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的头好像被钢针扎着，一阵一阵的抽痛。
疼痛遏制不住的涌上来，耳边嗡嗡作响。脚下一软，落入一个温暖的环抱。
“飞雪！”他急切低唤着她的名字。
恍惚中，他把她抱到床上，手掌相对，内力源源不断的从掌心那边渡过来，沿着周身大穴，直冲神庭穴。
疼痛没有减轻，反而加剧。
清妍嘶声痛喊，震开皇帝手掌，气血倒逆，喉咙里涌起甜意，吐出鲜血。宝相花锦被上血迹骇然。
清妍痛的浑身是汗，脑中像被手撕扯着，再也受不住，昏天黑地的晕了过去。
她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卷进中心是深渊的漩涡里，不断的往下沉。水势广袤无垠，团团将她包裹，她无力的沉下去。
无助中，一双手抓住她的手，攥紧在手里。这双手好像有什么魔力，消除了她心中的恐惧，让她心安信任。她舒了口气。
那双手挣了挣要抽离，她急忙紧紧的握住。
疼痛的潮水逐渐退了下去。她呼吸平畅，沉沉睡了过去。
刘海沾了汗水湿腻的粘在脸上。
周靖庭接过离若手里的布巾，替她拭去头上的汗水，冰冷的眼眸里浮现淡淡的担忧。
惜云候在一旁，眼角余光瞥见清妍稳定下来，脸上也没有了痛苦表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攥紧了手心，果然得用夜凫的药才行。低着头，往錾金兽头香炉里扔了一粒香料模样的物什。
青烟徐吐，香薰满室。幔帐微卷，青色的纱帐，映在她脸上，更显苍白。须臾，血色褪尽的脸上现出妖异的红色。
惜云压了压眉，难道真的只能听夜凫的，才能救宸妃，没有其他办法。
清妍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与周靖庭相遇的情景。
那是个杏花纷落的季节，漫天漫地的杏花花瓣，片片飞舞，如一只只蝶翩然人间。
“你是谁？”清妍撅起嘴，略带薄怒的看着眼前男孩子。乌压压的头发用一根青带束绑，剑眉入鬓，漆黑的眼眸如同墨渊，柔润的唇瓣，冷峻的脸显得少年老成。
她不悦的插起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杏花落在他肩膀上，他轻轻的拂去，潇洒自然。
他怎么长的这么好看，比她还好看，粉雕玉琢似的，而且他竟然都不怕她。一时起了好胜之心。
“周靖庭。”他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清妍板起脸，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周靖庭，喝斥道：“本宫是当朝帝姬，还不跪下。”
他淡淡的下跪行礼，起身时灰尘不染，然后再也不看清妍一眼。
清妍气的抓住他的手，小脸气的涨红：“你站住！”
他挣掉她的手，冷冷的道：“在下已经行过礼。”
清妍跺脚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本宫！”
“殿下是金枝玉叶，何出此言。”他仍旧风轻云淡。
“你·····”眼角涌起晶莹的泪水，摇摇欲落。
周靖庭一愣神，原地怔了很久，从怀里掏出干净的绢帕，递到她面前，软下声音劝道：“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温雅的脸上一脸真诚。
清妍顿时破涕为笑，嗔道：“谁哭了！”
帕子甩在周靖庭脸上。
周靖庭苦恼道：“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说变就变呢？”
清妍漾开甜美的笑容，仿佛山谷里流淌的泉淙，芳草鲜美，蓬勃出绿色清朗的生机。朗朗的笑声如九天之上的银铃，澄澈透明的笑，扣人心弦，萦绕在耳边，让人忍不住舒开眉宇，展开明灿的笑。
连空气都好像被她感染，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周靖庭脸上一点点如云破月出，嘴角扬起。
清妍怔怔的看着他，脸颊上烘起两朵红云，他墨渊般的眼睛像是流星划过，温煦的笑容仿佛包涵了众生色相。
清妍缓缓掀开眼皮，冥黑的目光空散，注视着眼前的人。紫芝眉宇，俊逸到极致的脸，高挺的鼻梁，薄唇一线，唇色略见苍白。
他的神情疏冷不悦，封着不容接近的严霜。
冰冷的眉目后，点点温暖。
这温暖像是冰峰后的一缕阳光，足以照耀心田。
清妍移开目光，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仔细看他的手，瘦削憔悴，几许苍凉。
她发病时，为了缓解她的痛楚，他耗费了大量真气。饶他内功深厚，也需要几日的休养调息，才能恢复过来。
“太医说你思虑过重，惊悸不安，气血生化无源。你到底在担忧什么，你是朕的人，朕不会让人伤害你分毫。”
清妍抽出手，眼眸半敛，藏进阴翳的投影中。如躲进层云后的月，不愿让人窥见她的心意。她低低的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言下之意，他应该在别处。
皇帝自然听出来她在下逐客令，冷睇了她一眼：“你病了，朕来看望你，再平常不过。”
“陛下！”清妍提高音调，皱起眉。
皇帝冷意不减：“朕偶染风寒，在文华殿静养，谁也不见。”
“陛下若是担心我，现在我已经无妨了。还是速回文华殿，免得让人起疑。”
皇帝目中闪过猫一般的精光：“**之中，都想尽办法将朕留下。”
“我是陛下的死士，知道分寸，不敢有非分之想。”
皇帝扣住她的腰：“如果朕许你呢？”
清妍举眸，翘起的嘴角好像是听到多可笑的事。“陛下不会要告诉我，您日久生情，爱上我了。”
皇帝松开手，凝望着红绡七宝纱帐下悬挂的六彩流苏，神情散淡：“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不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清妍心中涌起荒唐的想法，心中冷笑，皇帝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清妍声音清冷，直扣人心：“皇上曾有过何执念？”
皇帝冷睇了她一眼，长身而起，背负双手。“大业之后，朕还你自由。”
清妍俯下身来：“谢陛下。”
皇帝也不回身。黄门在门口张望。皇帝摆手让他进来，黄门躬着身子，走了进来：“陛下，道一法师进宫了。”
清妍坐直了身体，脊背绷紧。
皇帝淡淡的应了一声：“朕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