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是文人士子必须掌握的基本功,稚童在启蒙后,文教的先生们都会传授一篇冥想之法给他们,学了冥想之法,这些稚童就可以称为学童了,他们就算是进了学的人了。
冥想之法源自无元世界几千年历史中最伟大的人-大成至圣先师,也就是陈子舟所说的圣师。
典籍中记载,圣师在刚刚开始教授弟子的时候,弟子的精神一直无法集中于文字之上,圣师不解,遂手抚弟子的头顶,片刻后便传给了弟子一篇修炼和凝聚精神之力的法诀,就是这冥想之法。有了冥想之法辅助的弟子进步神速,多年后,这个弟子成为了文道的祖师。
虽然在千百年后,圣师传给弟子的完整的冥想之法早已遗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了,但后时代的大宗师们在多如星海的文教典籍中,通过只言片语的零星记录,结合各自本身的冥想传承,经过一代代的完善和修补,也有了当今比较成熟的冥想体系。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在无元世界文道大宗师们的手中,就诞生了多个冥想法的版本,虽然本质相同,但途径却是多种多样了,而陈信正在修炼的就是独属于落山院的冥想之法。
“师弟啊,什么时候跟师兄走?”白云图推门而入,打断了陈信的回忆和冥想,手中拿着像是腿部的肉在吃着,看来就是那只母鹰了。
陈信睁开眼看向门口的白云图,说道:“能不去吗?”
“怎么可能,你真敢想,你如果不跟我回去,师父会打断我的腿。”白云图最近也很烦,一周时间了,陈信还没确定离不离开,如果陈信修行了武道,白云图早揍他一顿了。
“那能不能再等几天?”陈信准备继续拖下去。
“还等,这都等了一周了!”白云图嘴里的肉末子混合大蒜的味道喷洒进陈信的卧室,气味浓重的如同室外的夜色。“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你还不走,我就绑了你走!”
白云图转身而去,留下了肉和蒜的气味,散不去。
陈信又陷入了沉思。他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
对未知的恐惧,十三年来陈信从来没有下过山,山下的一切仿如另一个世界,他在心底将人分为两种,其一是老师和自己,另外的所有人都被他划分入外来者中。
对书院的依恋,陈信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平庸和缺乏探索精神的人,他所有对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书本,而强大丰富的精神世界折射的却是现实的平淡,在他看来,书院是丰满的,是能给他安全感的地方。
但一切就如老师所说的那样,人只有经历了才能真正的生成自己的感受和体会,这种反馈是直接作用于自身的,而不是来自于其他媒介。
所以,陈信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他希望以后能够学会选择。
“这种感觉果然是一种全新而奇妙的”,陈信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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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山的清晨相比大雪山安静很多,这里没有呼啸的卷着雪花的寒风,白云图更乐意窝在床上不起来。
“师兄,我想好了,今天就跟你走。”
外面是陈信的声音。
白云图快速的睁开眼,他第一次觉得陈信的关内口音是如此的清爽利落,当然,还是稍逊于自己的。
他马上翻身下床,蹬上鞋子,一把拉开卧室门,看着门前的陈信,说道:“今天就走?”
“对啊。”陈信仰头看着白云图,“劳师兄久等了,今天我收拾收拾,跟老师辞别后,我们就出发吧。”
“哈哈哈,好好好!”白云图大笑,用力的拍着陈信的肩膀,“用不用我帮忙?”
“还是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行。”陈信也很高兴,做了决定后的快感已经从昨晚持续到现在了,他第一次正视自己未来的路,才发现,路上的自己并不孤独。
“你可别跟我客气。”白云图难得自己主动想做些什么,怎么能轻易的就被陈信阻止呢。
看着比自己还兴奋的白云图,陈信也不好拒绝了,毕竟都拖了一周了,他尴尬的请求道:“那还请师兄帮我一起封闭书院吧。”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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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和白云图两个人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将书院封闭了。
其实是书院太破了,除了文教殿、学堂、卧室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建筑了,而其中的卧室封闭废了大部分时间,毕竟里面都是原来藏书阁的书籍,两人找来了许多木板,将窗口和门全部封死,然后贴上陈信刚刚写好的封条“景佑二十六年冬月初九”。
其余就简单多了,文教殿**奉的圣师和祖师,以及十二宗师,学堂中除了桌椅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所以两个人在这两处都只是锁了门,并没有钉木板。
将近午时,两人来到后山,立于陈子舟的墓前,躬身施礼。
“老师,学生今日是向您辞行的,我会遵照您的嘱咐去跟师伯修道,学成后游历天下。”陈信的声音平缓哀伤,就要离开书院了,一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虽然他之前还有些许的兴奋和期待,但他现在站在陈子舟的墓前,却是无法抑制的伤心起来。
其实不要说陈信,哪一个人不是如此呢?书院对于陈信来说就是他的家,而第一次离开家的人,往往是太过软弱的。
白云图看着陈信,一时心神激荡,仿佛跃过了落山,跃过了冥泽,飞向那属于他的一个叫家的地方,那个家养了他十年,但又有什么用呢?回想起来,那时的痛苦总是多过快乐。还是现在好,元界山才是自己的家,白云图想到这里又变的开心起来。他总是能够熟练的进行情绪的自我调节,一如他十岁之前。
“老师,请注视着我,我会努力的。”陈信在心底向他的老师许诺。
“师叔请放心,师父和我都会照顾好师弟的。”白云图虽然很少正经的说话,但一旦他正经说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能被感动,就如此时一样。
两人收拾好心情,收拾好行李,出了院门。
陈信回过头,看向院门上面刻写的三个大字“落山院”,这字是晋文帝御笔,是根据比例从匾额上临到石牌上,然后再由石匠雕刻的。千年来日晒雨淋,再坚硬的石头也会失去原有的棱角,变得圆滑,从而更加适应所处的环境。所以字形虽然还算清晰,但痕迹却圆润了许多,并且上面也布满了撞击过后的坑迹。
落山书院最终没有抵过时间的侵袭,就如同历史中曾经出现过的许多其他书院一样,但文道还是那个文道,总会有新的书院来承载它的厚重,也总会有活着的人来传承它的血脉。
“你在这里稍等,我去上面看一下就回来。”白云图打断陈信的思考,对他说道。
“好。”
……
陈信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幕,绝对是他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神奇不可置信的。
人体在高速情况下破开空气的声音是什么?没听过的人肯定无法形容。
陈信听到了,也看到了。
白云图在陈信回答“好”之后,迈步、屈膝、发力、跃起,整个身体前倾着,如同被什么东西用力打出去一样,迎着风,高速的向门口旁边的山坡冲去,划过一条弧线,而后落在了山坡上大概三十米的地方。然后再发力、再落地,就这样一下下的向着山顶而去。
陈信之前是知道世上有武者,而且还有很多,也知道武者修行的是真元,但知道不代表见过,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没有亲眼见证的事物。
而当陈信亲眼见到的这一刻,才发现武者的能力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比起前两天白云图甩石子打下两只白头鹰的视觉冲击力,今天已经完胜。
陈信一直以为,书院当年请的护院就是很强的武者了,但今天他知道了自己错了,原来当年书院就已经没有多少经费了。
他抬头远望山顶,运足了目力,搜寻着白云图的身影,可惜,结果是徒劳的。白云图已经跳到他视野的范围之外了,但对陈信造成的影响,却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