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瞬间中的永恒
晨曦静静地冉亮了尚武跆拳道馆的牌匾，那一抹光芒亮丽绚烂。
江圣宇拾阶而上，再一次推开这扇门，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还没有到训练的时间，所以道馆里很安静。江圣宇径自走进道馆里，道馆里空无一人，木质地板洁净明亮，能照出人的倒影。
黄上皇走进跆拳道馆的时候，只见江圣宇独自伫立在道馆的中央。他身穿白色的跆拳道服，阳光从窗户四面八方地照射进来，折射在他的身上，他仿佛变成了透明的。
黄上皇拉下了一张脸孔，说：“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还来做什么？”
“师父，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好吗？”
“从你在钟寒的婚礼上把黄柠檬拐走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师父，你已经注定失去了钟寒这个女婿，难道你想连女儿也失去吗？”
黄上皇怒道：“那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江圣宇静静地望着他，目光纯净清澈，溢满了诚恳：“师父，我知道和钟寒相比，在你的心里，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比得过钟寒。不管是谁，选择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我和钟寒，每一个人的选择，一定都会是钟寒。”
“可是师父，请你公正的对待我和钟寒，钟寒比我大七岁，七年后的我，一定不会输给现在的钟寒。”
“师父，我一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但，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黄柠檬最疼黄柠檬的人。”
“师父，我考上大学了，考上大学，是我实现对黄柠檬的第一个承诺。”
“师父，我在此向你立誓，我会努力念书，努力工作，将来好好地照顾黄柠檬，好好地照顾你。”
“师父，请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可以让你认可我的机会。”
迎着阳光，黄上皇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孩子气地问：“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百分百的诚意。”
黄上皇不屑地说：“当初钟寒那么喜欢跆拳道，只为了黄柠檬那个臭丫头一句‘当警察的男人最有责任心最有型最帅了’就跑去当警察了。”
“师父，我将来也许不会以跆拳道为职业，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不管我以后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经营跆拳道馆，并且以我之力努力推广跆拳道。”
黄上皇明明已经心动，却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圣宇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师父，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让你相信我。所以，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相信我的机会，一个可以让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照满了阳光的眼中，渐渐地注入了一丝笑意，黄上皇说：“好吧，就暂且相信你。”
黄柠檬起床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找遍了卧室厨房卫生间，哪里都没有他。
她抓了抓满头乱蓬蓬的长发，自言自语道：“这么早，跑到哪里去了？”
学校现在放暑假，江圣宇又高考完了，她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以后，江圣宇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餐兼午餐。
今天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点蹊跷。
梳洗完毕，肚子就开始毫无节制地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响。
叽里咕噜。
稀里哗啦。
黄柠檬站在厨房里，愁眉苦脸地想着做些什么来安抚她那个不安分的肚子。
正在发愁，客厅里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她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果然见到江圣宇正在门厅那里换拖鞋：“喂，你跑去哪里了？”
“你已经起来了？”江圣宇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那好，跟我走。”
她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我肚子饿。”
江圣宇依旧拉着她往外走：“我就是带你去吃午饭。”
她顿时醒觉，小心翼翼地和他商量：“在外面吃饭很花钱，我们就在家里吃，好不好？”
江圣宇一口拒绝：“不好。”
黄柠檬无语。
算了，就当是奖励他考上了大学，出去吃就出去吃吧。
当江圣宇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伫立在尚武跆拳道馆的大门外时，黄柠檬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她小声问：“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也不怕我老爸一掌劈死你么？”
“师父让我们回来吃午饭，师命如天，不敢不遵。”
黄柠檬怪叫：“你说我老爸让我们回来的？就我老爸那冥顽不灵的怪脾气，怎么可能？江圣宇，你确定我老爸不是想要一掌劈死你？”
江圣宇只说：“他爱你，黄柠檬。”
说完，带着她走进了尚武跆拳道馆。
一桌丰盛的午餐，都是黄柠檬爱吃的菜，她顿时饥肠辘辘，食指大动。
餐桌边，坐着脸色阴沉的黄上皇，黄柠檬顿时又没有了胃口。
黄柠檬望着老爸讨好地笑着，一副谄媚状：“老爸，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老妈的，不知是否可以将功赎罪？”
黄上皇才不上女儿的当：“那要看是什么秘密了。”
“一个可以哄老妈回来的秘密，怎样？”
黄上皇暴怒，跳了起来。
黄柠檬不解，吓了一跳。
只听黄上皇吼道：“你这个不孝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黄柠檬委屈兮兮地说：“我也是在你把我赶出家门以后，老妈才告诉我的。”
