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人
曲凝匆匆地从西厢院又跑到了林风房。
刚走入那道似屏障一般的竹林，他看到了两个人，两位这里的不速之客。
他本想避开他们两个人，绕过去，可是，这竹林之间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他只是埋着头，他将头垂的很低很低。
曲凝似乎在此刻并不想向那两个人打招呼，不过，他若是正面见到那两个人，却非要问好不可。
所以，曲凝才会有如此选择，将头垂的很低很低，即使看到了那两个人也硬装作看不到。
这似乎显得有些掩耳盗铃，不过有的时候，即使象在掩耳盗铃，也未必能叫人看得出来。
张宏一手拦住了曲凝，曲凝故作一怔，抬起了头，他本应该对着张宏笑的，不过，现在他已无心去笑，即使他真的看到了凌魂断也不会很尊敬地去笑，他只会扭曲着脸庞，让自己变得更加着急，更加的悲恸。
曲凝匆匆地说道：“张宏小主，凌小主。”
尚没有等张宏开口，凌笑笑便抢先开口道：“看你这么着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张宏微笑道：“可不，曲凝师兄，看看你，怎么慌里慌张的。”
曲凝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刹那间，曲凝一脸土色，他的神情骤然改变，更是让张宏与凌笑笑焦躁不安。
张宏道：“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不知怎的，一个人刹那间在凌笑笑的心中陡然一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心头一凛，尚没有曲凝说，凌笑笑便开口说道：“某非，莫非又是萧……”
凌笑笑迅然说出这句话，可是她却说不出“九”字，也许她真的是害怕自己的话会变成对他的诅咒，也因此，她很后悔说出这句话，她也很后悔相出了那种不祥的画面，可是，她毕竟是想了。
不过，这也并非是凌笑笑的诅咒，同时，也并非是她的预言。
这只不过是凌笑笑的一种预感，甚为准确的一种预感。
凌笑笑虽然没有说出“九”字，可是，没有人听不出来她要说的就是那个“九”字。
待她看到曲凝很用力地点头那一瞬，她的心恍似裂开了一般，说不上的痛，是酸，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眼圈红了。
凌笑笑可以在刹那间为一个刚刚到来的玩伴而落泪，可见，她真的已经是关心上小九了，无论小九发生了什么样子的事情，她都是不想看到的。
凌笑笑焦急地说道：“他，他到底怎么了，哪里又起火了？”
见凌笑笑满眼热泪，曲凝真的是不愿意把实情讲给她听，可是，再看凌笑笑眸子里透出的那份期待，曲凝又是觉得，不说又不可以。
于是，曲凝又垂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他在练功的时候，不小心从云梯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曲凝并没有把事情说的太严重，因为凌笑笑对于他来说是个外人，他不清楚和盘托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可是，曲凝却错了，因为他说了那一句，已然就意味着他要将这件事情全部说出。
现在是午时，午时还在继续。
烈日正浓，现在去修炼，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凌笑笑继续问道：“从高的地方摔下去的，伤到了哪里？”
曲凝一声叹息，道：“哎，这次可不是伤到了哪里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凌笑笑与张宏不禁都错愕在了那里，他们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们也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泪更浓，凌笑笑简直不敢去接受，她也情愿不去相信，于是，她还是寄予了几丝若需有的希望，说道：“什么意思，不仅是受伤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在期待，她在期待曲凝的回答不似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不吉利。
然而，曲凝的回答却注定要让凌笑笑失望。
曲凝道：“他，他摔死了。”
“死了？”凌笑笑双眼无神，顿时怔在了那里，她只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抽搐打颤，她没有在说什么，她也不想再问什么。
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刹那，凌笑笑跑出了野竹林，她的脚步已无法受到自己的控制了。
不过，张宏没有象往常一样，见到凌笑笑跑出去也便跟着她跑出去，因为他理智。
张宏问道：“那，那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曲凝道：“自然是找孟员小主。”
张宏道：“他现在在哪儿？”
张宏或许这时也被吓糊涂了，曲凝此刻正急匆匆地向这里跑，孟员不是在林风房，他又会在哪儿呢？
曲凝道：“在林风房，他还在里面休息。”
张宏诧异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里面休息，怎么，他病了吗？”
