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树下屋前,逆光晕柔,格窗门大敞,门框一袭清凉竹席卷帘而起,映出屋中摆置轮廓,一道芊芊玲珑的女子身影将席地而坐的小身影怀抱而起,两张脸相视弯起含笑的轮廓,显得一派的和睦温馨。
翌日,仍然是晴空,寻着机会,毛兴带着刘扬前往延栖苑,当他见到女儿的那一刻,那一幕直至许多年以后,他都不曾忘记。
小毛宝闻消息随着念珠跑出屋子,她两手紧紧的揽着念珠的手臂,似是依恋,目露欢欣的望着他们的到来。
而念珠则是温婉的矮身一礼,轻笑着迎接大将军的到来,显得那样的蕙质端庄,巧笑倩兮,毛兴心中感此景温馨和美,一眼直直看着她,看得不想移开视线,平日里,他并未正眼去看她,今日看来感觉十分不同!
尤其是她的身边端站着他的小女儿,在他看来犹如他的夫人姚壁在世!自毛宝出生,她的母亲姚壁便去世,母女间今生无缘相处,现下小毛宝如此依靠念珠的模样,浑然一副母女图像!然而,这个心思一浮现便被他强自压下去,他想是自己有些太过思念已逝的发妻,才致于把念珠看成她的身影。
心思细腻如念珠一眼就见将军望向自己的目光过于炙热,虽不过一会儿,可她仍然捕捉到了,顿时心间一阵慌乱,不过面上却仍保持不骄不躁的平常姿态;身旁的小毛宝松开她噌地跑到他们面前,她低垂着目光侍机退出他们之间。
小毛宝与毛兴一番热络,才仰着头望向刘扬,尊尊敬敬的唤了一声;刘扬是毛兴身边能将之一,日常管理训练将军府里一批将士,他是毛兴身边的贴身副将,去到哪里跟到哪里。原来此番毛兴便是要叫刘扬教她武功。
不得不说,毛兴也不是没想过亲自去教她,只是训练艰苦,他不舍得对她严格训练,毕竟他最疼爱的就是女儿了,换做是儿子毛铭他倒是舍得严格下手,理由是作为他的儿子,又是身为男儿必须要和他有一样的担待,而对待女儿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他总是盼着将来他们都能有个出息。
刘扬训练她的第一步则是让她在树下蹲马步,到底是大力气的,小毛宝蹲近半个时辰也能坚持一动不动,刘副将闲着双手抱胸,陪在她身边,对她的坚持不免赞叹;再过近许刻钟,也许是该到极限了,她有些不安份的动着小身子,开始面露苦色,冷汗潺潺,刘副将见状腾出一手来按住她的肩膀,巧劲使得她丝毫动不得,只能继续苦苦撑着。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要倒下之时,刘副将蓦地松开她,让她去休息,小毛宝在痛苦之余还是不免松口气,但对此存有疑问,“刘扬叔叔,你不教我武功吗?”她一屁股坐到土地上,背靠大树,微微喘着粗气。
刘副将生来就一张方脸,许是时常在男人堆里,阳刚之气茂盛并着一脸不苟言笑,让人心生严肃,“先练好根基,再教你武功。今日到此为止,我明日再来。”大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便直直转身离开。
就在小毛宝怔怔望着刘副将走后,念珠前脚端着一碗东西从隐蔽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念珠先是赞赏性地对她绽放笑容,示以支持鼓励,笑吟吟地走到她身前蹲下,一手将汤碗捧出,木盘置地,纤纤手指轻拌汤匙,温和说道:“这是我刚清熬的银耳莲子汤,脆爽清甜,奖赏你的!”她体贴地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小毛宝清脆地嗯了一声,低头张口含住汤匙,将汤匙上物质一口喝光,一下一下津津有味,乐悠悠的嚼起来,她眯着眸子眨着星灿亮眸开心的享受口中的美食!
精致的碗底不一会就见底了,念珠将碗汤匙一并搁置在木盘上,也显得很开心,“怎么样?累不累?”念珠捻着衣袖给她逝去汗珠子。
“本来很累很难过的,吃了珠姐姐熬的甜汤一下就不难过,也不累了!”
她食指轻巧的点点她的小鼻子,嗔道:“没想到你一张小嘴也跟抹了蜜似的一样甜!”简直甜到她心里去了!
“呵呵。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的小手情不自禁的挠挠眉眼,眸子睑着些许不好意思。
太可爱了!念珠心里软软的疼死她了,但也时刻惦记她的劳累,“腿脚可酸疼不酸疼?”
“有一点。”她把目光放到地面,都不敢和她对视,因为此时此刻她感觉到念珠的目光太过热情了,一时之下她的小心脏都有些无法承受。
“回屋里我帮你按一按好不好?”