黄上皇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什么秘密可以哄你老妈回家？我先警告你，如果这个秘密可以哄你老妈回家，我就饶了你和江圣宇这一遭。”
“哼哼哼！”黄上皇狞笑道，“如果这个秘密不能帮我挽回你老妈，臭丫头，你就死定了！”
黄柠檬面露难色：“可是，我答应过老妈不说的。老妈说，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才去做，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黄上皇头顶上的头发一根一根的都竖立了起来，他面红耳赤，青筋暴露，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黄柠檬，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如果她再敢拿乔，黄上皇一定会扑将过来，咬断她的脖子。
黄柠檬垮着一张脸孔说：“老爸，我真的不可以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点暗示，帮助你回忆一下。你还记得你新婚之夜时，对我妈说过什么话吗？”
黄上皇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黄柠檬，那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你让我现在想起来？”
黄柠檬委屈地说：“可是我妈就一直记得啊，那是一句对女人来说很重要的承诺。”
江圣宇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暗示她不要再顽皮捉弄她老爸了。
黄柠檬悄悄地对他扮了一个鬼脸，眼中闪烁着晶莹璀璨的笑意。
从小到大，老爸总是对她指手划脚，作威作福，这一次还不让她一吐胸中的怄气和怨气？
江圣宇无奈，这一老一少，皆是孩子气得紧。
江圣宇说：“师父，师母上一次走的时候对我和黄柠檬说，你曾经在新婚之夜对她许下一个承诺，但是是什么，她没有说。不过我想，女人最在乎的承诺，无非是什么‘我这一生一世最爱的人就是你’，‘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爱你，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黄上皇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喧嚣的凡世淡淡地淡去了，脑海中初初娶到夜雪时的那些喜悦、那些微微的心酸一点点地重回到了记忆中。那一夜，他始终紧紧地握着夜雪的手，一遍遍地说：“夜雪，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不管你生了我多大的气，不管你跑到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将你紧紧地锁在我的身边。”
他再也不要像失去若樱那样失去夜雪了。
江圣宇问：“师父，你想起来了吗？师母说，只要你想起来了，实现你当日的诺言，她就会原谅你。”
黄上皇呆呆地坐在那里，唇角渐渐地勾勒出一抹苦笑：“夜雪她居然为了一句二十四年前新婚之夜说过的话，和我怄了整整一年的气？”
江圣宇说：“师父，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此时此刻你还想要挽回师母吗？”
黄上皇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想！我当然想！”
说完，他霍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老爸，你去干嘛？”
黄上皇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去买最快一班飞往德国的机票。”
黄柠檬瞠目结舌，她知道老爸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没有想到老爸还真是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望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她结舌道：“这这这这算什么？”
江圣宇慢条斯理地说：“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所以不要让自己的人生留有遗憾。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瞻前顾后，犹豫迟疑，只要尽力了，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想至少这样的人生都是无憾的。”
“是哦是哦是哦，”黄柠檬取笑道，“我发现在少根筋方面，你和我老爸还真是有得一拼呢。”
“是哦是哦是哦，”江圣宇学着她的语气，无奈地笑，“我们都是少根筋，只有你最聪明了。”
“那是当然！哦，对了，”黄柠檬的眼珠子骨碌碌骨碌碌地转，“你究竟和我老爸签订了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我老爸竟然会这么好说话的放过了我们两个人？”
江圣宇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晶莹的笑意，那抹笑意竟似盛夏天空里那道最灿烂的阳光，璀璨得耀人眼目。
黄柠檬看得呆住了，好、好、好美哦！
江圣宇的笑容，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即使和江圣宇朝夕相处，对江圣宇那惊人的美丽，黄柠檬依旧没有免疫力。
“我只是答应师父，以后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会协助他将跆拳道发扬光大。”
黄柠檬不相信地眯起了眼睛：“老爸真的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我们？”
江圣宇眼中的眸光黯了黯，他沉声说：“师父本是一个性情中人，我想师父的本意从来都没有反对过我们在一起，他只是生气我们令得钟寒如此伤心难过。师父对钟寒一直视若己出，他只是心疼钟寒。”
提起钟寒，黄柠檬的心头闪过一抹刺痛，她握住了他的手，说：“对于钟寒，我们的确是罪无可恕。欠钟寒的，我们以后慢慢地都还给他，好吗？”
江圣宇握紧了她的手，应道：“好。”
窗外的樱花漫天飞舞，把天空染红了，连空气都变成粉红色。
八月份，黄柠檬带的补习班已经放假了，江圣宇也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她的心里真真是空空如也，了无牵挂。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天睡得正香，客厅里传来江圣宇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啊，吵死了！
她用被子蒙住了头，继续睡。