曲凝道：“没有，只不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他替小九担心了一宿，他整夜都没有睡好。”
一听曲凝这么说，他觉得孟员也是担心小九的，并非是象师傅凌魂断对自己说的那个样子，因此，他叹息了一声道：“这也难怪。”随之，他又提起了百分之一百的精神，道：“那么，他并不知道小九练功？”
曲凝此刻一听，或许，听到一个人问这么白痴的问题，无论是谁，都是会心觉一阵的，曲凝说小九是在练功时摔下来的，现在他又匆匆地来找孟员，那自然是小九在练功的时候，孟员不在场。
不过，由于是张宏问的，再白痴的问题曲凝都是要回答的，而且所回答出的答案，也不能让张宏感觉到是自己在嘲讽他刚才所问的问题是白痴才会问的问题。
于是，曲凝说道：“不知道，是小九执意要去修炼神器的，所以我们才会把他领去西厢院的，谁知，他太不老实，孤身一人上了梯子，走到一半，不料脚下一滑，便……”
曲凝说的很慢，慢的似乎让人感觉到他也在为小九的这次遭遇倍感难过，他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同样，张宏也更不忍再继续听下去。
余下的话，曲凝在心中嘀咕完了，张宏也在脑海中猜想完了。
张宏道：“快去，快去把二师弟叫醒。”
烈日炎炎，冰凌大陆虽然有个冰字，然而，在这里炎热的天气要比寒冷的日子持续的长的多。
就象人一样，外表冷酷的人不代表内心不热情，不善良，同他那冷酷的外表一样的冷漠无情。
凌笑笑从林风房到了西厢院小跑了一路，这段距离虽然不是很远，不过，还是有段距离的，可是，凌笑笑却只用了一口气跑到了这里，她恍似忘记了炎热与劳累……
在她的脑子里只闪动了一个念头，就是小九没有死，自己要尽早地看到他。
然而，就在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这里，就连这么一个念头也破灭了。
或许，凌笑笑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曲凝已经对她说的很明确，小九已经死了，那么，凌笑笑为什么还不愿意相信呢？
难道她急匆匆地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证明“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吗？
郭千里，冰情，万岩见到凌笑笑匆匆地来到这里，他们都错愕在了那里，内心之中不禁如敲锣打鼓一样颠簸，不过，那一的沸腾并非是在节日中的欢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庆贺的呢？
凌笑笑到此，只会叫他们方寸大乱，自乱手脚。
本是围在小九身边的三个人都为凌笑笑闪开了一条路，凌笑笑一眼便看到了小九的尸体。
原来人的尸体是那么可怕，尤其是象小九这样从高处陨落下来，浑身沾满鲜血的身体。
郭千里，万岩与冰情虽然很不欢迎凌笑笑在这个时候来访，但是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很尊敬地向凌笑笑问了好，不过，凌笑笑却并没有理睬他们，现在，在她的眼中什么人都没有了。
若有，也只有死人。现在小九就是死人，难道她真的认为，即使自己亲眼所见，也不见得是真的吗？
小九很可怕，凌笑笑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没有一个不会害怕一个满身是血的死人的，然而，凌笑笑却不怕，或许是由于，在他潜意识里，小九尚没有死的缘故吧。
凌笑笑触摸着小九的身体，血已经沾到了他的手上，这也是她第一次摸到这么一大滩的鲜血，同时，她也知道，血是稠的。
凌笑笑还在哭泣，原本一直在眼圈里的泪水这时也不禁地散落了下来，与小九身上的血混为了一体。
血与泪相结合，是血变稀的过程，同时也被浓的过程。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过程，都是一段包裹着浓浓情感的过程。
因为，对于人而言，无论是流血还是流泪都是很痛苦的。
凌笑笑道：“萧九，萧九，你醒醒啊，你还没有练成冰凌神器，你还没有为冰凌大陆效劳，你还没有救出你想救出的那位女孩，你还没有完成你对人家的承诺，你怎么就能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呢？”
只可惜，凌笑笑所有的召唤都已经成了枉然。
小九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烈日，呼唤，还有泪水，着一切的一切对小九而言，好似与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也许，他真的是死了，因为死人都是自私的。
阳光抚摸着他的身躯，这怎能与他无关，呼唤声流转在他的耳畔，这又怎能与他无关，凌笑笑的泪水是因他而流，流下的泪水又与他的血相融，这又怎能与他无关？
那一切的一切，都与小九有着密切的关系，可是他的反应却在诉说着，万事万物与自己都毫无关系。
也许，小九真的已经死了，因为他原本不是一位自私的人，然而他现在却在做着很自私的事情。
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不自私的死人才会原谅自己所做着的自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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