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西身子一颤,两手无力垂下。“我输了。”
“不,还不算。”刘瑕突然撤下自己的蓝丝带系在她手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番拨弄之下,她的手腕上立起一只漂亮的蝴蝶结。“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不能反抗,一切听我指挥。”
“是这样吗?”她疑惑道。
他轻轻一笑道:“你玩过这个游戏吗?”
她摇摇头。
“可是我玩过。”
一锤定音,孔子西开始了俘虏生涯。
由于第一次做俘虏,不清楚具体要求,又本着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行为标准,她将刘瑕的“不能反抗,一切听指挥”发挥到极致,像一个影子一样悄然无声地跟着他身后。他停,她立刻侧身顿住,身子隐在阴影中;他动,她立刻紧随其后,甚至连动作都模仿他,为了最大程度达到同调,不因为动作的差异导致不协调从而被人发现。
身为当事人的刘瑕感触最深,如果不去特别注意,他几乎感觉不到孔子西在跟着他,简直媲美鬼魅。
他微微侧头,隐约可以看见孔子西异常认真的表情。真是个奇妙的女生啊,和小妹的性格南辕北辙,不知道让她们呆一块可不可以中和一下。
“你和你师兄感情很好?”刘瑕故作不经意地开口。
孔子西怔了一下才把余全和所谓师兄联系到一块儿,“这是我私事。”
“你现在是俘虏,我在盘问你。”刘瑕表情严肃,吃定她不清楚游戏规则。
她果然犹豫了一下就招供了,“我很少叫他师兄,实际上我和他向凉……师傅学习的时间是交叉开的。我们才去了没几天他就被赶……出师了,所以只是彼此认得而已,但是我知道他很怕师傅,所以揪准这个威胁他就对了。”说到后面,她脑袋一歪,又开始洋洋得意起来。没办法,火眼金睛直抓敌人的痛脚就使劲踩没有几个聪明人可以办得到。
刘瑕看着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的小妹,那时候小妹还很外向活泼,也会向他撒娇。他于是自然而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毛茸茸的,异常柔顺,再配上她湿润的大眼睛,像极了乖巧的小动物。
“你真可爱。”他最后拍拍她的脑袋才收回手。
孔子西只觉得自己的笑容裂了合合了裂,等大手一离开她的脑袋迅速后退。明明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手掌却冰得吓人,丝丝凉气渗进她的头皮,让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了?很冷吗?”
孔子西飞快摇头,低声道:“你不用管我,你尽管做你的事,我不会影响到你。”
刘瑕看了一眼通讯器,道:“不急,我们再坐一会儿。”
孔子西好奇地瞄了一眼他的通讯器,太黑了看不清楚,于是问道:“你们死了多少人了?”刘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三个。”
她一双水眸倏地亮起,脸颊上染上两酡红晕,压低的声音里掩不住欢快,“三个?真的就三个?”她激动地按住心脏,想保持低调又忍不住倾诉自己的功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你的功劳吧。”刘瑕随便夸了一句,孔子西立刻抿嘴一笑,羞涩道:“还好啦,也就弄死那么几个。”
话毕两人就安静下来,背向而坐。
渐渐地,孔子西莫名焦躁起来,周围太安静了,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好像置于黑洞之中,浓烈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咽喉。
血腥味!非常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她闯进她的鼻息,似乎来自就是第三面旗子的方向。她猛地站起来,扯了扯刘瑕的衣服,小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说话的方向正是对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所以刘瑕顺着看过去,眼睛莫名一闪,半晌回头,冲她微笑道:“你是狗鼻子吗?我怎么什么都没有闻到。或许是谁把小动物弄死了吧。”
孔子西皱紧了眉头,因此没有注意到刘瑕看了一眼自己的通讯机,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阿西,我看大家好像都这么叫你,你师兄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每天明着暗着想弄死他的人不少,要是你被他连累了你会恨他吗?”
