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无论是走了还是回来了,都是风风火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茶具间穿梭,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浅浅,你是觉得,最近天下太过太平了吧?”
慕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意的拿起一杯浓茶就喝,“柏宏,一年没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我在江南买了一只上号的蟋蟀王,本来呢,想着给你当做好久不见的礼物的,但是我想想看还是算了,拿去让浣竹煮了喂狗吧。”她抿了一口香茶,秀眉轻挑。
意料之中的,柏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急切起来,“喂喂喂,你都说了是好久不见的礼物了,你可不能说话不作数的。”
她没有言语,却微不可见的扬起了嘴角。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三年的挚友,自当是有法子对付他的油嘴皮子。柏宏从自己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陪在自己身边,两人斗斗嘴打打架十三载,不可说是劳什子生死之交,也算是最佳挚友了。也只有他,在自己一年前走的时候,暗地里发动了自己府里所有可以动用的暗卫寻找,找到了之后也不怪不骂,只是默默的去了江南一趟,把她的钱袋子都给顺走了扔进江里,饿了她和浣竹好几天,就差没讨饭了。除去油嘴滑舌这一项,他倒是这个长安城里有名的公子哥,也是大多数姑娘倾慕的对象。传说,他站在青青垂柳下,清风拂过青丝,微微一侧脸,勾起嘴角,就让一片姑娘喷血身亡——当然,只是传说。
“唉。。”慕浅笑够了,却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去见过哥哥了,他没有和我多聊,只是让我以后好好的呆在爹娘身边,不要耍脾气使乱子。他说,朝中险恶,可能明天,后天,某一天,我们就有可能被不知名的人铲除。可能我们随时都会面临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所以,我必须好好的,乖乖的呆在府里。只是,让哥哥娶那个什么,司马如艺的,我真的是。。”她停住了,没有说话,只是仰头喝完了一盅茶。
柏宏见状,也只是默然。
他厚实的手掌里带着温度,拍了拍她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
檀香袅袅,烟云笼罩在整座浮生岛上,这是四海八荒最神秘的存在,也是仙界中最让人听了心生敬畏的地方。这里的神秘感甚至超过了掌管仙界的天帝天后的宫殿。无数的仙界高手都是在浮生岛秘密调教下而破世而出的。千年前灭了蛟龙一族的最大功臣,也是浮生岛的仙家们。
“师父,璟南定会早日渡劫,早去早回。”璟南一身蓝衣,十九岁的他已经褪去了稚气,俊朗帅气,却又不失沉稳。这是君隐上神最得意的弟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忽然间就成为了上神的弟子,也是他最为疼爱的一个。而他的不骄不躁和果断干净的做事方式,也是让浮生岛不少女仙倾心,男仙妒忌。
君隐上神满脸赞许,拍了拍他的双肩,“这次渡劫,对你来说异常重要,如果成功了,你就会是整个仙界有史以来最早渡劫成上神的人了。璟南,渡劫对很多仙家来说,都很危险。或许,一念之差,就永远成为凡人,抑或沦为妖魔,你要当心。虽不知司命君给你写了个什么样的命,但是切记,不要因为凡尘的纷扰而阻碍了你自己。明白吗。”
“是,师父。”璟南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却只是一闪而过。
渡劫,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真的是劫难。但是对于自小从未出过浮生岛的璟南来说,却是一次最新奇不过的体验。
春日尚好,难得的晴天。
慕浅一袭大红色长裙,却衬得整个人清丽的出水,天然去雕饰。柳叶眉细细的勾勒过,显得更有精气神,腰间垂下的金色流苏和裙摆用鎏金勾勒的并蒂莲互相衬托着,长发用一支舞蝶发簪挽起,不失大气。浣竹则是身着青绿色的纱裙,俏皮可爱。紧跟在慕浅的后面,新奇的这看那看。
浣竹被打发去了买饰品,而慕浅则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街上是形形色色的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从每个人的眼神里,神情里,多多少少都可以看出来点什么。
如今能看见哥哥的机会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而自己也没有听哥哥的话乖乖的呆在府里。柏宏给自己寻了个很别致安静的住所,自己就带着浣竹去到了新住所。衣食无忧的,日子倒也过得比较快活。但是心里对哥哥的愧疚却是日益增添。那女子姿色尚可,但就是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但是哥哥不表现在脸上的那种不悦,却是在心底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哥哥,我也想为你分担多一些,可是最让我后悔的,愧疚的,是我把命运的枷锁,牢牢的扣在了你的身上。这才是我最难过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儿时与哥哥,柏宏三人最爱来的地方。
牌匾上用烫金写了三个大字,“千秋亭”,这个亭子很偏僻,虽然景色好,但是鲜少有人来。从跨过脚下门栏的第一步,就是蜿蜒了十里的桃花林,桃花灼灼,任春风过隙,便纷纷扬扬的落了好多细碎的桃花瓣。走了大概几十步,就有一个歇息的亭子,亭子建的高,七层阶之上,可以远远的看着一片醉人的桃林和不远处绵延千里的青山。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仿佛每走一步,都在触碰那些回忆。
仿佛每走一步,都在任凭那些美好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毫不留情。
一直往里走,竟然是自己第一次看见的天地。
一片小小的池塘里,满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并蒂莲,一朵一朵,盛开的耀眼夺目。接近茎部的地方是较浓的深粉色,越往上就越浅,有的甚至有更加奇异的色彩。
她惊喜的睁大了眼,蹲下身去,裙摆在冰凉的岩石上铺张开来,满池的并蒂莲与裙摆上亦真亦假的互相辉映。
“姑娘,也喜欢并蒂莲?”好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带着一阵微风。仿若春日里最初的一抹暖阳,柔柔的把整个人包围起来。
慕浅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深不可见底的眸子,剑眉星目,黑发用白玉挽起,一袭蓝衣,嘴角带着清浅的笑。
没等慕浅回答,他便蹲下身来,用手轻捻着花瓣,嘴角微扬,“我也喜欢。”
阳春三月,所有春光都浓浓的聚集在了满池的并蒂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