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在刚刚来到悬崖边上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根藤蔓,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根藤蔓竟然如此扎实,就算是吊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也没有一点要断掉的趋势。
原本她也只是想要赌一把,若是藤蔓断掉,她就用簪子撑着身体。可现在着藤蔓非常扎实,她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爹和娘用了他们自己的生命给她换来的活下来的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舍弃!
蓦然眼神坚定,拖着几乎是没有知觉的左手,硬是用右手抓着藤蔓,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下挪动着,脚下好几次踩空,不过幸好有这根藤蔓支撑着,才不至于落下去。
当蓦然望见不远处的那个山洞时,心中大喜,而情绪波动太过剧烈,右手一颤,差点就没有握住那根藤蔓。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山洞挪动着。
当她的脚落到山洞的地面上时,整个人都脱力地跌坐了下来,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身来。
蓦然靠在山洞的石壁上,闭上眼,几乎是瞬间就沉沉地睡去。
蓦然的睡眠一直都很浅,可这次实在是太过于疲劳,所以当她感觉到有东西爬到自己的身上时,才朦朦胧胧地醒来。
蓦然用右手撑起身子,却感觉到右手上一阵麻痒,接着就是就是针扎一般细微的疼痛。她定睛看去,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这山洞里竟然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
蓦然连忙站起身来,借着山洞里微弱的光芒,看见自己右手手背上被蜘蛛蛰了地方已经开始隐隐地发紫,右手又麻又痛,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
这蜘蛛有毒!
蓦然看去,只见那蜘蛛浑身上下都是紫色的,晶莹剔透的紫色,就像是小小的、碎掉的紫色水晶一般,竟然是半透明的!那紫色的小蜘蛛上下爬动的速度非常快,动作也非常灵活,在咬了蓦然一口之后,就已经飞快地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根本没有给蓦然抓住她的机会。
该死!蓦然已经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混沌了。
她强撑住自己的意识不要涣散,可却越发觉得头重脚轻,整个身子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扯出一缕苦涩的笑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原本以为着悬崖会是一处生机,没想要却是另一个死地。
真的是不甘心啊……
明明努力了这么久,一直在拼命,最后却落得个这样子的下场,怎么会甘心呢……
蓦然再也撑不住身子,脚下一空,整个人就置身于云端。
缥缈,浩然。
浮生如梦,不过只是可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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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像伤着了人哦……”就在蓦然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从山洞的另外一头忽然就出现了一袭白衣,身影翩然,好似惊鸿照水而来,惊起无数岁月中潜藏的温柔,刹那间浪卷千堆雪,桃开一树花。
那一袭白衣来到蓦然落下的地方,他只能隐约看到几缕墨色的长发隐入浩淼的云雾之中。
他见此,微微蹙起眉,白色的衣袖一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支长箫,纤长的手指搭在长箫上,一声极为尖锐的箫声便直冲云霄。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有一只白鹤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其速度之快几乎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错觉。白鹤极其迅速地出现在山洞之前,拍打着翅膀,身形优美得让人惊叹。
“有个女孩子从这里掉下去了,你去救一下她。”他的声音清灵典雅,间或流露出一丝华美的色彩,但却没有矫揉造作的藻饰。语气中那份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仿佛是在秋日明澈的湖水中沉淀过一般,如此清晰而动人心弦。
那只白鹤非常通人性地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好像是在说:这么大个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叫我怎么救?
那人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像是历经千年的美酒一般醇厚而缠绵:“没叫你去把她给叼上来,你去帮她落地的时候垫一垫,减少一些冲击力,我会下去救人的。”
那只颇有灵性的白鹤听到这话,朝天尖啸一声,以它那飞快地速度朝下俯冲下去,只是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那一袭白衣重新走回山洞,从山洞的石壁上拾起一只小蜘蛛。
那只蜘蛛与蓦然看到的并不相同,它全身上下的火红色的,同样是晶莹剔透接近于透明,只不过是它身上散发的那种高贵骄傲的气质,却是那些紫色的小蜘蛛没有的。
那人拾起这只红色的小蜘蛛,道:“没办法,你的儿子孙子咬了人家姑娘一口,总需要你去解毒吧?师父才走了没几天,你们就惹出事来了。”
那只原本趾高气昂的红色小蜘蛛听到“师父”这两个字,浑身一颤,乖乖地却是动也不敢再动一下了。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是很满意这只小蜘蛛的反应,拎着它,朝着山洞的另一边,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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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哦不,或许称呼他为少年更加合适。他很年轻,看着也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寻着白鹤的气息,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走着,终于找到了蓦然和他那只“凄惨”的白鹤。
没错,用“凄惨”这个词语来形容绝对不过分,更加确切一点的,应该是“惨绝‘鸟’寰”。
那只白鹤完完全全地被蓦然压在了身下,原本雪白的羽毛此时凌乱不堪,身上还站着些许血迹和灰尘,看着很是狼狈。在配上它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没办法不心生怜惜。
可那白衣少年却似乎毫不在意白鹤现在的状况,只是动作轻柔地把压在它身上、昏迷不醒的蓦然给扶了起来,然后放出他手心的那只红色的小蜘蛛,示意它可以开始了。
那只红色的小蜘蛛十分麻利地爬上蓦然的右手背,在她被紫色小蜘蛛咬了一口的地方再次重新咬了一口。
可让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是,她那原本已经变成紫色的右手在这之后却渐渐地变回了原来的肤色,就连手上原本被咬之后出现的那个小红点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不一会儿,就已经完好如初了。
见此,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把那只红色的小蜘蛛放在地上,微笑道:“好了,你回去吧。”
那只红色的小蜘蛛便朝着那个山洞的方向,自已孤独地爬了回去。
白衣少年看着蓦然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眼底似乎是有掠过一丝怜惜之色。他看了看依旧趴在地上装死的白鹤,笑道:“好了,别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难道你也要我抱你吗?”
