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泪眼婆娑地坐过来,一汪如水的眼睛盯着余生,她说:“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结局了,可能就在两年前的那个早上,我知道你大概记不得我了,但是我想,你应该会记得我的父亲,同样是那个早晨,你去了我父亲的照相馆,你还在那留下了照片。我太忙了,很少回去看他,有次他生病了,很严重,又固执地不肯去医院,我只好去馆里看他。还没进去,我便看见门口橱窗里的大照片换了,不再是他和我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而是换成了你的,你蹲在那,视线朦胧地看着这橱窗,淡淡的唇在向它靠近,我当时惊呆了,我觉得简直太美了,更不可思议地是,那本来的画是我父亲挂了半辈子的,从来没有人能够取代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你的痕迹,而且,还是那么的震撼人心。我很好奇,很想问我爸爸是什么情况,我便冲了进去,进门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那面苍老的泛黄的墙上,原本是一架古老的吊钟,四壁都是泛着岁月恒波的老照片,可是不知何时,也都换成了你的照片,那样地悲伤,那样地美丽,即使是牵强地掀唇而笑,也是别样地动人。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早晨撞到的女孩,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东方女孩,你的眼神就像水晶玻璃那样,干净透澈,好像能驻扎人心。父亲告诉我,他与我有同样的感觉,他之所以挂你的照片,是希望有一天,如果你找的那个人能够看见,这样,你们或许还可以在一起。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就是弈晟口中的那个人,所以我也无从下手,我听父亲略略一提你的故事,只觉得热血沸腾,很是感动。后来,我与弈晟提起,我告诉他有一个非常美丽的东方女孩来这里找她的爱人,只是后来没找到,很伤心,我还告诉她照片里你的样子,穿的薄薄的衣服,在清冷的早晨,在寂静的小镇,走过了一条漫漫的悲戚的小路,然后留下了扣人心弦的一组照片,特别地美。或许是我形容地太好,我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后来他问我是否可以带他去看看,我听见他说话,已是万分开心,他的要求,我也自然应允。可是我并没有想到,那样自持能够冷静地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残疾人的他,会在看见你的照片的那一刻,表现出那样伤心欲绝的一面,我简直都不敢相信,原来照片里的你,要找的那个人,竟然是他?你们,真是如此的般配。当然,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因为当时他恢复地还不是很好,看见橱窗里你的照片时,已经急切地扑过去,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下来,血流了一大片,可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的,他扑到你的照片前,战战兢兢地碰你的脸,那种样子,楞是谁看见了,都会动容的吧?我不敢去扶他,也不想去打扰他,他就真的,跪在血色浪漫的石地上,仔细地端详你的照片,几乎一个时辰,后来还是我与父亲强制地带他进去包扎,才不至于他失血过多而昏迷。进去的时候,他看见你的照片,一直沉着声不说话,神情很别扭,又像是生气,又像是很悲伤,后来伤口弄好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这么瘦。我当时听到时,便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任何希望了,他眼里疼痛的样子好像比让自己承受这般的痛还要痛苦,世界上大概就是有这样的人,会把所爱的人的全部都一丝不苟地放在生命的第一位吧。我父亲告诉他:那个东方姑娘来得那天,天色灰暗,而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几乎刻骨铭心。是的,如我所见的一样,都是有着同样痛彻心扉的感觉,他表现地极为平静,却在我父亲和我都退出房间的那一刻,抱着你的照片痛哭失声,哭得声嘶力竭......”
日光绚烂,余生仿佛能看到当日的光景,心中的痛,无以复加。
她的耳畔,好像还在徘徊着詹妮浅浅的话语:唔,我想,这个时候,他可能在赌博。可能,他是抱着必输的心态去赌的。
余生想:沉深,你真的已经决定不要我了吗?
她伸手抱过詹妮的肩,轻轻地拍着,好像在抚平她的忧伤,有好像是在自我安慰。“詹妮,别说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她心里是知道的,詹妮之前一直没说,必然是他给了警告,可是现在如此这般地说出来,是因为心里已经释然了吗?
她无力去猜测,这世上,谁没有一点不想别人去探究的事呢。
而这个时间,在城市穿梭的人群某处,有两个极为英俊的男人正在对峙着。
其实说赌博,也是算不上的,赵沉深来时便是彻底的放手之意,而林似衡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是沉静穿过一片,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可是心底,却是扎扎实实地起了微澜。
他喝了一口咖啡,醇厚的蓝山的味道,很悠远,一如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两人对视了很久,还没有一方开始说话。
还是赵沉深,首先表明了来意。他没有压抑自己的声线,就和两年前的清冷寡淡一样,“林先生,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
林似衡淡笑摇头,“愿闻其详。”
赵沉深也不故作深沉,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了吧,我已经无力再给她幸福,所以我请求你,带她走,并且许她一生安好。”
声音微梗,但依旧挺拔有力,不卑不亢。林似衡听着便收住了嘴边的笑,他说:“赵先生,首先,我有几个疑问,第一,我的确看见了你目前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但我并不认为这与给不给得了她幸福有关;第二,我也不认为她现在会愿意跟我走;第三,你怎么能够确定或者安心,我能给她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