅着,使劲向上够,去找浪三厚厚的双唇,两人深情地吻着,浪三感觉像是在吻房子,他的嘴里仿佛有了钢筋水泥的味道,女人的舌头都带有乳胶漆的苦涩。
从日出到黄昏,浪三和女人就在这八十多平米的地方走着,看着,不时蹲下来把纸铺在膝盖上写着画着。他们也争,也吵,但味道大不相同,这种争吵带有甜味和酸味,伴随着阵阵的笑声,还有轻浮地挑逗,如果地上有一张席子,说不定两人还会在水泥地上来一次野合。
阳光从他们进门就一直在盯着这对中年男女,浪三推开阳台的窗户,他想把阳光多放一些进来,让温暖的风也一起融进他们的新生活,吹来阵阵鸟语花香。
“这真美,天真蓝,阳光真好,有房子真好,”浪三站在阳台上向外面喊着,声音传得很远,“有房子真好,有房子真好。”
“你有病啊,楼底下的人都看你呢。”女人笑着说。
“看就看吧,”浪三把女人搂在身边,让阳光使劲照在他们的身上,“我们有地方住了,我们的好日子快来了。”
“当然了,我的运气多好啊,如果你再把那件事办了,咱们就完美了,法院通知你了吗?”
“还没有。”
“你可以抓紧,房子下来了,万一她又惦记房子,更不和你办了。”
“你说得有理,我明天就打电话问问。”
浪三一直不敢看女人的眼睛,怕女人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什么疑点。
“我要好好收拾一下我的书房,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看书写字了。”
“行,书房里的事情归你管,其他的地方我来管。”女人大气地说着,已经把装修大权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了。
有人说,如果想让夫妻打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装修新房,因为中国人得到一套房子的难度超过一生所经历苦难的总和,于是每一个人都想把房子装修成自己的安乐窝,但安乐窝也有差异和个性,除了对装修费用计较以外,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想法不同而大动干戈。浪三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早早地缴械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和空间,让女人去干吧,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
在装修房子的三个月里,浪三无比轻松和自由,就像自己又生了一个二胎,满怀欣喜和渴望,他经常会出现在装修现场,有时和女人一起,有时是自己,他在看着这个婴儿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样。壁纸、地板、门、灯、洗手盆,新房开始慢慢发育,长出一个个功能器官,直到最后一天的夜里,大汽车把床、桌子、沙发、柜子运来的时候,眼前的新房已经出落成婷婷少女,羞涩地等着浪三去开垦。
半夜三点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好了,新房终于有了家的模样。浪三和女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相互看着对方,眼睛里都带着微笑,甜丝丝的。
“差不多了,明天把网接上,再装上有线电视。”女人抚摸着散发着油漆味道的沙发,“怎么样?满意吗?”
“非常好,我很喜欢书房的桌子和柜子,我要把我的书都搬过来。”
“就知道顾你自己,周末准备搬家吧,有了人气,才是家。”
“休息一会吧,天快亮了,一会该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