她想也不想就答道:“你干嘛不去问刘星被你连累了会不会恨你。”
刘瑕一怔,眼眸垂下,自嘲道:“确实,这个问题我该去问问她。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她会千方百计为我报仇。”
孔子西立刻代入联想,要是余全死了——“我不知道。”话音刚落,手枪就顶到她的腰上,刺骨的冰凉瞬间将她全身包裹,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刘瑕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心头一跳,寒意瞬间袭上全身。刘瑕这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是俘虏了为什么还要拿枪指她?于是干笑道:“呵呵,我都已经乖乖听话了,你就不要吓我了。这虽然不是真子弹,但是贴着皮肤打还是会很痛的,”她一点一点地转身,见刘瑕并没有阻止她,就干脆和他面对面,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泫然欲泣,水光在眼里一圈圈荡漾,好像只要刘瑕再说一句重一点的话,那眼泪就会迸出眼眶。“人家,好怕疼……”
刘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拉近自己,冰凉的呼吸吐在她的脸上,引起她一阵战栗。
好像——一条冷血的蛇。
“你觉得这是彩弹?”他反握枪头,把枪壳贴住她的脸颊轻轻摩擦。枪壳是冷的,他的手却是冰的,孔子西觉得好像蛇信在对着她的脸吞吐,只要她做出一点反抗就会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到底是不是彩弹?她不敢回答,她害怕她的想法成真。一路上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但是有说不出为什么。这毕竟是水火不容的两个**的游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擦枪走火,他们真的会老实地遵守游戏规则吗?太天真了!
她说不出现在的感觉,这就要死了吗?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只是有一点点茫然,一点点惆怅。她死了的话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老二,唯一……一张脸从她眼前飞快闪过,她的眼睛倏地睁大,很快又无力黯淡下来。
“你一定要杀我吗?”她直视着他的双眼,音调软糯,带着浓浓的委屈,身子随着音调微微颤抖,好像被人任人宰割的无害兔子。
她慢慢伸手触碰到脸上的枪,轻轻抚摸,在触到刘瑕手指的时候吓得飞快收回。然后慢慢仰起头,将几近透明的皮肤下的动脉暴露在刘瑕眼前,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倏地划过脸颊,那是一种无声的痛苦、无力的悲怆。
刘瑕看着这样的她,眼神逐渐空泛。
他的父亲是一名教师,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他们一家四口一直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至少在他和妹妹看来。初二期末考完那天,他回到家,发现家里一片狼藉。他以为遭了小偷刚想喊父母,嘴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那双手多么漂亮啊,纵然常常做家务,母亲还是非常爱护她的手,因为父亲说她的手最美。他从来不知道母亲的手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他硬拖进狭窄的鞋柜。他看到里面蜷缩着目光呆滞的妹妹,他想问妹妹怎么了,妹妹突然扑上来死死按住他的嘴。那一年,他十五岁,刘星十岁。
然后他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他的母亲,他温柔善良的母亲,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围住。他们撕碎她的衣服,用肮脏的手摸她,用肮脏的下体进入她……他们用小刀在她身上画画,鲜血染红了她全身。她始终一声不吭,仰着苍白的脸,最后看了一眼鞋柜,用尽最后的力量扯出一个笑容,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滑下的同时她将身子猛地后扎,小刀瞬间穿过了她的胸口,一片鲜血重重打在鞋柜上,溅进他的眼里……
他突然将孔子西轻轻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不怕不怕,我是开玩笑的,不要哭,我不会伤害你。”
孔子西身子一僵,虽然是孤注一掷,但这效果似乎好过头了。但是既然有了效果,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她本来是无声的哭,渐渐转为抽泣,两个拳头死死按在他的胸口,脑袋埋在拳头之间,身子随着哭泣越发颤抖得厉害。刘瑕见过很多种女人,孔子西这种柔弱的娇娇女不是没见过,但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感到无措。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少年时,那是暗恋已久的隔壁班花主动牵他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