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谈判也不太理想,让李莫有种轻微的失落感。他潜意识中一直有种想法,这部剧本甩出去,就算没有十家八家来抢着要,也应该拿到一个比现在翻几倍的价格。看来拥有点特别能力,并不等于成功会自己找上门,还得自己去创造条件。他也可以破罐子破摔,把脑中的剧本全写出来,一堆一堆的朝电影公司扔,几年之内,总有拍成电影的,但那样有意思吗?编剧不是他的终点,他期望的是通过编剧之路,走上导演的位置,目前来看,效果很不好。
他在有了奇遇后信心大增,拍电影的欲望也前所未有的就强,有了想法就恨不得马上实践,导致急功近利。他才21岁,太年轻,在别人眼里,这个年纪,正是在电影学院拍短片积累经验的时候,虽然他的确帮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学生拍了不少短片。
可是人家斯蒂芬-保尔在20岁执导《再度恋爱》,成为好莱坞最年轻的导演;去年拍《街区男孩》的约翰·辛格尔顿还是学生,才23岁,还获得今年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两项提名;《新桥恋人》的流/氓导演列奥·卡拉克斯,出道时23岁;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和蒂姆-波顿出道时24岁;《回到未来》的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拍第一部电影时26岁;现在有名的年轻导演斯蒂文-索德伯格,1989年拍《性-谎言-录像带》,一举夺得戛纳金棕榈大奖,也才26岁;卢卡斯拍《美国风情画》的时候29岁。如果有心,这张年轻的名单,还能再加更长,这也充分说明年龄不是主要问题。
李莫边走边思索着,他们能成功,首先是自己有能力,其次是别人给了机会。可他这样子,谁会给他机会?自己给自己机会?他倒是想,一部电影投入动辄数百万,低点也要几十万,从哪里来呢,难道象刚才那样一部剧本卖两万拚命写剧本换钱拿来拍小成本电影?
小成本电影并不意味着成功率高,它只是风险小,虽然也有《德州电锯杀人狂》、《活死人之夜》、《月光光心慌慌》等成功之作,但那是少数中的少数。
他倒是对一个人印象很深——罗杰-科曼,外号“B/片之王”。这家伙从50年代开始到现在,制作了一百多部10万美元投资以下的小成本电影,也就是影评人说得“一个女孩+一把枪”的电影,其中85%都赚钱了,不是大赚,只是赚钱而己。但李莫只佩服这家伙对电影锲而不舍的精神,并不佩服他的作品。
看看他拍了些什么电影——《卫星大战》,讲的是1957年,苏联成功发射人造卫星,立即轰动世界。罗杰·科曼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跟风,他用两天时间编出剧本:充满敌意的外星人向地球发出警告,威胁地球人立即停止一切太空探索行为,否则后果自负。地球人不买账,两方就PK起来,打得天混地暗……剧组搭建加特效准备再加拍摄时间,只用了20天,当时没人见过人造卫星是什么样,他们就随便编,特效简直烂得要死。
再比如电影《海底来的怪物》,讲一只核辐射后的螃蟹大怪物,从海里爬上岸吃人,并掳走一个漂亮女孩。这时一个勇敢的白人英雄挺身而出,历尽千难万险,又是用火又是用电才把它干掉。螃蟹是用特殊纸糊在锡骨架上,六个人操纵着它去拍攻击人类的镜头,运动的时候,可以看到操纵的线在抖动,画面实在简陋不堪。
李莫相信,现在去拍这种电影,绝对死得难看,除非山穷水尽了,否则他绝不会去拍这种过时的电影。
他一直认为,小成本电影不是拚特效,那点可怜的成本能作出什么效果来?应该发挥所长,表现创意,好的创意就是财富。
远处好莱坞山上的白色“Hollywood”字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象咧嘴对着他嘲笑。
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拉维尼回来了,她正在研究今天收到的一大叠超市打折广告。住处半小时车程内有十几家大超市,各超市的打折力度不一样,打折的商品也不一样。
爱购物和爱占小便宜是女人的天性,一听说打折马上就难以自控,即便一向看起来开朗理性的拉维尼也难以免俗。她正在用笔和计算器象算高等数学一样算着,在好市多超市买这款,再去塔吉特买那款,然后再转梅西百货,可以节省多少时间,节省多少钱。
左一个促销,右一个甩卖,每周末的购物就变成了一场智力游戏。
在李莫看来,这个题目根本无解。这不是简单的算术题,而是算人性,人性永远比造原子弹还复杂,无法用笔计算。那些超市的打折方案本来就经过精心设计,是用来当诱饵的,但拉维尼明知是饵也算得津津有味—也许生活就是在这种小事中寻找乐趣吧。
早上那盘装录象带的包裹己经拆开,录象带摆在桌子上,李莫问道:“是剧组试镜的录象带吗?”
