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帐顶绣着葡萄累累的纹案,烛火闪烁,屋中铺洒了一层浓郁的绯光。他的身体紧紧的贴住我,双眸似晨星,眼神黏在我的脸上。过了一会,他俯下头,吻了吻我的眉心、我的眼睛、我的脸颊、我的鼻尖,最后才浓浓的吻在唇上。他的手很麻利,解开我脖颈下的纽扣,又将小衣扯开。他的腰很有力道,坚实强健,顶得我喘不过气。
浓情蜜意处,他咬在我的耳边,嘶哑道:“薇薇,我爱你。”
我的身体瞬间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实在太过亢奋,我窝在他怀里,傻傻的笑着,完全不能入眠。到鸡鸣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又被十四摇醒。他乐滋滋道:“钦天监说今儿丑时天有异象,我想你肯定没见过。”他窸窸窣窣起身,往外头喊:“来人…”玟秋领着司寝宫人快步进屋,掌了灯,侍奉我俩穿戴。我眼睛发涩,脑子却清醒得能做一套数学试卷。
我拉住十四的袖子不肯撒手,他往这儿漱口我跟着,他往那儿洗脸我跟着,然后他往屏风后走,道:“你先松把手。”我扭捏着笑,道:“不要。”十四道:“真不要?”我痴笑着抱住他半个手臂,道:“不要!我要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
十四眨眼一笑,任由我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住他,到了屏风后,他愣不拉几解开裤头就往里头掏东西…我一看不对劲,问:“你干什么?”
他漠然吐出两字:“小解。”
我回过神,一看他已经把东西给掏出来了,捂住脸大叫,尖声道:“流氓!”而后转身就往外跑。张芳芳唬了大跳,往屏风里看了看。十四一面解决生理需求,一面朝张芳芳道:“她自己要跟进来,又要骂我,女人真是搞不懂。”
张芳芳噗的一声,差点笑出声。
山上的凌晨,透着凌冽沁肺的冷。除了提灯的宫人,和远处在门廊各处当值的护卫,四下空荡荡的,寂寥宽广。我毕竟一宿未睡,身子发沉,被山风一扑,不由浑身颤栗起来。十四将我裹在他的披风里,自己提了一盏灯笼,让宫人随在百步之外。
夜色迷离,宫灯在脚下照出黯然的光影。他浑身暖洋洋的,像一团热火,我感觉着他的温度,偎依着他,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十四道:“你知道什么叫流星么?听说在民间,百姓都称之为贼星。”我道:“听人说过,但从未见过。”十四笑道:“山顶上有一块空地,视野极好,定会让你叹为观止。”我牢牢的挨着他,随他去哪里,我都跟到哪里。
山顶的风很大,灌入衣袍里,吹得裙带飘扬。十四揽得我更紧了,问:“冷吗?”我挤在他怀里,道:“不冷。”他又道:“看流星要等时机…”他把灯笼挂在树枝上,从怀里取出珐琅怀表看了看,道:“快了,再过半刻钟。”我嗯了一声,安静的与他立在山崖边边上。
天幕很大,繁星如碾过的钻石碎片,密密麻麻的布满夜空。遥遥望去,眼底是半个京城,零散微小的灯光在风里摇曳,与天连成一片。
第一颗流星划过,我兴奋的大叫,指着给十四看,道:“快许愿…”接着又有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不得不说钦天监的推算真的很准,流星雨很美,如梦如幻。我许了很多很多的愿望,每一个都与十四有关。例如:愿十四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例如:愿十四永远只爱我。再例如:愿十四永远看不上别的女人。再再例如:愿十四永远在我身边…
我嘀嘀咕咕把我许的愿都说出来,不是说给流星听,而是说给十四听。
我是讲科学的。什么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之类,我才不信。我就是要说给他听,让他知道,让他明白,让他懂得我的心意。
流星雨下完了,天还没全亮。我们打着灯笼回屋,十四问:“对着流星许的愿,真的会灵验?”我郑重其事道:“肯定灵验。”十四偏头深深望了我一眼,道:“你许的愿,为何要全部应验在我身上?实在不公平。”以前听人说谁和谁如漆似胶,总是不明白,今儿算知道了,因为我此时,就像一块胶,死死的黏着十四。
我挑眉一笑,挑衅道:“不公平就不公平,你想怎样?”
