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掌管天济道,控制着中州四成左右的药材流动,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表面上陈家只是一个开医馆的,可实际上他代表着一大群人的意志。这其中最能体现这股能量的便是十三皇子谋朝串位失败,太子的华丽登机。
陈安生将陈蒹葭写给他的信捏在手中,心中翻江倒海。他没有与顾盼儿同房,不想心有牵挂。因为他翻阅古籍,确定这个世上有神秘莫测的修道之人,突破生死伦常,会各种法术,陈九省要去找到他们,学会通天本领,亲自救回陈蒹葭。
顾盼儿推门而入,她把端着饭菜的端盘放在桌案上,拿起筷子递给陈安生,自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两天过去,陈安生一直呆在书房。这个男人虽然嘴上不说,对着自己的时候也面带笑容,可顾盼儿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不好过。
顾盼儿轻声道:“吃点吧,别把自己饿坏了。”
陈安生接过筷子道:“我才没那么傻,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顾盼儿仿佛看到他的心事似的,开口道:“如果你是想去拜师学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千年前,各大道门已经隐世不现,这么多年来,不少人想去寻找昔日的道门,可最后都失败了。”
陈安生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一试,姐姐为了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神秘女人去吃苦。”
顾盼儿拿起陈安生这些天看过的书翻了翻:“其实姐姐并不想你去救她,她希望的是你能开心的活着就好。”
陈安生放下碗,抬头看着顾盼儿道:“如果被带走的是你,我保护不了你,大不了一死;但被带走的是她,只要她活着,我就不能死。因为她是我陈安生的姐,这个世界上,陈安生唯一的亲人。”
竖日清晨,陈安生带上几套换洗的衣服,拿了一根骨头喂完浮屠就走了。天济道这些年实际上都是康伯在操作,陈安生心知肚明其实自己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交代的。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出城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顾盼儿立在城头,守城的将军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候着。而康博等站在城门口静静的等着,他刚想掉头,只听青青挥着手大声喊道:“少爷,你快点,都等你好半天了。”
康伯教训道:“青丫头,都说了,要改口叫王爷,你怎么就是不听.”
青青朝着康伯吐了吐了舌头:“我就是喜欢叫少爷,少爷叫着习惯了。”
陈安生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你们怎么在这里?”
康伯道:“王妃说要和您去天济道各家分馆看看,我们准备好车和必用物品来这里送行。”
事到如今,康伯还是对陈安生的做法颇有微词,他这样的人,可以慷慨赴死,绝不苟且偷生。
陈安生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顾盼儿,她眉若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得出神。陈安生拾阶而上,来到顾盼儿身边,守城的将军迎了上来,他摇了摇头。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杭城城头上来。放眼望去,房舍俨然,一眼望不到头。
顾盼儿不容置疑的道:“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找不到就跟我回来。也许你不在乎自己,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你太重要了。”
陈安生明白,陈家掌管天济道,控制着中州四层以上的药材流动,他活着,济世为怀的大旗就不倒。如果他一心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后不但救不回陈蒹葭。甚至连天济道也可能会倒下去。
陈安生道:“你留下吧。”
顾盼儿望着天上道:“陈家我不在乎,天济道我也不在乎,你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在天上看着,不能让她看到,我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陈安生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天上看着顾盼儿。不过顾盼儿要和自己一起去,他只能接受,这个女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有等找到了道门,再让她回来。青青吵着要去,康伯拦都拦不住,陈安生连车夫都不肯带,怎么可能带上她。顾盼儿撩起帘子对着青青道:“不准胡闹。”青青立刻低下头,显然对于顾大王妃,她相当的顾忌。
陈安生第一次架马车,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学着电视里车夫的模样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一下狂奔出去,他一不留神,险些从马车上落了下来。顾盼儿坐在车厢内,猝不及防之下头撞到车筐上,生疼生疼的,她握紧拳头双眼狠狠的瞪着驾车的陈安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车。这个世界,还有比这个傻子更可恶的人么。
康伯看着马车去得远了,手一挥,两个穿灰衣服的男子骑马跟了上去。就算最好的保镖已经在陈安生的身边,可习惯狡兔三窟的康伯还是派了两个人悄悄的跟了上去,这叫有备无患。只是或许连康伯也没料到,这两个武圣境界的高手两个月后就把陈安生的马车跟丢了。
一转眼八个月已经过去,经历了寒冬腊月,春暖花开。陈安生驾着车带着顾盼儿几乎把整个大宋都跑了一个遍,他们去过风沙漫天的荒漠,万古不化的冰川,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可是都寻不到道门所在。每到一个地方,顾盼儿都会先提醒一句,想好下个地方去哪里,然后走到一边尽情欣赏风景。一路上,顾盼儿从不喊苦也不喊累,陈安生发现自己都受不了的时候,顾盼儿也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他有的时候很后悔让顾盼儿跟来,如果当时一再坚持,她就不用陪着自己跋山涉水。所以剩下的这四个月,陈安生经常会给顾盼儿讲故事,也会唱几首歌给顾盼儿听,只是顾盼儿依旧是冷冰冰的对着他,再好笑的笑话顾盼儿也只是眠着嘴,而且还要把头转过去。陈安生沿着须弥山走了四个月,还是一无所获,他觉得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不如回去好好当他的王爷,扩大自己的实力。等待时机成熟带着上万人出来,到时候翻遍每一寸山河,就不信找不到这群人。
须弥山下,蟠龙镇上,老君庙前。顾盼儿带着斗笠径直的向寺庙走去,陈安生抱着贡品跟在后面,如今一年之约已过,陈安生放下了寻仙的念头,等顾盼儿拜完佛就回杭城。
顾盼儿向前走去,陈安生没有跟上,她转身正好看见陈九省把她精心准备的贡品分给庙门口的几个乞丐。
顾盼儿走过来问道:“你怎么能把礼佛的贡品分给他们?”
