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浩
夏天,晚上十点,部队准时熄灯。整个营区从灯火通明到一片黑暗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芒果是我的战友,他正坐在床上对着窗户发呆。我心里祈祷今晚别有事,不求睡到自然醒,只求安心睡一夜。
过了大约十分钟,在我整个人即将睡过去的时候,模糊中,最靠近门边的一张床上如同诈尸一般笔直地坐起一个人,那是侦查组组长罗K的床铺。
我知道任务又来了。我想叹口气,却没有时间。罗K跳起来打开灯急促地说:“五分钟穿便衣全副武装到三岔路口集合。”
三岔路口,在我们营区大门外不远处,那是我们最常使用的一个集合点。整个侦查组在接到命令后的一瞬间开动起来,全副武装但并非训练时那样被子衣服都要带,每个人只需要带一支八一杠一式自动步枪,一支五四式手枪,四个实弹夹,一件防弹衣就行,还有一些是公用装备,比如夜视仪。
冲到三岔路口的时候,队长丁卓已经在那儿了,旁边停着两辆没熄火的越野车,车门全部打开,驾驶员是支队侦查队派下来的。我们也没有说话,直接钻进了车里,上车之后驾驶员通报案情,今晚我们要去抓一家人。是的,一家三口,全家贩毒。侦查队提供的情报是他们从境外运毒。绵长的边境线,绝大多数地段是没人把守的,贩毒者夜里偷越国境出去,当晚就能背一包******回来,可谓天时地利,危害极大。
越野车在怒江西岸疾驰,窗外的树影不停地扫过车身,照进车里,再从我们的脸上掠过。旁边的怒江在月光下微波粼粼,缓缓流淌。我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我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二十公里外贩毒者的家。
距离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我们将车停在暗处,慢慢靠近。确定四周安全后,我们将房屋包围了起来。经过一番搜索,我们遗憾地发现,屋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这个时候按说全家应该都在才对。
这个时候有人不在家,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境了,而出境很可能就是运毒去了。
女人不愿说话,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一脸茫然地摇头。
既然另外两父子可能是出境了,我们就只有顺着通往境外的道路去追。
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们的车一直开到边境附近的一个山垭里,再往南就是山路了,大约四公里的路程,走完就到边境线。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搜索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肯定已经出境了。”丁卓有点生气。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假设他们的出境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那么很可能会赶在天亮之前回来。如果这样,他们的行踪就不难判定,因为饥肠辘辘赶了一夜的路,凌晨回来的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食物。而入境之后,附近唯一一个补给点是加油站旁边的零售店,这家零售店本来是为方便过往的长途货车司机而开设的。
我们将车停在远处,一直守到凌晨五点。天这时已经亮了,只是还没到起床时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正抽着烟,坐在旁边的芒果突然说:“来了,你看像不像?”
我顺着芒果所说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灰色短袖,身上背着一只蛇皮袋,而另外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大夏天却穿着宽大的夹克。
这时,通话器里响起另一辆车里丁卓的声音:“二号车注意,南边岔路口出来两个男人,你们看到了吗?”
我回答:“看到了。”
丁卓发出命令:“田浩和芒果去查查他们,注意那个男孩,宽袍大袖的身上可能有武器。”
等他们走到加油站旁边的零售店,我和芒果下车,装作一副也是要买东西的样子。他们警惕性很高,在接近的过程中,他们会有意无意地朝我们看一眼,但我们还是顺利地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芒果先说的话:“你好,我们是边防警察,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检查。”芒果说着将证件亮给他们看了一下。
作为配合,我走上前去,手刚伸到那个五十多岁男人的蛇皮袋上,他即用力一带,同时推了我一把,将我推了一个趔趄。那个年轻人闪身跳开。我稳住身体,抬脚一扫,男人向前一栽,趁他还没有稳住重心,我抓住他的后领向后一带,他仰面倒了下去,随即被我上了手铐。
另一边,年轻人玩命地向远处跑去,芒果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我拔出手枪,鸣枪示警。他听到枪声,突然拔出一支手枪转身对着芒果就是一枪。芒果一个前扑,卧倒在地。紧接着我的手枪响了,子弹射向他的前胸,发出一记闷响!他有防弹衣,因为只有钢板而没有加装复合材料,所以很薄,我们没有看出来。
他只是退了两步,并没有受伤,就在他脚下刚稳,想要举枪再射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芒果已经将两条腿呈剪刀状钳住了他的两条腿,芒果就地打了一个滚,这一滚令年轻人直接后仰倒地,接着听到他的惨叫声。可能芒果下手有点重了。
最终案件告破,抓捕三名嫌疑人,缴获八块高纯度******和一支手枪。
当然,这也不是多么离奇的案件,类似的任务对我们来说极为普通,以至于当我们回到单位的时候都没有人向我们打听昨天晚上抓人的细节。士兵们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营区四周枝繁叶茂虫鸣鸟叫,一切平静得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〇一四年三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