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两天之前。
人类少年勇士和英勇的兽人少女正在进行他们可歌可泣的探险旅程,在历尽艰辛之后,终于来到了地精城池中最重要的地域之一——宗族墓地。
在辛辛苦苦爬了半天之后,骤然间看到一大片深埋在莹白色骨粉之中的黑色森西矿墓碑时,巴洛一个没扶稳当,差点儿沿着七十五度倾斜角的地面滚回出发地点。
作为曾经拥有大部分情况下很鸡肋但是很能锻炼心理素质的阿卡兰之轮的神赐之器继承者,陡然失去预知功能还是很不习惯的——而且他还没有旁边莫妮那样伸缩自如的爪子,一不留神滑下去又得爬上半天。
巴洛还在这长吁短叹呢,勇往直前的兽人少女已经扒着人家的墓碑往上爬了。
“等等!”巴洛赶紧喊住莫妮,“不要在坟场里乱闯,咱们暂且先绕过这里……”
莫妮灵巧地爬到墓碑上,回头满脸无辜地看着巴洛,琥珀色的眼瞳里写满疑惑:咋了咋了,不能爬上去嘛?
“地精族对神明的信仰是很坚定的,”巴洛拉着一根矮小的路灯,尽量保持自己不滑下去,“尤其是对……什么来着的?反正是始神之一,那种信仰的力量对地精一族灵魂力量的影响很深重……”
巴洛解释了半天,基本没受过任何教育的兽人少女依然听得一头雾水。
“总而言之,这里很危险就对了。”于是同样对在南德鲁斯学过的知识没什么太大印象、一向靠阿卡兰之轮的预知印象蒙混过关的巴洛果断放弃解释,“下来!咱们从旁边绕过去。”
莫妮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饶个路好像也没什么哈?于是曲起双腿一蹦,打算回到巴洛旁边的位置,却发现脚踝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一端矮小的、与人类手臂形态完全不同的枯骨,狠狠地锁紧了她的脚腕。
身为好战的兽人,莫妮的第一个反应是去击碎那段阻挡了她的行动的障碍物——然而在她伸出手之前,无数的已成白骨的手臂从骨粉铺就的泥土当中伸出,扯住她的衣角、掐住她的喉咙、死死拽住她刚刚及耳的粉色短发,以摧枯拉朽的力度要将她压入地面。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莫妮的身影已有大半陷入地面。
巴洛猛然反应过来,拉着路灯的手臂向下使力,翻过墓地半人高的黑色荆棘围墙,冲向莫妮。
他已经做好了被地精遗骸攻击的思想准备,然而那些从地面中不断涌出的手臂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疯狂地涌上莫妮,将兽人少女的身躯埋入层层白骨之下。
巴洛更无犹豫,蹬着低矮的墓碑,抬起佩剑狠狠地向包裹着莫妮的白骨挥去——
“噗呲。”
那是尖锐的骨刺插入肉体的声音。
视野陷入黑暗,浓重粘稠得像是亡灵的颜色。
许久,浅绿色的眼瞳逐渐恢复焦距——映入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焦急而茫然无措的脸,毛糙扎人的粉色短发甚至戳到了他的脸上。
接踵而来的,则是右脚撕裂般的剧痛。
“……然后我们就跑回来了。”巴洛喝着热腾腾的汤,垫着地毯靠在从凯伊空间里的拿出来的来自玛多拉平原的一块巨石上。
凯伊双手托着下巴,听故事一样地听完巴洛的叙述,然后发表疑问:“为什么是滚下来的?”
“回来的路上总是不停地遇到各种障碍物。”巴洛抓抓头发,苦笑:“嘿……简直就像所有的路灯长椅台阶浮雕甚至冻成冰棍的地精都想谋杀我们。”
“那是因为受到了亡灵的诅咒吧。”伊维拨弄着烧着汤的火堆,时不时往里面倒点火元素药剂,“也就是把你引入幻境的那截手骨的主人。”
沉寂了百年的灵魂自然不会有多大的能力,想要对生物造成实质伤害,也只能靠幻境诱导别人走到某个特定的地点——比如埋葬遗体的地方。
显然,巴洛那点儿多余的正义感又让他吃了苦头。
基本上只是在墓地里溜达了一圈然后陪着巴洛滚下来的莫妮:“等会儿啊,我突然可以说话了是怎么回事儿?”
“跟史莱姆一接近这里就亢奋是一个原理吧?”凯伊推测,“你身上的神明之力由于接近亡灵所以大爆发了?”
“很有可能。根据各种传说,死神都是很不受其他神明欢迎的。”伊维表示赞同,“绝大多数神明之力都对死灵族有压制作用。”
“所以说我这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解决?”巴洛无奈了。
“没事吧没事吧?”莫妮耷拉着尾巴绕着巴洛转圈,显得相当忧虑。
——看起来简直和和没有迟到烤肉的多露一模一样。凯伊在心中吐槽。
“等会儿,我再找找。”乔瑟哗啦啦地翻着那本厚度惊人的教典,“画了幽灵和魔法阵的一张图……哦,这儿呢。凯伊,过来翻译一下。”
正蹂躏着史莱姆的凯伊立刻小碎步跑过去:“我看看。”
同样对通用语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母语的伊维和莎蓓勒也凑上前,一起围观。
“啊,我们伟大的始神,您赐予我们生命和信仰;哦,我们伟大的始神,您赐予我们文明与荣光;哦……这段忽略吧。”凯伊翻了一页,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通用语。
莎蓓勒突然开口:“用每一代宗族长老的灵魂,作为魔法阵最稳定的力量源头。”
“在哪?”伊维扫视过大段文字,却只看到一大串对神明的溢美之词。他的确是推测出地精长老和魔法阵的关联,但却没想到真的能得到文字资料的证实。
“是不是这段?”凯伊指着书页下方的文字:“让我们忠诚且卑微地贡献出一族之长老的灵魂,毕恭毕敬地奉献给最为伟大的神明。请您允许我们接受您的荫庇,让那神圣的力量永远地降临这个城市。”
“啧啧,还真是……”
“大神殿的风格,是吧?”凯伊打断伊维的感慨,“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利用这个灵魂了呗。话说,你怎么知道那个头骨就是地精长老的?”
“在宫殿的穹顶上,有一段用古通用语写的文字。”伊维勾了勾嘴角,“虽然大部分我都没办法理解——不过上面很确切地写了‘凯伊’和‘莱卡’。文字下面还画了个看起来格外眼熟的骷髅头。”
“地精族具有把与自己关系重大的预言写在天花板上的习惯。”凯伊撇撇嘴,“看《种族起源》里面不全是谣言嘛。”
“那么,言归正传。”伊维将教典翻到前一页,以细腻的笔触绘画出的构造严谨的魔法阵占满了整个篇幅。黑发棕眸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把那一页刺啦地撕下,然后向身后招招手:“带好献祭的材料,寻找阵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