十四的声音穿过薄雾绵绵的清晨,道:“祝你心想事成。”
哈哈哈哈。
一觉睡到日照三竿,睁开眼,身侧空荡荡的。玟秋听着声响进屋,福了福身,道:“福晋,可要起床?”我却问:“爷呢?”玟秋道:“爷一早动身,说是去后山打猎。”我心想,这臭小子体力还真是好,闹了一晚上没睡,还能出门打猎。
起床洗漱了,才用了膳,就听见外头一连串下跪磕头之声。我知是十四回来了,便迎出门外。他穿着明黄的箭袖软甲骑装,高高壮壮,身后背着弓箭,腰间挂着长刀,犹如从电视里走出的盖世英雄。不等我说话,他先笑道:“打了几只鹿和野兔,让厨房给你烧着吃。”
我替他宽衣,换上便袍,问:“累不累?”
十四道:“打几只兔子而已,累什么?!”我看他脖颈里全是汗,又让玟秋烧了水,伺候他沐浴了。转眼到了午时,用完膳,他坐在书房背文章,我就陪着他背,又写了会字,到下午三四点了,他才有了睡意,说要歇一会。
至晚上,宫里来了书信,我猜想不是八爷的就是九爷的。十四看完信,独自坐在书房写完回信,依旧让送信之人带回宫。我看他笑意盈盈,心情颇悦,便问:“可是有喜事?”
十四笑道:“九哥在信里说,今早上,皇阿玛召集满朝文武百官,让众人从诸位皇子中推举一位堪任皇太子之人。大臣们推举谁,就立谁做皇太子。”我拿小刀给苹果削完皮,切成一块块,用银叉子叉好,送到十四手上,问:“大臣们都推举了谁?”
十四激动道:“如今朝廷中,唯我八哥精明能干,在朝中有威望,再加上三哥支持,众大臣自然纷纷举荐八哥为皇太子。”我滞了滞,咬了一口苹果。前头穿回现代,我看过一些大清朝的历史,皇太子两废两立,路还长得很。况且,无路如何,也轮不到八爷当皇帝。
我问:“你打算如何?”
十四将叉子扔回盘中,道:“兄弟中,我最敬佩八哥,眼下机遇近在眼前,我自然要帮衬他一把。呆会我就给皇阿玛上折子,替八哥美言一番。”
说着便起了身,欲往书房走。
我拉住他,道:“你觉得皇阿玛前头为何要幽禁直郡王?”
十四愣了愣,道:“直郡王魔怔废太子,不仁不义,皇阿玛依法办事而已。”我牵他坐回炕上,道:“区区道士,几个布片人偶,真能害死废太子么?”略一顿,又道:“我觉得皇阿玛的心还在废太子身上,你别轻举妄动,免得没帮到八哥,反而让皇阿玛以为你们几兄弟结党私营,想要弄什么阴谋。”十四一笑,道:“哪里要弄阴谋...”话没完,笑意渐渐敛住,正色望着我,半响才道:“皇阿玛英明,怎会想到歪处?”