拉维尼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道:“你可以自己看。”录象带下面还压了一封信,字体是打印的,但签名用手写。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感谢拉维尼捐助两千美元给动物保护基金,拯救了一只松鼠的性命。绝大部分美国人都热爱大自然,也热爱自己的土地,这可不分共/和党和民/主党,自由派还是保守派。象亚历山大,手头并不宽松,也会偶尔捐个三五块。
这只松鼠的事情发生在去年,有一个拥有红杉树的土地拥有者,以清林为理由,申请后获得许可,可以采伐两棵加州红杉树。当锯倒第一棵时,人们发现有一只松鼠仍在树洞里没走,树倒下时受了重伤,于是把它送到医院,但同时也困惑,它为什么不逃?一探研,原来洞里还有小松鼠,它不愿扔下儿女独自逃命,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这下环境保护者们愤怒了,他们手拉手围住另一棵树,阻止采伐。土地拥有者也不干了,美国是私有制,我照单纳税又有采伐证,合法合理地处理自己的私人财产,你们凭什么阻止。两方闹得不可开交,只好请警察出面,直到现在还在扯皮。
这盒录象带就是这只松鼠在医院作手术的全过程,因为拉维尼个人全部资助医疗费用,所以医院给她寄来了费用单据和手术过程录象。李莫把录象带放进影碟机,开机后画面就在手术室,有三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参与,人多得可以打死老虎。那只松鼠真是幸福,享受地待遇比人还好。
李莫不太懂医学,光看治疗过程,也就是先剃毛再打麻醉后开刀。松鼠的肚子都剖开了,他也没看出伤在哪里,也不知道医生到底在忙什么。片子的拍摄手法无亮点,勉强当教学片看。
松鼠这种动物太普通,太常见,对别人吸引力不大,如果换了另一种人们少见的、己经灭绝的,或者根本没见过的动物,或许大家都会看得很入迷。他大致浏览了一下,没什么兴趣,把录象带抽出来放回原位。
桌子上还放着早上那封科学教寄来的外星人图片资料,就在这时,李莫脑中一颤:“如果把松鼠换成一个外星人,躺在手术台上,让医生动刀子给它治病,然后对外宣称这是真实的纪录片,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灵感如闪电般从脑中瞬间划过,就象武林高手打通了生死玄关的那种舒畅感,意念仿佛直达九天;又象天地之初混沌未分,这道灵感犹如一把利剑,曳着寒光劈开天地,头脑中立刻一片清明。
UFO和外星人一直都是长盛不衰的世界性热门话题,每当一有这类片言只语的报道或者一张模糊得象作假的UFO照片见诸报端,就引爆了美国人的狂热。著名的罗斯威尔事件己经过去几十年了,至今还有很多人在孜孜不倦的寻求真相;诡秘的51区,聚焦着太多渴求的目光;著名的外星人绑架事件,神秘的麦田怪圈等等众多事件,无不把人们的好奇心高高吊起。
真正的外星人长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就象罗杰-科曼拍电影时没人知道人造卫星一样。如果现在突然有人宣称,他拥有为外星人作手术的真实录像带,那将会是怎样的疯狂。想到这里,不由得兴奋起来,他的手有些禁不住的微微发抖,胸腔中的那颗心,也在砰砰狂跳。他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和壮怀激烈的快/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爽和喷薄而出的激/情,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开窍和大悟大彻的通达。
这是一个新颖的创意,甚至是疯狂的创意,他将用一个世纪级别的话题,来引爆全世界的亢奋。
直感告诉他,他将可能取得空前的成功
预感告诉他,他的春天要来了。
过了良久,他慢慢冷静下来,方案再好,也不可能他一个人把整个电影拍好——如果这叫电影的话。电影讲究的是团队合作,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得找人一起行动,从筹划到预算、搭剧组、租设备等等,最重要是弄钱。他在好莱坞完全没有人脉,汤姆只是个小龙套,他不可能帮得上太多。
李莫想到了一个人—西恩-费勒,这个一面之交就带他去见老前辈推荐剧本的人,两人也算是交浅言深。西恩为人热情,出身名门又没架子,还是电影公司经理,他有筹钱的途径和剧组搭建能力。
但一想又踟蹰起来,李莫对西恩根本算不上有多了解。人心隔肚皮,如果直接把想法告诉他,他把这个创意剽窃了,然后甩开自己单独干,那时候想哭都找不到地方。自己根本没有制衡他的手段,这样贸然找上门,完全是在赌对方的人品。去版权中心注册?得了吧,这个计划根本不能见光,一拆穿就不值钱了。
想到这里,拿到手里的话筒又放了下去。他手里捏着西恩给的电话号码,在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又走过去,来来回回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就是拿不定主意,那样子,就象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的婆婆。
拉维尼还在饶有兴致地计算着她的最佳购物方案,没有注意到他。
汤姆回来了,看到李莫,问起谈判结果,李莫直接把合同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