可是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发丝在她的耳膜上拂过来拂过去，她泄气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双手群魔乱舞似的在长发上一阵乱抓，下床打开了卧室的门，正好看见江圣宇送董印其出门。
“他来有什么事？”她懒洋洋地问。
江圣宇走到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目光怪异。
她知道她刚刚睡醒起床的样子很难看，可是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至于像现在这样用看怪物的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吗？
她用手摸摸脸，问：“我怎么了吗？”
江圣宇忽然冒出一句：“江泽天要结婚了。”
江圣宇答应她不喊江泽天为老头子，可是要喊江泽天为爸爸他又喊不出口，干脆连名带姓的称呼江泽天。
黄柠檬混沌的眼眸顿时变得清澈起来，她开心地问：“你老爸终于想通了要和陆惜蕊结婚了吗？”
她是真的为陆惜蕊感到开心，陆惜蕊为了江泽天几乎耗尽了一辈子的时光，这是她应该得到的幸福。
代替陆惜蕊欢喜过以后，她又有几分担忧地望向江圣宇，也难怪他的神情如此怪异，他虽然说他已经原谅了陆惜蕊和陆浩宇母子，但事关自己的母亲，终是难以释怀。
她了解地劝慰他：“江圣宇，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会为了你母亲感到难过，可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不为陆惜蕊，你也不愿意看到你的父亲孤独终老吧？所以，请你给予他们祝福，好吗？”
江圣宇的眼神显得越发的怪异，他忽然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陆惜蕊，是你妈。”
黄柠檬眨巴眨巴眼睛，失笑：“你在说什么呢？这关我妈什么事？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爸和陆惜蕊的婚事。”
江圣宇说：“江泽天不是要和陆惜蕊结婚，他是要和你妈结婚。”
黄柠檬的脑袋有那么一会儿呈现真空状态，然后，她忽然一蹦三丈高：“你说什么？”
“我说，”江圣宇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说，“你妈要和江泽天结婚了。”
黄柠檬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黄上皇的电话从德国打了回来，电话里，黄上皇的声音里充满了沮丧：“柠檬，我又像上次一样被你的外公外婆给拦架了，他们不让我见你妈。我天天等在你外公外婆家的公司和家门外，可是一次也没有等到你妈。”
黄柠檬努力让自己镇静，她的声音犹自像是飘在半空中：“老爸，你不要再等了，赶紧回来吧，我妈她已经回来了。”
黄上皇喜不自胜道：“你妈她终于自己想通了愿意回来了吗？”
“有话回来再说，老爸，你一刻也不要耽搁，立即回来。”
黄上皇没有想到，他回到家里以后，等待他的是当头一棒。
他呆呆地望着餐桌上那鲜红色的请柬，呆呆地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
仿佛晴天一道霹雳，劈得他一动也动不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肺部的氧气全部被抽空。
他眼前发黑。
他四肢无力。
黄柠檬握住了他的手：“老爸，我们没有时间发呆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阻止这场荒谬的婚礼。”
黄上皇喃喃地说：“江泽天不是真的喜欢夜雪，他只是把夜雪当成了若樱的影子。”
黄柠檬急道：“老爸，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好不好？你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智慧去挽回老妈的心才是啊？”
可是，黄柠檬沮丧，老爸他有智慧吗？
啊——啊——啊——
老爸本来就够白痴白痴的了，紧要关头，好像变得更加白痴白痴了。
佛祖啊！菩萨啊！上帝啊！
她才不愿意自己的老妈变成了江圣宇的老妈！
目光流转，她恨恨地瞪住了江圣宇，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恶声质问：“江圣宇，你老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勾勾小指头，女人们就会一拖拉库一拖拉库地自动献身在他的面前。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老爸为什么要打我老妈的主意？”
江圣宇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说要师父少安毋躁，自己却又是这副急脾气。”
“我能不急吗？我老妈就要变成你老妈了。”
江圣宇眸光晶亮，他说：“我觉得这件事情事有蹊跷，如果只是因为我们的母亲相像，江泽天就要娶阿姨为妻，那他大可不必等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你的样子更像是当年我的母亲，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你？江泽天，不是那样的人。”
黄柠檬说：“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江圣宇说：“我们去找他问个清楚。”
江泽天和欧阳夜雪失踪了。
董印其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这三个人凭空消失了，像一阵风一样飘过了无痕迹。
黄上皇咬牙切齿道：“江泽天是故意的。”
黄柠檬安慰老爸说：“老爸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我不信，他们婚礼那天也不会出现。”
黄柠檬咬牙道：“如果劝不动老妈，大不了我们两个人一起把老妈劫走，也不可以让老妈嫁给江泽天。”
黄上皇感动得痛哭流涕：“真是我的好女儿。”
黄柠檬蓦地回转过头，望住江圣宇恶狠狠地说：“说，你站在哪一边？”
江圣宇苦笑不已，第一次见到如此暴力如此恐怖的黄柠檬。
“黄柠檬，你先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
黄柠檬反问：“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要开始着急？等到我老妈指着你老爸也要我喊老爸的时候才开始着急吗？”
江圣宇沉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婚礼之前帮你找到江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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