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滋味最难受,因为面对的是未知。星期三,没反应;星期四,没反应。星期五上午,也没反应。李莫不知道该怀疑美国人的效率,还是怀疑他们的眼光,难道剧本太烂他们看不上?
不应该啊,这些人都是在电影行业浸/淫多年,剧本好坏,理当看一遍就能辨出十之七八。就算是李莫自己补写的那部分太糟糕,影响了剧本的质量,电影公司一样可以把剧本买走。他们可以把创意留下,对白全部删掉,然后请人再重新写过,反正这种事电影公司没少干。
不会没看就扔了吧?随即否认,经纪就是服务行业,他们的职业素养很高,不会干这没节操的事。
周五中午午睡了一个小时,来到楼下客厅时,只见地毯上放着几个大纸箱,纸箱边杂乱地摆着各种印第安风格的工艺品,有鹿皮鞋,动物羽毛,项链,手饰、动物小雕塑等。拉维尼坐在地毯上,正在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往箱子里装。
李莫看了一会,没看出端倪,问道:“这些是……”拉维尼白了他一眼,道:“去洗脸刷牙,我闻到了一股怪味。”
这么远也能闻到?属狗的?他灰溜溜的赶紧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只是坐她的对面,看着她不说话。拉维尼手里拿着一个用细线绑着几片蓝色漂亮羽毛的奇特工艺品,她左看右看,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对李莫道:“这叫‘抓梦者’—dream-catcher(也译捕梦者,引申为追梦人),是我们美洲土著人最喜爱的东西。这张小网,能把鬼怪网住,保护全家平安,使你不再作恶梦。”
李莫认真看着她说得那个抓梦者,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环,圆环上织着一张细网,环上还挂着用细线串起来的羽毛和水晶珠子。这完全是风铃外观的变异,或者说,风铃是从它变身过来的。她手边还有几个作好的抓梦者,挂着不同颜色的羽毛和一些动物骨头、绿松石什么的。
李莫拿起一个悬挂着灰褐色羽毛、风格粗犷的抓梦者,翻来覆去看得有点爱不释手。拉维尼瞟了他一眼,把她手里的抓梦者递过来,道:“这个送给你,是用孔雀羽毛作的,你把它挂在床头。你手上这个不能给你,你不能拥有它。”
李莫有点郁闷,我只是觉得好看,又不是要占为己有。拉维尼看出了他的那点小情绪,道:“那个抓梦者是用雄鹰的羽毛作成的,雄鹰是美洲土著人的圣物。加州法律规定,非美洲土著人不能拥有鹰羽毛,否则将受到法律惩罚,你还想要吗?”
原来印第安人崇拜鹰,他们以拥有一根鹰的羽毛而自豪。但鹰是保护动物,数量每年在减少,白头鹰还是美国国鸟呢。既要保护动物,还不能剥夺印第安人的权利,于是加州就出这个规定,非印第安人不得拥有鹰羽毛。
李莫被她鄙视一通,讪讪道:“加州稀奇古怪的法律真多。我想问你,你不是印第安人吗,为什么经常听你自称美洲土著人?”
拉维尼拉维尼放下了手中的沙画—用沙子在纸上作画,然后用特殊胶水沾牢,再打磨平整。道:“印第安人是白人对我们的蔑称,我们不喜欢。我们才是美洲的真正主人,所以才自称美洲土著人。”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说法。印第安人与白人相互敌视数百年,一个小小的称呼,也能闻出当年的硝烟味。
李莫点点头,指着她手里的鹿皮包说道:“这些东西就是准备后天在圣地亚哥集会上卖的?”
她手里的这个包是她自己缝的,还差一点才完工,李莫看过之后,不由得赞叹她的手脚灵巧。
拉维尼道:“象我这样的小演员,不是经常有戏拍,偶尔去餐厅兼职,收入也很低,靠这点报酬很难维持生活。幸好小时候和部落长老学习过制作工艺品,有时间就加工一些拿去店里代售,也能赚生活费。”
以东方人眼光来看,这些工艺品大部分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他唯一喜欢的就是一款家养的火鸡羽毛。那根洁白的羽毛上,被人别出心裁的画着一个骑马的印第安女孩,她抬头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一只鹰悄悄从她头上掠过。夜晚的天空湛蓝湛蓝,繁星满天,显得异常深邃静谧,充满神秘感和诗意画意。整个画面,比例协调,美意十足,很象一幅印第安版的“春江花月夜”。李莫看画上的女孩,怎么看都象是拉维尼。
两人聊着,电话突然响了。拉维尼正在往鹿皮包上缝印第安人喜欢的动物牙齿,所以不愿动弹。她对着李莫说道:“李,你去接电话。”李莫才睡醒不久,也有点犯懒,道:“这个电话肯定是找你的,没有朋友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去接等会你还得再起身。”
拉维尼显然认同他的话,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手脚并用地在地毯上爬了过去,象一只慵懒的小猫。
“你好,这里是拉尼维,嗯哼,请稍等。”说着,拉维尼把电话向他一递,暗示是他的电话。
这可大出李莫意外,找他的,难道……
李莫忽然感觉心脏没理由得加速跳动起来,他接过电话,道:“你好,我是李……是的……我也很荣幸……是的……好的……BYE。”对方几句话交待清楚后就挂了。
他呆呆站在那,手中的话筒象奇珍异宝一样,还舍不得放下。
这么顺利,他还点不太相信。
拉维尼也猜到了一些,不过需要他亲口证实,道:“李,是电影公司的吗?”因为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而她和汤姆的经纪人是女人,明显可以排除,再加上李莫的朋友还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电话,所以才这么问。
李莫定了定心神,强自稳住胸腔中那颗乱跳的心脏,道:“是汤姆叔叔电影公司。约我明天上午十点见面,在梅尔罗斯广场酒店旁边的AAA咖啡厅谈剧本。”
拉维尼“哇”的一声跳了起来,身上的懒散一扫而去,代之而来的是亢奋,叫道:“李,真有电影公司看中了你的作品?哇,我该说点什么,我该说点什么呢!?”看得出来,拉维尼也很为他高兴。
“你只要告诉我,我应该报出什么价格就可以了。”李莫笑道。
“我不知道,你得问汤姆。”拉维尼摇摇头,很干脆道。
整个下午,两人都处于兴奋中。
“拉维尼,你说,饼干沾牛奶吃,是先沾左边吃营养更丰富,还是先沾右边吃营养更丰富?”
“拉维尼,你说喝牛奶时,是……好吧,我住嘴!”
其实李莫只是故意逗逗她,高兴虽有,却不会显摆得这么欠揍。
兴奋期一过,马上冷静下来,这个汤姆叔叔电影公司,他们俩都是第一次听说,很可能是个实力很弱的公司。
晚上汤姆回来,也很为他开心。汤姆和他说了一堆,比如怎样谈判,怎样争取最大权利。
在好莱坞,编剧还是很受重视的。
他们可以提出有关拍摄艺术质量的条件,保留与制作人共同选择导演和主要演员的权利等等,大牌编剧甚至要求指定主演。还有在影片获奖后,能否邀请编剧参加颁奖,以平等获得荣誉的权利,路费、奖金分配等,这些都可以要求写入合同约定。你要不主张,电影公司多数情况下是装楞不提。
好莱坞的产业链相当完整,对编剧权利的保护也不遗余力。1989年的那次编剧大罢/工,至今仍令各电影公司胆寒。
这些汤姆本来不知道,因为电影行业分工太精细了,但为了李莫,都是临时向朋友讨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