他不傻,只是还没有长大,不成熟,又太过顾念亲情。
我道:“正是皇阿玛英明,你才要小心。此事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若皇阿玛属意让八哥当太子,有没有你的折子,都不会碍事。若皇阿玛心里没得八哥,即便你写了折子,也无用,搞不好,皇阿玛还会迁怒于你。”
我一说,十四就很明白。
幸运的是,他听得进我说的话。
在行宫闷了两日,十四不耐烦了。平素我深居阿哥所,宅女当惯了所以安得其所。十四不同,以往他都很忙,现在突然没了事做,坐着躺着站着都觉不带劲。我看他左右不是滋味,便提议道:“山下有个小镇,咱们去给阿醒买个拨浪鼓罢。”十四一听要出门,顿时起了兴致,换了青衫就命人备马。阳光很烈,我坐在十四怀里,马步慢慢沿着官道走着,两侧是苍翠的百年大树,树后有青绿的稻田、山村和炊烟里劳作的百姓。细碎的光芒如金子般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我俩身上,夏风裹着泥土的气息迎面扑过,一切那么平静美好,我突然希望——
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到了小镇,两侧建有市肆酒坊,人群来来往往,无数的绸缎店、酒肉店、书店、妓院等等林立喧闹。十四扯住缰绳,让马步放慢,他的骑术很好,马也很听话。
但还是撞到了人——或者不应该说撞到了人,而应该说,是人撞到了马。
就是现代俗话所说的“碰瓷”。
而且碰瓷的,还是一个穿戴鲜艳齐整,身边带着丫头的富家女。富家女嚷嚷,嚣张跋扈道:“你们瞎眼了么?马蹄子踢到我了!快快下来赔医药钱,不然我要去县衙告你们!把你们通通关起来。”十四打出生到现在,除了皇帝德妃,还没被人骂过,一时愣住了,觉得新奇不已。
后头的暗探,没有十四的命令,并不敢现身。
我开始以为是真的踢到了,毕竟在我的观念里,古代的老百姓都是很淳朴很善良的。十四翻身下马,伸手将我抱下。我焦急的问碰瓷女:“踢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馆瞧瞧?”我本来还想说:“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一定会治好你的伤...”但我打量一眼后,便明白过来。
她身上干干净净的,一丝泥都没有,怎会被马踢过?
要论有没有踢到,十四心里最是明白不过,他好歹是个皇子,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的。他怒斥道:“胡说八道!滚开!”碰瓷女先是一呆,过会子又“呦”的一声,音量提高了八度,喊道:“大哥大姐都来看看,这贼人的马踢了我的腰,他不认就算了,还张口就骂我滚,大伙儿说说这是什么理?”
说罢就有七八个大汉围过来,不由分说的开始指责十四。
见我俩不说话了,碰瓷女越发趾高气昂道:“今儿你们不赔我银子,可别想离开,走,咱们去县衙理论。”此等奸诈之人,我才懒得理,正想叫十四走,十四却道:“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有十四在,我没什么好怕的,随在他身后,被簇拥着往县衙走。
到一拐角处,忽的有人凑到面前低声道:“她们和县老爷合起来欺负外地人,你们赔她二两银子就罢了,见了县老爷,指不定还要挨一顿打。”
十四冷哼一声,道:“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到了县衙,碰瓷女击了鼓,升堂后,县老爷一拍案桌,气势汹汹道:“大胆来人,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我在外头与围观群众站在一处,不禁捏了把汗。十四倒好,让他跪,他还真跪了。然后碰瓷女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连家有生病的老母和六岁的小儿要养之类的话都说尽了,骗得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纷纷同情落泪。
然后十四陈述,道:“既然我的马踢到你了,你且露出伤口来看看。”碰瓷女“呸”的吐了一口痰,道:“我一良家妇女,怎能在外头脱衣验伤?”又朝县太爷哭诉:“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县老爷摸着山羊胡须,指着十四道:“罚你赔王氏二两银子,你服不服?”
十四风度翩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道:“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怎能随意罚钱,真是个庸官!”县太爷一听,气得头发竖起,道:“来...来人,给我绑了这艾胤祯...”当场的兵差一拥而上,十四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全部放倒在地。
县太爷瞧着形势,吓得官帽儿都掉了,卑鄙无耻道:“去,把他同伙给绑住。”
十四的同伙,指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