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宝头部伤愈的这个时间里,毛兴每天都会适时抽空过来看看自家小女儿的情况,有时一道用膳,父女间嬉笑欢颜,倒也欢乐甚多;这期间他见念珠一人在打理着整个延栖苑,便给她多添了两名帮手。
日复一日,正当小毛宝的伤愈好的差不多,便嚷着毛兴带她出去散散心,他让念珠留在延栖苑,父女两人便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走出延栖苑。
他们在府里散步途径练武场,毛宝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中微微挣扎了一下,让他牵着她走到练武场边,将军府并不乏这样的练武场子,但无论如何,每当瞧见练武场子军兵威武整齐的拳打脚踢,都激起她的热血情肠。
“宝儿是不是想习武?”毛兴看出她对练武场的热情渴望,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爱做什么;他也认为,他的小女儿身为将门一份,习武是属基本寻常的事,更何况练武有益锻炼身子,从前也不阻止她去动刀拿枪,可是如今想到她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都不免后怕;许是人老了,他心里重重叹息,牵着她的小手蹲下身望进她明亮的双目,双手按着她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想习武不是不可,只是宝儿要答应为父,如今你尚且还小,不许去动拿武器的想法,这些等你长大了,你想要什么武器,为父都依你。”
“是,女儿知道,只要爹爹允许我练武,我什么事都听爹爹的。”清脆的声音向周围散开,信誓旦旦的模样十分的认真,十分的严肃,与她稚气粉嫩的小脸显得不符,她记得第一次头痛醒来那时,那时不知怎地,并不是为了疼痛,却是止不住的委屈和不甘想哭,她好怕惹毛兴生气,怕他以后再也不许她沾武,想到这个她就愣是忍不住鼻子酸酸的。
见她这样的坚定,毛兴哪里舍得剥夺自己爱女的兴趣爱好呢!“为父许你练武。”
这句话出自他口中,一时让她开心的不知所以,不由自主的咧开嘴露出稚齿开心的仰头望着天空,展开双手转起圈圈,转了一会停下来,眼睛耀发着明亮的光芒,“我有没有听错,爹准我练武?”
直脾性的毛兴此刻慈祥的不得了,耐心又温和,“你没有听错,爹是准许你练武。”他好笑着以肯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毛兴直起身,望着自己的女儿继续陷入快乐的欢舞中,见到她这样的高兴,他自己也是止不住的心满意足,心想此情此景若是能被夫人姚壁一同见证就好了。
一路上,毛宝儿笑得嘴巴就没合过,眉眼一直呈现月亮弯形,露出可爱洁白的小虎牙,低着头数着自己脚下走路的步子。伴着阵阵的满足,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在夏季的蝉鸣噪声中走着,连着铜铁建筑在阳光下透出熠熠生辉的光芒也显得柔和几分;随着毛兴回到自己的住处,走到延栖苑门口,赫然看到院门两边伫立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士兵,记得在以往的日子里,她的门口可是无人把守,颇觉得稀奇,走在毛兴身边的她一直盯着他们看,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盼着在她的逼视下稍微动一动。
“都是府里的将士,在尽自己的职责。”忽然毛兴的声音飘了过来。
见他们那一动不动的气势,颇让毛宝引为榜样,“他们站了那么久会不会累?”
“都是经过训练的。”
“那我以后也要经过那样的训练吗?”
“嗯,你确信自己能经得住吗?”他对她投去质问的目光。
“嗯!”小小的毛宝儿,目露坚定,颔首应道。“我可以的。”
毛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精神后,忍不住仰头大笑,“吾女来日必成大器!”颇有些引以为傲。
一问一答间,念珠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她向毛兴行礼后,从他手边接过小毛宝;日头树荫下,她和父亲作别,她站在念珠身前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去,各自回各处歇息。
随念珠信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松下一口气,念珠伸手帮她倒一杯茶水递至她的跟前,她两手接过捧住,咕噜噜的一口气喝下;一旁的念珠显得很是体贴温婉,笑问道:“与将军散步可玩的开心?”念珠一人留在偌大的延栖苑,难掩寂寥,望着小毛宝的目光透露着微不可见的羡渴与忧伤。
她口含着茶水含糊应道,“嗯。”待一口气咽下喉,抬头笑着望她分享心情,“开心!爹爹说准许我习武了!”