“嗯。”
“那赶紧站起来,地上脏。”小毛宝乖乖地,安静的被念珠有力的牵起身,接着她的小屁股被她一阵拍扑,任贫她拍掉衣裳上的脏污,然后抱起她进屋里去。
土地上的木盘搁置着空碗倾斜于树根下,好似时光悠久,遭人遗忘,长时间之下引来一群一群蚂蚁围绕,阳光透过枝叶穿射,时光一切美好。?
从此,在以后的日子里,毛宝在刘副将的严格训练中艰辛万苦的支持了一些日子,刘副将变了法的训练,不过怎么变都还是只教她蹲马步,也许今日只是加长时辰在树下蹲着,明日便叫她到大太阳底下晒着,不过万幸她都支撑过去了,想当然尔,如非意外,一年四季她都不会病上一场的。只是这一次她真是高估自己了,她望向上天挂着的大太阳,刺眼的光芒忽然暗下来,事后等她醒来她才知道自己中暑昏了过去。
刘扬副将一个大方国字脸呈现在她眼前,见她醒来他便张口问道:“姑娘能行吗?”
他能这么问她,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目露倔强的说道:“我可以的。”然后伸出小手扯住刘副将的衣角,转换为哀求,“求刘扬叔不要将我昏倒的事情跟爹说。”
闻言他首先是一阵疑惑,与她坚定的目光对视了一阵,恍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呵!不必如此要强啊!但他还是点头答应她的要求,“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你好好歇息,明日继续。”
毛宝默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刘副将总是鼓励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坚持下去,过了这关叔叔便教你武功。”可是多日过去了,刘副将只是叫她蹲马步,一点武功也没教,不由得有些许气馁,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肯教她武功呢?
不想念珠和另外两名丫鬟都在屋子里,刘副将一走,念珠第一个冲上来关问她,然后从一个丫鬟的手边接过一碗汤水喂着她喝;毛宝坐起身,就着汤匙喝了一口,目光好奇的飘向两名眼生的丫鬟。
念珠瞧出她的疑惑,空出一手指向她们为她做介绍,“她们来这个延栖苑有好一些日子了,只是姑娘沉浸在训练当中,对她们还没有多注意到。这个是玉溪,殷勤肯干,也算是个朴实的丫鬟。”
被点到名的玉溪,身穿三等丫鬟专有的橘子色袄裙服饰,生得一张长形脸,五官倒也算端正,就是面上长了一些小斑点,她抿唇笑着向毛宝矮身作揖,给人感觉倒也和蔼。
念珠继续介绍另一名丫鬟,“她叫玉华,算是个伶俐的丫鬟罢。”被呼出名字的玉华,生的比较好看,皮肤细白,一张苹果脸,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是向上弯的,再搭上她那双总是略带精光的眸子,总是给人过份精打细算的感觉。念珠对她并无好感,但也谈不上讨厌。
看着两名丫鬟都一一向毛宝行过礼,念珠继续道出,“两个人都是恒叔从伙房那边安排过来的,小姑娘平日里有些什么事都可以使唤她们。”
做完介绍的功夫,念珠便让她们退下去,叫她们去做她们该做的事,然后一勺一勺的将这汤水喂完,服侍她躺下歇息,等着她闭上双目真的完全进入睡梦中,念珠才肯起身放下纱幔,轻手轻脚的走出内闺。
她端着空碗走到外阁,走出屏风外面的临墙摆置的便是小毛宝平日里梳妆的铜镜台,也许换做别人来,倒也不会注意到那么多,可是细心如念珠一眼就瞧到梳妆案上的那个首饰盒子,在清晨毛宝起床之时,她帮她梳发的时候,那个装有首饰的盒子分明是被她整整齐齐的搁置在案面的正中间位置,怎么此时反倒被摆放在铜镜前的右边?一下便能断定出是被人动过的!依她对毛宝的了解,这些女儿家用的首饰,她是没有兴趣,断是碰都不会去碰。她在铜镜梳妆台前蹲下身来,把空碗搁置到一边,空出双手拿起首饰盒子,打开察看一番,确定里面的一珠一物确实是少了一样!虽然毛宝不常用珠钗首饰,但是府里的管家每逢节日都会送一些过来,经日积累也存下不少下来。
这些首饰繁复多样,但也能被念珠在脑子里记下,这里面的的确确少了一个碧玉珠簪,那个簪子虽然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那颗镶在簪子上的珠子可谓是颇具价值,色泽碧绿清亮,珠面透滑,本来这是有一对的,可是大盒子里一对恰恰是少了一支还剩一支,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肯定就是少了那支碧玉珠簪,原本这一对本是适用于小毛宝梳理双丫髻作点缀之用,也不知是谁熊了这个胆子敢做出偷窃之行。
把盒子阖上放归回原位,她的脑海里直觉浮现的是玉华那张精打细算的脸,不过到底没有证据指向她,只有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