陈安生笑道:“你不觉得把这些东西拿到庙里根本就是一种错么?”
顾盼儿道:“你就不怕佛主怪罪?”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真佛。”陈安生邪邪的看着老君庙里面笑口常开的镀金佛像道:“我就站在这,如果有真佛,那就走出来我看看,如果没有,那他凭什么受这么多的香火。”
顾盼儿这一路上听多了陈安生稀奇古怪的道道理,很多都异想天开,不过此时还是不免提醒道:“小点声,让人听见你亵渎真佛,麻烦就大了。”
陈安生回过身走到小乞丐的身边蹲下,用手擦干净他脸上的泥痕,语气深沉地道:“放着真正的活人不救济,拿这么多的食物去供那几座破石像,这才叫真正的亵渎。”
顾盼儿一愣,如果说刚才的话太过惊世骇俗,那这一句就是大逆不道。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转念一想,的确也是陈安生说的这么回事,叹道:“也许这就是我们走遍大宋,也寻不到一个修道之人的原因,只怪你心有不敬,仙缘躲着你。”
陈安生站起身来,不以为意地道:“总不能我把供品放在佛像前,你的佛就能告诉我哪里有修道之人?”
顾盼儿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一想到一路上,这个对中州历史一知半解的家伙,每到一个地方,总能时不时的说出几个有违伦常的大道理,差不多颠覆了自己对世俗的看法,赌气的道:“那你把供品给他们吃,他们就能告诉你哪里有修道之人?”
陈安生没有争论,顾盼儿好胜心很强,凡事都想第一。他看着小乞丐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好半天才吞下去,摸着小乞丐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
那个小乞丐抬起头,睁着一双眸子白黑的大眼睛看着顾盼儿弱弱的道:“大哥哥,你把东西给吃,我告诉你哪里能找到神仙。”
顾盼儿看着小乞丐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踏遍千山万水不曾得到的消息,这个小乞丐居然会知道。
陈安生看着顾盼儿眉毛一挑,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说的是真的?”
小乞丐点头道:“从白龙山的山道上一直向上,只要大哥哥不停就能见到神仙。”
马车朝着白龙山上驰骋而去,顾盼儿坐在车厢内,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山越来越高,大雾逐渐遮住了视线,顾盼儿总觉得怪怪的,她刚想让陈安生停下来,只是这一切已经来不及。前方是断崖,马车速度太快,一下冲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顾盼儿猛地从车厢内串出,一把抓住陈安生肩膀上的衣服,脚在马背上一踏,向后高高跃起。由于下落的速度太快,顾盼儿提着陈安生纵身跳跃,高度不够,另一只手堪堪才扣在悬崖之上。若是再晚一刻,两人现在已经掉下万丈深渊。陈安生心有余悸地向下一看,两匹纯种北国野马已经摔得血肉模糊,马车支离破碎,不由起了一身冷汗。他向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顾盼儿一只手扣在悬崖上,要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必死无疑。
顾盼儿道:“抓着我的手。”
陈安生心中计较,如果顾盼儿不拉着自己,她一定能上去,我该不该放手?陈安生还在犹豫,他的手已经搬开了顾盼儿的手。陈安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对你好,他便能把命给你。
顾盼儿大喊一声:“不要啊!”
陈安生飞速的下降,他的身体在云朵中穿过,留下一个个的口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嘹亮的雕声传来,一只蓝色的大雕从天空中滑落,稳稳的接住陈安生。振翅高飞,把陈安生送回了悬崖之上。
陈安生瘫坐在悬崖上,他有恐高症,向下的时候不觉得,可是看着不断升高,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来了。
顾盼儿看见陈安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轻出了一口气。刚刚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陈安生死定了,着实吓了她一跳。
陈安生艰难的站起身来,腿脚还有点发软,蓝雕盘旋在天空中。陈安生向对面看去,只见空气中慢慢浮现出一道悬崖,比陈安生这边的要高上两个人左右。一个年轻道士站在悬崖边,他面如白玉,目若朗星,身穿道袍,背负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出凡脱俗。
道士喝道:“请速速离去。”
陈安生心中激动,一年的寻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立刻跪在地上高声道:“求道长收我为徒。”
道士对于陈安生的话置若未闻,转身离去,紧接着对面的悬崖也消失不见。陈安生并未气馁,他跪在地上,他相信,只要自己心够诚,一定能有所得。
顾盼儿没有说话,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陈安生。心中想着,他为什么瓣开我的手?
陈安生一跪就是七天,顾盼儿劝陈安生算了,大不了重新找一个道门,可是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听劝。顾盼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人家不想收你,何必要死皮赖脸的跪在这里。看着陈安生身体越来越弱,顾盼儿嘴上告诉自己管他死活,心里却暗自着急,顾盼儿咬着牙,他要受罪那是他的事情,最好让他再跪上十天半个月。眼看夕阳西下,陈安生摇摇欲坠,顾盼儿站起来身来,鬼使神差的摘下斗笠,看着对面什么都没有的天空用尽全声力气地大声喊道:“求仙人指路!”
下一刻,隐世千年的青天门终于重现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