那只白鹤装模作样地哼哼了两声,还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那人也不恼,只是一径笑吟吟地说:“你若是再不走,这个小姑娘你可是要背回去了哦。”
那只白鹤听到这话,惊得一跃而起,在天上十分骚包地飞了两圈,示意自己其实一点也没有受伤。
那白衣少年见此,依旧是温和地微笑:“你先回去吧。我知道其实你也受了不小的伤,先回去好好养伤,我要迟点才能回去了。”
那只白鹤恋恋不舍地在白衣少年头顶盘旋了两圈,终于直上云霄,再也不见踪迹。
白衣少年看着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蓦然,眉间有凝重之色渐渐聚集。
她身上的这些伤口,可不能再拖了。
白衣少年从随身的衣服中拿出几罐小瓶子,手法娴熟地为蓦然上药。他细心地在每个伤口处都把药给抹匀了,接着又撕破自己外衣,为蓦然包扎。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蓦然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支簪子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浅浅地笑开:“原来是你……”
他可没有忘记那个脸色苍白、乌眸幽深、名字还和自己出自同一首诗词的小女孩。
他抽出蓦然手中的簪子,却好像看见了什么十分厌恶的东西一般,皱起了眉头——有人对这簪子动了手脚!
白衣少年手中亮起一道白光,轻轻地抚在簪子身上,直至簪子干净如初,上面也没有了他讨厌的气味,这才收回了手。
看了看蓦然破破烂烂的衣服,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了蓦然身上。接着又把她抱了起来,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轻声道:“今晚该在哪里过夜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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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醒来的时候感觉心口一片温暖。
是什么样子的温暖呢?不是冬天过去之后春暖花开的那种温暖,而是在严冬之际,有人在你冻得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点亮了一根火柴的那种温暖。
也许那根火柴带来的温暖并没有太阳那般浓厚,也许那根火柴在下一秒就会熄灭,但那种真正地带到了心中的温暖,却是足以温暖了一个人的一生。
所以她贪恋这种温暖,这种她在前世向风夜百般奢求而不得的温暖。以至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被人抱着、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醒了吗?”那人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对着蓦然浅浅一笑。
熟悉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熟悉感在瞬间就汹涌而来,心中莫名其妙泛滥开来的感动,间或是微妙的悸动,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股脑地在她的胸腔之间蔓延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
可是,自己的记忆中,明明没有和他有太多的接触啊……
那人望着她,漂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彩,目光犹如月光一般柔软微凉。被他注视着,蓦然微微恍惚,好像自己是沐浴在落花春雪、明月微雨之中,不饮也醉。
他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的,虽然说有些漂浮不定,却有让人无法否认它们的存在。就像是初春时节漂浮在冰雪初融的河水之上的落花一样,清冷,却有满溢着温柔。
他此时浅浅微笑着,可蓦然却觉得自己好像身坠梦境,无法醒来。
只是,心中那些翻涌不定的感动与哀伤,又是从何而来……
“我……嘶……认得……”蓦然艰难无比地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因为过度的劳累加上没有及时补水,现在的嗓子极为沙哑,想要说话都是一件困难至极的事情。
那人垂着头,笑望着她,声音就像她记忆中的那般,清灵,温柔,又不失典雅,就像是澄澈得可以一眼望到底的湖水一般:“我知道你还认得我。我也记得你,祁蓦然。”
蓦然微微一怔,对心中忽然涌出的喜悦感到有些疑惑。这些情绪,好像都不太受自己的控制啊……自己明明只和这个人见过两面,这才只是第三次见面,从何而来的喜悦?是前世的事情吗?不可能啊,前世,她的心明明一直都在风夜身上啊……
蓦然心中正在疑惑,那人却已经非常细致地在为她考虑了,只听见他略带抱歉地解释:“祁姑娘,你身上的伤很严重,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帮你*了。但你放心,嗯……我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个,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竟然越来越轻。
蓦然疑惑,却看见了他眼中的不安……这家伙,是怕自己误会他还是迁怒他?她可不是那些只知道一味认死理的、被封建礼教桎梏得死死的女子,两世为人,她早就明白什么所谓的清白根本就不值钱,要不然,她也不会宁愿舍弃清白也要求风夜放她们一家离开……
一想到风夜,蓦然的眼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黯然之色。
低头看见蓦然眼中黯然的白衣少年,此时心中更是不安。她不会是不高兴了吧……是啊,那个姑娘家被一个不熟的男子看了身子会高兴地……
于是白衣少年决定换一个话题:“祁姑娘,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从悬崖上落下来的,大难不死已是后福,不如就当做是重生一回,看开一点,不好吗?”
蓦然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