“那恭喜小姑娘了。”她应该是要替她开心,可是说出去的话语气却是平平,无法与她一样高兴起来。
小毛宝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她自己的不符,她自己很开心,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念珠是开心的,不由得褪去笑容,秉着神情问她,“珠姐姐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念珠心里一惊,微微感到诧异,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这样洞察。。讶异神色不过一会,她温婉的保持笑容,“是吗?奴婢很好,没有不高兴。”
念珠的回答她将信将疑,就今日而言和自己的爹爹出去散心,把念珠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庭院,显然也是挺让她无聊的,“珠姐姐不要难过,今儿爹不是说要给你安排两个帮手一起帮你打理这个院子吗?到时候你也不怕是一人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惬意的拍拍手,继续沉浸在可以练武的喜悦当中。
她想到自己还有疼爱自己的父亲,猛然又想起念珠的身世,于是询问她:“对了,珠姐姐有爹爹娘亲吗?”她也没想太多,只是想到什么便问出来了。
一语直戳她心间伤处,每个人都有爹娘,她也不例外,她也是正常的从娘胎肚子里出来的,只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来了也是多余的;她的爹娘是南方晋朝人士,她也是一样,小的时候便被自己的爹娘贩卖换银两,拐到了这个北方来,在南方晋朝女子的地位向来低下,她是贫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贱命更是如尘埃,她不知道她的爹娘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狠心将她卖给人贩子,经过颠覆流离一路被卖到这将军府终身为奴,思及此,面上不由得垂下眉目,阴沉不语。
一向温婉体贴的念珠如今露出鲜有的一面,毛宝儿看着真是不习惯,紧紧的皱起了小眉头,“珠姐姐若是无父无母也不要紧,珠姐姐还有宝儿呢!没人关心你,我关心你啊!你这样不高兴,我也跟着不高兴。”
童言真切,不像大人说话分不清真真假假,念珠信她所言,心中微微感动,像她这样命如蝼蚁的女子,有一丝温暖一丝被受注重她一下就能捕捉住,“谢谢。”她蹲下身,贪恋的将她整个小身子抱住。
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名女子原来是这样的脆弱,面对这么脆弱的女子,她倒成了小大人,小手轻缓地拍抚着她的肩背,安慰道:“珠姐姐不哭不哭,有我陪着,什么都不要怕!”她满心怀着大义精神。
小毛宝感受到念珠身子传来的颤抖,以为她在哭泣。
其实念珠倒是没有哭泣,只是她家主子的小身子抱着竟感到这样的温暖,由内心自发的过份激动情绪而颤抖,不想她原来是如此的渴望一份温暖,曾经在掬英院只有公子毛铭身上才能感觉的温暖,在她身上也有。
只不过念珠对公子铭多了另一种情感,在当毛铭离开将军府的那一天,她发现闷闷不乐,再也开朗不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阴郁的心情,只是当时的竹柏叫她做什么,她便都去做了,一切都无所谓。时至今日,抱着毛宝温暖的小身躯,突然感到豁然开朗,眼前这个女孩,她还是是公子铭的妹妹!
任凭她允以取暖,小毛宝跪坐许久的腿脚有些发麻,小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她还是坚持一动不动的让念珠抱着。
终于念珠肯缓缓地放开她,望见她小脸蛋上的滑稽表情,当即明了扑哧笑出声来,“跪坐久了,脚麻了吧!”还被自己这样个不成体统的丫鬟抱得那么久,惹得小丫头不舒服也不敢出声。
小毛宝憨憨地举起小手挠挠小脑袋瓜,示以默认;模样十分的可爱憨厚,惹得念珠爱心泛滥,适才的阴郁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